第6章 繡娘
繡娘
斯凝夢在系統通知中翻到了樣品代收點，是在城西的一處小院。
回憶了下城中布局，發現城西距離夜市不遠，算這個冷血系統還有點人性。
不過它本就不是人來着，沒人性倒也正常~
路過燈火通明熱鬧非凡的夜市，斯凝夢有意去阿蘭的攤子前觀望，卻沒見到人，有些失落，她還想借地方用用呢，這下得想別的法子。
城西這裏安靜不少，沒有熱鬧的人群，小販的叫賣，就是路邊矮小的平房裏偶爾洩露一些家長裏短。
斯凝夢沿着系統的導航很順利地找到了這次樣品代收點。
一共三十套，樣品大概只有正品三分之一大小，用一個黑木盒子裝着，斯凝夢單手就能托，倒也方便。
這次的樣品外包裝亦是黑色的木盒，沒有任何裝飾。時間緊任務重，斯凝夢還沒來得及想品牌名和logo，等今晚的效果反饋後，她再着手設計。
好在這小小的黑色木盒質感很不錯，一看就賣的上價，不過她今晚并不打算把價格定的過高。
大晉的物價，一兩銀子約一千五百文，約等于現代兩千塊的購買力，她打算定一百文一份小樣，以半賣半送試用為主的形式售賣。
先用特價引人入場，等她調整完畢，正品再想這個價就沒可能了。
“系統生産的質量果然過硬，看來我有望長命百歲了。”
系統青藍的呼吸燈閃了閃，顯然很受用，但就是不愛說話。
斯凝夢習慣了它這冷冰冰的樣子，她覺得系統應該就是比較高級的AI吧，雖然有較為成熟的人類思維，但感情這一塊開發的并不完全，幹脆就不計較了。
斯凝夢心滿意足地捧着盒子走出小院，在一處拐彎險些迎面撞上來人，定睛一看，居然是阿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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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蘭？”
斯凝夢很驚訝，這是什麽緣分。
阿蘭手裏提着兩包藥，原本是埋頭急走，聽到斯凝夢的聲音，這才擡頭。
“姑娘？”阿蘭亦很震驚。
斯凝夢對她的印象很不錯：“我姓斯，你今日怎麽沒去夜市擺攤？”
阿蘭提起手裏的藥包：“藥錢還夠，想先照顧阿娘。”
斯凝夢點頭：“嗯，身體最重要，錢以後賺也行。”
阿蘭問：“姑娘怎麽來這兒了。”
斯凝夢舉起盒子給她看：“我要去夜市賣貨。”
阿蘭眼神一亮：“那我可以一起去麽？”
斯凝夢點頭：“當然可以啊，不過你阿娘那兒可以麽？”
阿蘭短暫沉默，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其實我沒去夜市，一是因為阿娘的身體，二是因為不會叫賣，姑娘可不可以教教我，上次賺的藥錢總會用完的。”
斯凝夢笑着說：“可以呀，我就收你做我的徒弟，怎樣。”
阿蘭整個人都活潑起來：“那姑娘稍等，我去與祖母說一聲。”
斯凝夢：“我與你一起去吧，認個門。”
她之後的生意大概率需要幫手，既然各有所需，相信合作會愉快的，認個門找人方便。
拐了兩個彎，終于到了一扇破舊的小門前。
阿蘭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很是歉意地說道：“姑娘，這就是我家，家裏簡陋，請姑娘在外頭等我吧。”
見斯凝夢點頭同意，阿蘭快步推門而入。
斯凝夢能理解阿蘭的想法，家中貧寒，怕也沒什麽能招待客人的好東西，陳設應該也寒酸，小姑娘面皮薄，不好意思讓人瞧見。
過了不久，從裏頭響起不止一人的腳步聲，打開門先看到的不是阿蘭，是一個瘦高的婦人，懷裏抱着個小娃娃，身穿藏藍粗布的襦裙，頭上用根木簪挽着發髻，已經有些松垮。
她面上帶着熱情但有些局促的笑：“姑娘好。”
斯凝夢不明所以，還在想來者何意，見阿蘭匆匆趕來。
阿蘭面帶尴尬地介紹：“姑娘，這是我鄰居，趙娘子。”
斯凝夢點頭：“趙娘子好，可是有什麽事？”
趙娘子笑得更開，笑容裏帶着讨好：“聽說姑娘上回很快就把阿蘭家的幾十塊繡帕都賣完了，我家也有繡品，想着，想着能不能把繡帕在姑娘那兒寄賣。”
阿蘭嘆了口氣：“趙娘子，姑娘今晚不賣繡帕。”
斯凝夢看到趙娘子眼裏頓時沒了光彩，笑容也僵住，她懷裏的娃娃鬧騰着扭來扭去，咿咿呀呀說個不停。
“今日雖不賣，但可以先收貨，你且把繡帕給我看看。”
趙娘子忙往院裏走去：“好，好，姑娘稍等。”
沒多久，趙娘子手裏拿着幾塊繡帕出來，她正滿心歡喜地想把繡帕遞給斯凝夢，卻被懷裏的娃娃一把扯住，無論論如何都不肯放。
這個月份的小奶娃，正是手勁大的時候，扯住東西是無論如何都不肯輕易放手的。
“哎呀！磊哥乖，快放手。”
趙娘子手忙腳亂，想把繡帕從小娃手裏拿出來，又怕扯壞了，急得不行。
小娃見娘前語氣急切，覺得被兇了，哇地一聲哭出來，場面一時混亂，吵吵嚷嚷。
直到阿蘭跑到屋裏拿出一只撥浪鼓，才把繡帕從磊哥手裏救出來。
可那幾方帕子已經被扯皺，趙娘子面上露出略帶凄苦又無奈的笑。
斯凝夢見狀說道：“沒事，熨燙下就行。”
她正要伸手去拿，趙娘子卻收起繡帕：“這怎麽行，不能把壞的東西給姑娘。”
斯凝夢知道此時若是堅持，怕是難有下一回。
人都是要臉面的，求人辦事已是放下身段，若東西再拿不出手，下一回就不好再張口求人了。
斯凝夢笑着握了握磊哥的小手：“那趙娘子下回有了好繡品，托阿蘭帶給我就行，來日方長，不急在這一時。”
趙娘子臉上的局促消減了些：“多謝姑娘。”
磊哥毫無心事地搖晃着撥浪鼓，絲毫不知剛壞了他娘的一樁買賣。
阿蘭原本想自己跟着斯凝夢出去，不過兩人告別趙娘子正要走時，她的祖母也出來了。
“祖母不放心我晚上回來，要一起去。”
斯凝夢點頭：“你祖母想的周到，那便一起去吧。”
阿蘭很開心，執意要幫斯凝夢捧盒子，不過斯凝夢讓她去幫祖母拿擺攤的小桌子。
“趙娘子也是繡娘麽？”斯凝夢随口問道。
阿蘭搖頭：“算不上，她之前在醉花樓為酒客換湯斟酒幫活，去年生下磊哥後就只能在家了。”
斯凝夢：“那她男人呢？”
阿蘭想了會：“說是去北邊做生意，好些日子沒音訊。”
斯凝夢點頭：“我看她繡工挺不錯。”
阿蘭笑道：“之前從宮裏出來個繡娘，住在這附近，她上年紀後繡不了，就把繡工教給這周邊有女兒的人家，從她們賣繡品的錢裏抽利養老。”
斯凝夢贊道：“這倒是兩邊都得了好處。”
阿蘭收起笑：“可惜那位婆婆已經過世，她走之後，賣繡品的路子就斷了，大夥各繡各的，沒有婆婆給的好料子，零零散散賣不出好價，多數找了別的營生。”
斯凝夢想起自己還在考慮的外包裝，倒是可以策劃一條走高端的支線，結合精致的刺繡，不僅産品外觀上檔次，也可以給這些女子提供一份收入。
雖說系統中可以找到刺繡的生産線，但這會對市場造成很大的沖擊，沒必要從這些辛苦賺錢養家的人手裏搶生意。
阿蘭見斯凝夢似是若有所思，于是問道：“姑娘可是有什麽想法？”
斯凝夢反問：“怎麽？”
阿蘭看了眼祖母，祖母對她比劃着手勢。
阿蘭随後對斯凝夢說：“姑娘心好，我知道，可這裏要幫的人太多，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幫完這個還有那個，幫不完的，姑娘不如先緊着自己的事。”
在阿蘭看來，一個看着應是養尊處優的富家小姐，卻總是往鬧市上跑，做些賺不得幾個錢的小生意，必然有難言的苦衷。
若真是這般光景，不如先顧着自己。
斯凝夢大致能明白她話裏的意思，這孩子着實聰慧，心思通透。
斯凝夢心中有些許感動，俯下身看着阿蘭：“我明白你是為我好，不過，可別小瞧一個人能做的事，要知道，一只小小蝴蝶振動它的翅膀，或許就會帶來一場巨大的暴風雨。”
阿蘭似懂非懂：“蝴蝶和暴風雨，蝴蝶是雷公電母的化身麽？”
阿蘭難得透出幾分她這個年齡應有的童真，把斯凝夢逗樂了。
“或許将來某一天，你會明白我話裏的意思。”
阿蘭重重點頭：“我以後會明白的。”
斯凝夢忍不住掐了把阿蘭的臉頰。
小女孩怎麽這麽讨喜。
兩人結束對話，加快腳步往夜市走去。
慕望野恰好走過岔路口，看到一抹熟悉的背影，頓時剎住腳步。
到了夜市還是老地方，湊到書攤附近的位置，蹭燈籠的光。
書攤攤主是個三十多歲的大漢，一身魁梧有力的肌肉，看着像屠夫，偏做的是書攤生意。
攤主見她們又把攤子架在自己旁邊，把燈籠往斯凝夢她們挪近了，笑呵呵跟她們打招呼：
“我記得你，小姑娘厲害得很，燈籠借你們用，我跟着沾光，多些人來攤子前看看。”
斯凝夢見他人雖長得粗犷，卻很好說話，也樂于結交：“我姓斯，大哥貴姓。”
“免貴，姓陳，我叫陳關。”
“陳大哥，多多關照。”
陳關臉上笑出一朵花，上手幫忙把攤子支起來。
斯凝夢心情頗好，和這個世界的人交流的越多，她便感覺更真實，且他們之間的交流是正向的，讓人感到溫暖的。
她并非一直是胸有成竹淡定自若，只不過她會處理那些有可能妨礙自己判斷的情緒。
而眼前的人間煙火氣，讓她自穿越以來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下來。
阿蘭小心翼翼地将那黑木盒放到小攤上，好奇地打量。
斯凝夢打趣：“你猜猜這是什麽？”
阿蘭仔細觀察，又湊近聞了聞：“是胭脂水粉麽？”
斯凝夢擡手小幅度地給她鼓掌：“真聰明。”
斯凝夢決定了，這個好苗子她要好好培養，她要做的可不只是完成系統給的任務，苦哈哈地攢錢換生命值。
凡事有利有弊，系統一方面用命懸一線逼着她達到銷售額，但換個角度想，這就是個經商的超級金手指。
她要賺錢，賺好多好多的錢！
看到斯凝夢從盒子裏滿滿當當地取出幾十個盒子，阿蘭和陳關的眼神裏滿是新奇和驚訝。
雖是樣品，但質量沒得說，每一套裏有一份粉餅一罐口脂和配套的粉底刷唇刷。
盒子裏外都是黑色，沒有任何的标記，斯凝夢心裏再次可惜，要是自己手腳再麻利點，把名字和商标弄出來就更好了。
斯凝夢從懷裏掏啊掏，掏出一只畫眉用的石黛還有一小罐面脂。
她今天走的路子不是叫賣，而是直接展示産品效果。
斯凝夢在阿蘭和祖母之間猶豫了一會，改變了開始讓阿蘭做模特的想法，七八歲的小女孩，皮膚嫩的能掐出水，對比的效果不夠明顯。
“阿蘭，你問問祖母，願不願意讓我給她上個妝。”
阿蘭驚訝地瞪大眼睛，随後興致勃勃地跟祖母打手勢。
祖母笑着捂嘴，想了好一會，終于點頭。
斯凝夢知道這有些強求老人家，不過她可以保證，老人家現在的付出，将會得到不止十倍的收益。
隔壁的陳關見狀，趕緊把書攤另一邊的燈籠提過來，還把椅子讓給祖母。
陳關覺得這比說書還有意思，反正書攤生意一般，索性當起觀衆捧場。
阿蘭很快拿着剛絞幹的帕子回來，斯凝夢鄭重其事地将家夥什擺開，煞有其事地開始了。
附近攤主都記得斯凝夢，眼神難免向她瞟去，那些客人亦八卦地順着看過來。
只見一妙齡少女站在一衣着簡樸的老妪面前，似乎是在給老妪，上妝？
上妝不稀奇，稀奇的是在夜市裏看到正值豆蔻年華的少女給年老珠黃的老妪上妝。
這就有意思了，附近的人雖未走近細看，注意力卻被吸引了過來。
大夥都想看看，這姑娘葫蘆裏賣的究竟是什麽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