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纨绔公子和窮書生
第37章 纨绔公子和窮書生
程衍把手頭的事情火速忙完, 該安排的安排好,然後火急火燎地回到家去。
一到家門,沒見着楚望, 才知道他已經被請進去了。
結果一看,程才俊和楚望在正廳談得正歡——或者說是程才俊單方面談得歡。
“……我長子在書院裏,也添了不少麻煩, 沒想到這小子會一口氣考了個第二名來光宗耀祖!他現在雖然不讀書, 但也是出息, 酒樓的生意都是交給他來做……”
“爹!”程衍趕緊出聲, 截住了程才俊的吹擂。
沒聽到就算了,當着面聽到還真挺不好意思的,更別提程才俊的聊天對象是楚望了。
一看到程衍走進來, 楚望立刻緊張地站了起來, 說:“我是不是打擾你了?”
程衍連忙澄清:“沒有沒有!”
按程才俊對他的吹捧方法,他簡直和日理萬機似的。
程才俊搖着扇子,說:“既然朋友來找你,你就好好招待一下人家, 爹就不在這裏礙事了。”
程衍一把拉住了楚望的說,轉頭和程才俊說:“沒事, 您坐着!我帶楚望去我院裏。”
楚望來不及反對, 就被他抓住手腕往後面走去。
一直走到沒有見到人影的走廊, 楚望才掙脫了程衍的手, 瞪圓了眼睛說:“你……你怎麽能這樣?”
程衍反問他:“我怎樣了?”
楚望避開他的視線, 不說話。
程衍怎麽能當着他父親的面拉自己的手呢!楚望有些心虛和緊張, 盡管知道程衍的父親不會多想, 心裏還是有些不安。
程衍帶着他拐幾個彎到了他的庭院。
他住的地方挺簡單, 院裏就種了棵大樹, 沒有其他雜七雜八的裝飾。
程衍帶着楚望進了屋,朝他的小厮招了招手:“去廚房弄點吃的過來。”
楚望連忙說:“不用……”話還沒說完,被程衍一瞪,生生截住了後面的話。
小厮手腳勤快地離開,程衍才走回來,說:“現在才晌午,你過來也要半個白天的時間,你是一清早就出門,到現在沒有吃什麽東西吧?”
楚望愣了愣,才點頭。程衍明察秋毫,他也沒必要在對方面前推辭了。
程衍坐到了他旁邊,說:“你這麽十萬火急過來找我,一定不是因為想我吧?雖然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們已經足足兩天沒有見面——”
“不是!”楚望壓低聲音反駁他,又說,“你、你能不能別說得那麽大聲……”
程衍無所謂地聳肩,說:“院裏沒有其他人,你放心吧。”
第一次到程家,楚望心裏多多少少有些許不自在,程衍看他拘謹的模樣,也不逗他了,輕聲道:“說吧,遇到什麽事情了?”
楚望直愣愣地看着他,平靜的眼眸裏有深沉的哀痛,開口聲音也有些無助:“程衍,你能不能借我一筆錢?”
“大少爺,飯菜送來了!”
程衍猛地轉頭看向一腳已經踏進來的小厮,咬牙切齒說:“難怪你的名字叫疾風。”
小厮非常恭維:“是大少爺取的名字好!”
程衍無語了,揮了揮袖子,說:“飯菜到了就先上吧。”看楚望眼裏的思慮幾乎不加掩飾了,他輕聲說:“先吃點東西填肚子,再說。”
楚望聞着飯菜的香氣,遲鈍地感覺到了饑餓,也只能跟着點頭應聲了。
飯菜擺上桌後,程衍斥退了殷勤的小厮,把門幹脆都關上,自己給楚望布菜,邊問他:“邊吃邊說吧,出什麽事了?”
他怕不先問清楚,兩個人這頓飯都要食不下咽了。
楚望沉默地任由他動作,過了許久自己才反應過來,坐直了說:“我、我自己來吧!”
程衍搖頭,拒絕了他,只說:“你一定餓壞了,先喝口湯,熱了熱腸胃。”
可惜現在在程府,他總不能和在書院裏吃午餐一樣,故意只拿一個竹筒盛湯,哄騙楚望和他一塊喝。
楚望自己握着調羹,喝了一小口湯,盯着湯面上搖晃的油,慢慢開口:“我母親生病了,我想請個大夫去給她看病。”
“嘩啦——”
楚望迷茫地擡頭,卻看到程衍手忙腳亂低頭去撿筷子。
他有些懵懂地眨巴着眼睛,不知道程衍怎麽反應比他還劇烈。
楚望簡單地說了一番,前天晚上回到家後,發生的事情。
楚望父親去世得早,從小就是母親艱苦地拉扯着他長大,一個弱女子,每年都要自己一個人種幾畝地的農作物,過分的勞累幾乎壓垮了她。在供楚望讀書了之後,楚母的身體就每況愈下,落下的病根也慢慢顯露了出來。
楚望回家,才發現母親居然已經癱瘓在家,卧在床上,無法自理。
而因為她是寡婦,住的地方又偏遠,平日裏村中和他們家來往的人并不多,如果楚望沒有回來,那後果将會不堪設想。
“……村裏有個赤腳大夫,我找了他去看,他說他無力回天,讓我……讓我準備給娘親的後事。”
楚望吸了吸鼻子,說到最後聲音沙啞又帶着鼻腔,用手捏住自己眉心,竭力遏制着淚水落下來。
程衍沉默着聽完,一把将他攬入懷裏,輕拍他的肩膀,語氣也有些苦澀:“別擔心,我陪你回去看看。”
楚望知道,母親的情況已經非常危急,他本來想雇村裏的牛車送他和母親到縣裏來,但牛車的主人不肯,覺得晦氣,而且,按楚母的狀況,山路颠簸,楚望其實也不那麽敢輕易冒險,帶她離村。
無可奈何,楚望只好自己返回碧潭縣,準備找一個更有能力的大夫去楚家村,看看能不能救救他的娘親。
只是,他的積蓄根本不夠請縣裏的大夫出外診,唯一能想到幫忙的,只有程衍了。
楚望被程衍抱住,沒有抗拒,任由着他安撫的動作,等情緒慢慢平息下來,才直起身,搖頭輕聲道:“沒事,你現在不是很忙嗎?我自己就可以了。”
程衍說:“其實,我的醫術很厲害。”
饒是楚望現在陷入悲痛的情緒中,也被他這話吓得愣住,半晌過來才說:“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程衍捧着他的臉,兩個人湊得近。
“整個碧潭縣的大夫,也沒有一個醫術比我高明的,連我爹給我找的都是庸醫。”
楚望呆住,脫口而出的是:“你生病了?!”
程衍輕笑搖頭,“沒有,已經治好了——是我自己給自己治好的。你別不信我,我不會拿那麽重要的事情和你開玩笑的。”
楚望嘴唇微翕,但看着程衍認真的表情,盡管心裏覺得荒唐不可信,可是有一個念頭卻在腦海裏盤踞,沖垮了他的理智。
那個念頭告訴他,相信程衍,他不會騙你的。
楚望松口,說帶程衍回楚家村去,程衍才稍微放松了下,說:“先吃飯吧,填一下肚子,我們就立刻出發。”
楚望點頭應聲。
其實,當他推開屋子見到娘親凄涼的模樣,加上村裏大夫給母親“判了死刑”,楚望心裏已經有數,估計難以回天。程衍總是能創造出奇跡,也許……他真的可以救救自己的娘親呢?
楚望已經快想不起來上次吃飯是什麽時候了,程衍哄着他吃一些東西,才感覺到幾分饑餓,自己也加快了速度。
程衍卻沒有再吃,起身跑到書桌前,寫了一張藥材,喊小厮進來,幫他去府裏的倉庫拿,要是倉庫沒有,就盡快去縣上的藥鋪買。
看他專業的模樣,楚望感覺至少程衍不是胡謅的。
楚望母親去世的劇情,在原劇情裏出現過,只不過,一來沒那麽早,二來那時候要更慘一些。
在原本的世界線中,楚母是過世了很久,屍體腐爛的臭味被聞到,村裏人才發現她生病生生咽氣的。而楚望當時并沒有在碧潭縣,而是去了滄北郡。
等他終于從滄北郡回到碧潭縣,才得知這個噩耗。他沒有見到母親的最後一面,還被村裏人讨要給他母親收殓的費用,楚望東拼西湊還了錢,才知道村裏人因為楚母死相慘烈又無人收殓,将他母親的屍首扔到了幾十裏外的亂葬崗,讓楚望連吊唁母親的機會都沒有。
楚望當時已經在書院裏遭受各種誤解污蔑,成績也是一落千丈。
母親的死成為壓死他的最後一根稻草,楚望失去了堅持活下去的希望,自此才自殺的。
程衍不确定他能否救活楚望的母親,別說這個朝代,醫術再發達的年代都有治不好只能吊命的重疾,但無論如何,他都要去看一趟。
雖然劇情已經改變了許多,楚母身上的遭遇可能還不至于讓楚望尋死,可是一想到原劇情的結局,程衍心裏不免焦躁起來。
兩個人心裏都急切,程衍帶了不少珍貴藥材,又簡單收拾打包了自己的東西,就準備出門。
小厮吓了一跳,驚恐地說:“大少爺!您要離家出走嗎?”
程衍瞪了他一眼,簡明扼要:“不是,我有事出趟遠門。”
小厮連忙說:“把小的也帶上吧!一路上可以照顧大少爺。”
程衍搖頭。“免了,你太礙眼了。”
小厮泫然欲泣,仿佛被程衍抛棄了一樣。
程衍估計着楚望家裏不大,小厮去了都沒地方睡,還礙手礙腳。
楚望卻在這時,突然後知後覺地想起來,程衍出身優渥,平常起居都有下人伺候,而楚家村本就貧窮,更別提他和母親住的屋子……
思及此處,楚望忍不住拉了拉程衍的衣袖,輕聲說:“算了,你別去了。”
程衍轉頭看他,問:“你在顧慮什麽?”
楚望怕說出來傷了程衍的自尊,卻又更怕程衍到村裏沒法适應,甚至嫌惡——
他糾結了片刻,才咬着牙說:“我、我娘估計好不了,還是別白跑一趟了……”
程衍猛地捉住了他的手,将他掌心牢牢攥住,幾乎用上了平常都舍不得的力道。
“別說傻話了!現在不快點回去,不管結果如何,你一定會後悔的!”
楚望怔愣,程衍不等他再說什麽,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跑。
跑到大廳的時候,遇上了程才俊。
程衍不知道要離開多久,快速和程俊才說:“爹,楚望家裏有急事,我和他離開一趟,一時半會不回家,酒樓的生意您自己多上心,我盡量早去早回!”
然後不給程才俊回應他的機會,就立刻跑出家門了。
程才俊半天才反應過來,直愣愣看向給自己扇風的丫鬟:“這小子剛說的啥你聽清了嗎?”
如果程才俊知道了程衍和楚望的真正關系,大概滿腦子都會是:有了媳婦忘了爹。
程衍在縣城門口高價雇了輛牛車,為他倆專門繞道去楚家村。
一路上,程衍就沒把楚望的手松開,坐到車上,還緊緊握着。
他感覺得到楚望的手一片冰涼,甚至一直在不停地冒冷汗,他無濟于事,只能連聲安撫他:“很快就到了。”
楚望勉強笑了笑,沒心思回應,他腦子裏一片混亂,充斥着各種思緒。
到楚家村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後半程走山路,牛車颠簸得厲害,程衍這身軀是嬌慣這長大,從來沒有奔波趕路過,實在受不了,到後面沒有忍住,一路又暈又吐,楚望也沒心思想別的,反過來變成他照顧程衍了。
踩到地面的時候,程衍還覺得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樣,要不是楚望急事拉住,整個人就往前栽了。
楚望眼裏滿是心疼,扶着他輕聲問:“還難受嗎?會不會想吐?”
程衍搖了搖手,幾番深呼吸才緩過來,回楚望:“沒事了,慢慢适應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
楚望說話有些自責:“是我連累你了……”
程衍瞪他,雖然他一路暈車嘔吐,臉色蒼白,但眼神還是很有威懾力,楚望被他一看,才啞然。
程衍這才說:“不準說這樣的傻話。”
因為天已經黑了,村裏人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村口也沒有人。
楚望帶着程衍往裏走,沒有走向房屋最密集的中心,而是沿着溝渠往偏僻一些的地方走去,他一邊帶路一邊說:“我和我娘住在村子西邊,靠近山林,也比較偏僻。我們家當時比較窮,屋子建得也不大,東西也不多,可能……可能晚上睡覺也不太方便。”
程衍挑眉問他:“如何不方便?”
楚望低聲說:“家裏沒有多餘的房間,你只能和我一塊睡……”
他說着,有些局促地捏住自己的衣袖。
程衍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湊近他耳邊說:“如果你來我家,就算我家有多餘的房間,你也只能和我一塊睡。”
這兩個“只能”,被他們倆說出了完全不同的意味來。
楚望走了兩步才聽明白,急急忙忙地抽走了自己的手,恨不得用衣袖捂住自己的臉,只能慶幸月色不明亮,程衍看不清他紅了臉。
“快、快走吧!”他不欲多說了,說什麽話都逃不過被程衍開玩笑的結局。
程衍笑了笑,跟上了他的腳步。
他們進村走了二十來分鐘,慢慢地聽到了前方有喧嘩的聲音。
楚望皺起了眉頭。
程衍聽到聲響,側頭看到楚望的神色,問他:“怎麽了?有什麽不對勁?”
楚望說:“前面只有我們家一戶了,這個時辰……怎麽會這麽吵雜?”
他想不通,但是心頭猛地一驚,折返用了一天的時間,不知道娘親怎樣了!
思及此處,楚望拔腿跑了過去。
程衍也連忙跟上。
他們接近了,可以看到有人舉着火把,接近十餘人圍在了一個屋子門口,不知道為了什麽事,幾波人吵個不停。
一走進,猛地傳過來的是一個女人清晰的聲音:“這只雞是我先看到的!當然是我的了!你拿了兩條鹹魚還嫌不夠,你要不要臉!”
另一個男人的聲音也跟着傳了過來:“李秋芳!你才不要臉!雞和鹹魚的價格能一樣嗎?見者有份,你別想一個人私吞!”
程衍指着那吵得和菜市場一樣的人群,剛想和楚望确認一下那邊真的是他家嗎,楚望眼睛已經有些紅了,沖了上去大喊:“你們在我家門口幹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還有一更,多晚我也不知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