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三叔,別趕我走
交易 三叔,別趕我走。
蕭牧野身上的每一根神經都在發脹。
不僅如此,身上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個毛發都在如針紮的刺痛,并非一陣接着一陣,而是沒有停歇,洶湧奔騰而來。
他幾乎就要耗盡自己所有的精神,這時林舒歡卻過來了。
他透過被汗水浸濕的眼睫,模糊混亂地看見她就這麽蹲在自己的榻前,将碗放在自己的眼前,那碗裏有小半碗血。
心口一瞬脹得生疼,他說不出那是什麽,唯一感覺到熟悉的就是怒火:“我不喝!拿走!滾出去!”
怎麽能不喝呢!
“三叔,你好歹、喝一點,”林舒歡勸道,“指不定,對你,有效呢。”
“我說了,我不喝。”蕭牧野疼得連字都是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裏蹦出來,他顫抖着身子,轉過來看林舒歡,“別逼我灑了。”
“怎麽能灑!”林舒歡連忙把碗拿過來護在懷裏,“三叔,我聽到,你說,不喜歡欠人,可我受過,你的恩,你就當,我還恩,便好。”
蕭牧野冷笑:“我何須你還恩。”
這個人怎麽比裴景瑜還固執還油鹽不進呢!
喝一口又怎麽了,只是喝一口就能緩解他現在身上的疼痛,他何必這樣苦撐着!
林舒歡剛想說什麽,就見蕭牧野已經強撐着身子站起來了。
他一身白袍被汗水浸濕,鬓發處也都是淩亂濕漉的碎發,他眼神冷戾銳利如野獸,就算是現在這般狼狽,林舒歡還是能感覺到撲面而來的危險氣息。
而這個危險氣息,林舒歡似乎感到一絲絲的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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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她回想到底是為什麽熟悉的時候,蕭牧野已經起身,低沉沙啞的聲音道:“來人,把周嶼一幹人等給我綁起來。”
綁周大哥他們幹什麽?
林舒歡意識到不好,趕緊問道:“三叔,為何,要綁,周大哥?”
“周大哥?叫的好聽,”蕭牧野薄唇微起,含盡嘲諷,眼內皆是陰冷一片,“他不聽上令,私自放人進院,難道還不該綁?”
可,可……
林舒歡想說什麽,可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見幾名侍衛一下就把周嶼等人綁在菩提居庭院中央。
一個一個跪成一排。
蕭牧野已經出了院子,那身子顫顫巍巍,聲音卻堅定冷漠無比:“行軍仗。”
“三叔!”
林舒歡連忙跑到蕭牧野旁邊,可他一臉的冷漠,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庭院中央已經有人搬來了長板凳,周嶼與其他人都沒有反抗,任由被其他侍衛給綁上板凳。
看來剛剛周大哥的猶豫是已經想到了會有這個時候。
只是還是想讓她試一試。
林舒歡突然明白為什麽剛剛過來菩提居,周嶼在門口沉默了一會兒,還是讓他過去了。
周嶼等人被綁上板凳後,就開始被行軍仗。
那長長的一仗下去,一排的悶吭頓響,可誰也沒有喊一聲叫一聲。
林舒歡之前聽說過這樣的軍仗,那是二十仗下去就會死人的,皮也不會破,可裏面的骨頭和肉都會碎成渣滓!
“周大哥是,好心!”林舒歡看不下去了,連忙道,“三叔,你就,就饒過他們,是我的錯,我,硬要來的!”
蕭牧野滿腔的血氣上湧,也根本不想聽林舒歡說什麽。
幾仗下去,周嶼頭上都是薄汗,已經有些人撐不住開始吭聲。
林舒歡一轉頭就能看見蕭牧野那蒼白的臉陰沉着,她不懂他!大家都在關心他!他為何要這樣?
“你太冷血無情了!”林舒歡忍不住喊道。
這一句喊聲響徹了整個菩提居,連行刑的人都停了下來。
“周大哥,放我進去,是想着,能救你,”林舒歡道,“我過來,也沒有,別的意思,你之前,幫過我,我也幫你,那不是,很正常嗎?”
“罵人的嘴真利索。”
蕭牧野的滿腔的血氣上湧,但還是撐着冷聲道:“本侯讓他救了嗎?讓你幫了嗎?是我蕭牧野跪在地上求你們一定要幫我,一定要喂我血救我這條命?”
“你的血是有多珍貴無比,我還一定要喝?我不喝,一樣能過得了今晚!”
“所以,林舒歡,”蕭牧野那雙漠然的眼看着林舒歡:“你不要太自作多情了。”
他說的都是什麽話?
林舒歡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中護得好好的碗,裏面是她剛剛集好的血。
其實她很痛。
她的手臂本來就有傷,脖子上也有傷,其實身上哪裏都疼。
放血的時候也是很疼的……他是不要,可他不是很痛嗎,她想着,如果用她一點點血喝一點點痛換他極端的痛苦,那也是值得的。
畢竟三叔人很好,以前還幫了她。
可她錯了,他人很壞。
林舒歡喉間酸澀一陣接着一陣,眼圈漸漸泛紅,輕輕說了一句:“我知道了,你不要,我就灑了。”
說罷,直接把碗翻轉了過來,裏面的血全部流到了地上,臺階上。
蕭牧野都沒來得及阻止,随後一把把林舒歡拽進屋子,關上大門,抵在門上,他冷聲又壓着隐隐怒火道:“你現在在做什麽,在和我耍脾氣?”
他以前見她一副柔婉溫順的樣子,可可憐憐被人欺負得要死要活,結果現在居然到他面前都敢耍脾氣來了。
“我,才沒有……”林舒歡被蕭牧野這高大的個子一抵,還有他的大掌居然握住自己的脖頸還有剩餘。
那強烈到讓人害怕的壓迫感讓林舒歡一下子氣勢上矮了幾分。
蕭牧野也察覺到了,大掌指腹摩挲着林舒歡的脖頸,那一點點滑過他粗繭的柔嫩,竟也能安撫到他如今狂躁的內心。
他低低,不乏幾分冷意道:“現在倒識趣。”
這話說的。
她方才是有些生氣了,她還是想開口道:“是你、不想喝、我的血。你之前說、不想欠人,可這不是、欠我,你幫過我。可你,自負,冷血!”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情況?
還張口閉口說他的壞話,是真的覺得他脾氣很好嗎?
蕭牧野的面色又難看起來。
“我放血、也很痛的。我想着,你喝,就最好了。可你說,是我,自作多情,那我倒了,不也是,你的意思嗎?”
林舒歡說到這裏,不知道為什麽,想到這些日子經歷的事,想到方才蕭牧野說的話,淚開始直直往下掉。
烙在了蕭牧野的手背上。
他眼神暗沉,緩緩收回了手:“是,是我的意思。我不喜歡欠人,今日我當真喝了你的血,這輩子可要與你糾纏不清了。”
說罷,他轉身,扶着柱子,走向床榻。
什麽叫與她糾纏不清。
只是幫個忙而已,為什麽要說的這麽嚴重呢,林舒歡心裏悶悶的,而且,他好像很不想與自己多接近似的。
可那之前,他替她說話,還給她寫了訴狀,那個時候與現在怎麽有點不一樣。
可不管一不一樣吧,既然他擔心欠人情,又擔心會與她糾纏不清,那把事情講清楚了,那什麽問題也都解決了。
林舒歡跟上去。
蕭牧野偏頭淡聲道:“還不走?”
林舒歡搖頭,輕輕喚了一聲:“三叔,別趕我走。”
她的聲音一向輕柔,這次更是帶了幾分撒嬌的意味,軟糯非常。
蕭牧野微微皺眉,随後眉眼舒展了些,慢聲問:“不趕你走,留你下來做什麽。”
林舒歡沉默了一會兒,道:“做個交易。”
人情太難講,但交易都是平等的,如果是三叔滿意的交易,三叔指不定就不會拒絕她,而且指不定她還能早些擺脫夢境的結局。
“我不與你做交易,”蕭牧野視線移到林舒歡身上,“無非是讓我答應吸你的血,林舒歡,在你眼裏,我是那般沒有原則沒有底線的人嗎?”
“喝我的血,怎麽就,沒有原則,沒有底線?”林舒歡忍不住反駁道。
蕭牧野被氣笑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帶有強制意味的要別人喝她的血,這個人怎麽就這麽固執。
他不想繼續與她說,轉身就要進塌。林舒歡小跑上前兩步攔住了他,不讓蕭牧野上塌。
蕭牧野臉色更黑。
是他今日表現得實在太好說話了,剛才的軍仗都沒吓到她?
現在居然還敢攔他上床!
連楊恒都不敢做的一些事,今日讓她這個小丫頭片子做盡了。
正當蕭牧野即将要說些什麽的時候,林舒歡趕緊開口道:“三叔,不想,聽聽,交易,是什麽?”
“不感興趣!”蕭牧野直截了當道。
“我想,退婚!”林舒歡直接開口道,“我想,和裴家,退婚,和裴景瑜,退婚。”
屋子裏一下子安靜了,蕭牧野看着林舒歡。
“三叔,知道,我與裴景瑜,是自小,定下的婚約,未過多久,等我父母,回來,我與裴景瑜,就要履行,婚約,”林舒歡繼續道,“可我不想,我知道,三叔,神通廣大,想與三叔,做這個交易。”
這婚約的事。
“我可不神通廣大,沒這麽大的本事。”蕭牧野口氣中帶了一絲戲谑。
“你有的,”林舒歡絮絮叨叨,“你上次,幫我說話,裴伯父,就聽了。還有上次,你寫了,狀紙,後來,三叔,你可知道,陳家父子,居然,登門,送禮道歉。”
她說得眉飛色舞,蕭牧野聽得不以為然,心裏倒有點悅色,緩解了這周遭的疼痛。
他道:“登門送禮道歉算什麽,瞧你這沒見過世面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