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是貼身的
荷包 是貼身的。
林舒歡被帶到了主堂, 側過半身即将要踏進去時,稍稍擡頭看了一眼。
夏日的光煦從外頭傾瀉進來,有一些灑在了堂內老婦人袖袍的衣袂上, 隐隐現出描金芙蓉,還有點點浮光微動, 林舒歡順着那衣袂往上看, 正對上老婦人慈祥溫和的眼神。
那眼神。
不像林舒歡以前見過的老夫人與大娘子, 見到的第一眼,恨不得将你整個人上上下下打量透了。
而是明淨得, 讓人忍不住親近。
“這就是鴻予說的舒歡吧?站在那裏作甚麽?”長寧侯老夫人鄭氏朝林舒歡招手,“外頭太陽毒, 可不要曬傷了。”
“哪就這麽嬌氣了,老夫人,曬這會兒不打緊,我看這孩子見到您吃驚着呢,怕是以前沒見過這麽貴氣的老夫人。”周淑秀臉上揚起的笑意, 都快溢出來了。
鄭氏笑笑,沒有回周淑秀的話,而是看着林舒歡過來。
林舒歡走到鄭氏面前,行了個禮:“舒歡,見過, 蕭老夫人。”
話剛說完,就看見了自己娘親眼內的不滿, 接着聽她道:“我這女兒性子內向, 不會說話得很,不像老夫人的孫女,早聽聞蕭六娘子能說會道, 開朗大氣,上次也見過一回,當真了不得。”
林舒歡緩緩低下了頭。
未過一會兒,只聽得幾聲帶笑的‘哎喲’。
随後長寧侯老夫人拉起了她的手,拍了拍,話卻是對周淑秀說的:“話不能這般說,映真也不是天生那般外放,小時呢見着人就躲在她娘身後,誰叫都不理,府裏人來多了,還會哭呢。”
“後來都慢慢教她,帶她,”長寧侯老夫人溫聲道,“讓她明白一些,害羞內向沒關系,不會說話也不打緊,說錯話更不打緊,這世上,總有犯錯誤的時候,犯了錯誤,下回改過來就是了,得讓她知道,就算她性子吃不開或是做錯了事,別人怪她怨她,但我們做家人的,最後得去包容她,包容她後再去教她。”
“畢竟,家人都不包容自己的孩子,又有誰會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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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裏,林舒歡的眼眶已紅透了,喉間酸澀無比,她不敢說一個字,就怕眼裏的淚水就這麽掉下來。
“我倒也不是不包容……”周淑秀讪讪道,“侯老夫人,您是不知道,小時我也帶啊,可有時真是惱得很,這股氣啊就冒出來實在是沖昏了頭了。”
“明白,明白,”長寧侯老夫人笑了,“只是你得想想,這孩子是你的,身上流着一半你的血,一半林大人的血,再怎麽樣,都是随你們,好了,不談這個,我們說說方才談的事。”
方才談的事?
林舒歡疑惑地看着老夫人,老夫人正也看向她,柔聲道:“我剛才也與你娘說了,雖說這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也要與你商量。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嫁到蕭家?”
蕭家?!
長寧侯老夫人過來居然是為了婚事?!
林舒歡大驚。
她過來的路上已經想了無數種可能,但就是沒想到這事……嫁到蕭家,是要把她嫁給誰呢……
與她年齡相仿的……蕭硯安與蕭梵真,難道要把她嫁給這兩位嗎?
那到時候與三叔天天擡頭不見低頭見,三叔也應該早已娶妻……林舒歡心底仿佛被什麽東西在壓着。
“你這孩子,問你怎麽不說話呢?”周淑秀急了。
她不知道有什麽好考慮的,這可是蕭家,多少高門搶破頭都進不去的門第,就連裴家見到蕭家都得恭恭敬敬着,她怎麽還挑呢!
“哎,林夫人,終身大事,自然得好好想想,”長寧侯老夫人說了一句,繼而對林舒歡道,“無事,今日若做不了決定,等你做好決定的那一天,我再來也無妨。”
“老夫人……請問,是哪位郎君?”林舒歡輕聲開口問道。
不知怎的,或許只是林舒歡的錯覺,她問出了這句話後,長寧侯老夫人似乎挺高興。
“是牧野,”她笑意加深道:“聽鴻予說你們早就見過面,你知道他吧?他脾氣雖古怪,說話也不好聽,可人還是好的,他是嫡長孫,早些年就繼承了長寧侯的爵位,這些年,也沒有憑着這個頭銜和蕭家的家底就此無所事事了,反而拼出了自己的一條前程,還是好的。”
三叔。
林舒歡睜大眼睛,眼底皆是不可思議,随後是不知所措:“我……”
怎麽會是三叔啊?
長寧侯老夫人最近不是在幫他相看嗎?不對……現在也是在相看,可怎麽就相看到她頭上來了?
這無論是家世還是其他的種種,她與三叔,都完全像是兩個世界的人,之前發生的一切都是巧合與誤會,等這些巧合和誤會解決了,她與他也便沒有任何關系了。
可現在……
鄭氏看到林舒歡臉頰慢慢泛起了薄紅,就知道事情穩了,她也不急,就等着林舒歡的回答。
“我願意的。”林舒歡慢慢回道。
等她說出了這句回答,都還像做夢似的,暈乎乎的,聽着長寧侯老夫人的笑聲,不知該做什麽反應。
最後長寧侯老夫人要走了,周淑秀與林舒歡一起把人送到大門口。
“過幾日,我就讓媒人過來定親,我且先回去說一說這件喜事,”長寧侯老夫人說完這句話,又放低聲對林舒歡道,“放心吧孩子,不是做夢。”
林舒歡笑了。
等長寧侯老夫人走了,周淑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林舒歡,最後道:“怪不得前兩日那裴府的王嬷嬷說有喜事,原來喜事在這裏,想不到傻人有傻福,你的福氣好啊,嫁去他們家,我也放心了。”
哪裏只是放心,周淑秀這幾日出去宴會的次數都多了。
而林舒歡則在這件事情後一直想着蕭牧野。
三叔他知道這件事情嗎?
她聽侯老夫人說是鴻予,鴻予好像是左相大人的名字,這件事,不會是未經過三叔同意就定下來了吧?
她越想越不安,但次日,蕭牧野的帖子就送上門了,說是邀她前去伏日閣。
伏日閣賣的冰點是長慶城裏的一絕,每到夏日就爆滿,根本排不上隊。
林舒歡看見帖子難得沒有想那涼爽好吃的冰店,而是放下了心,看樣子,三叔是知道定親的事的。
他知道。
林舒歡把帖子輕輕往臉上一貼,遮住了自己頰面的笑意。
到了伏日閣後,店家将她迎到了三樓,比之一樓的繁鬧,三樓倒是極為清淨,進了三樓的雅間,就見三叔坐在窗邊喝着茶。
這會兒見着他了,又想到定親的事。
林舒歡莫名感到一點害臊,張了張嘴巴說了一聲:“三叔,我來了。”
蕭牧野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定格在林舒歡身上,她的面色極好,并沒有任何不高興,他薄唇微翹,但很快恢複平常,淡聲道:“坐。”
林舒歡聽罷,挪着步子走到蕭牧野的對面,慢慢坐下來。
“想吃什麽?”蕭牧野狹長眼眸垂下的視線,一直落在林舒歡面容上,說話依舊平穩淡然,“我沒過來這裏,是映真說你會喜歡,便定在了這家店。”
“我确實,喜歡,謝謝三叔,”林舒歡臉頰處一下泛起了薄紅,但輕咳掩飾了一下,借着笑意盈盈地看着蕭牧野道:“我就要,一份,冰酪冷圓子,再加一杯熱茶,就好。”
“我與她一樣,”這話蕭牧野是對店家說的,繼而對林舒歡道,“現在裴席玉的事情解決了,安心了吧。”
哪裏只是安心了。
她之前說不讓他幫忙,這麽看來他還是幫了……一勞永逸,她再也不用和裴家扯上任何聯系了。
“晚上,睡得超級好,夢裏,再也沒有,出現過,裴席玉了,”林舒歡立刻點頭道,又迫不及待把憋了幾天的問題問了出來,“……三叔,為什麽是我?”
“為什麽不能是你?”蕭牧野反問。
林舒歡張了張嘴巴,認真地數了起來:“不論是,家世,還是個人……我與三叔你,好像都不太匹配。”
“這世上匹配的很多,也不見得最後都在一起了,”蕭牧野回道,“你與裴家退婚了,我也缺個妻子,我們湊一對,挺好的,順道還替你解決了裴家的事。”
說到這裏,蕭牧野停頓了,輕掃了一眼林舒歡,平靜道:“但也不知道哪個沒良心的,一頓飯也未請我吃過,今日,還是我給發的貼子。”
“請請請,我請三叔,”林舒歡連忙說着,又從懷裏把自己的荷包拿了出來,放在桌案上,對蕭牧野道,“三叔,你想吃什麽,就點,我,都會付的。”
“收下了。”蕭牧野拿起了她那繡着新奇花樣的荷包,也沒有踮,直接随手塞進了袖裏。
“荷包……”
林舒歡想說,那是她的荷包……
“什麽?”蕭牧野面色淡淡。
“沒什麽,沒什麽。”林舒歡立即搖頭。
……她真是小氣,三叔都幫她多少次了,拿她一個荷包有什麽大不了,就算是貼身荷包,可三叔也不知道,算了,下次再給三叔繡上幾個,繡十個不重樣的,讓他想帶哪個就帶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