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鼓掌
辦事 鼓掌。
幾日後的清晨。
林舒歡用瓷勺輕輕攪拌着碗中清粥, 視線漸漸移到碗碟旁放的幾張信紙上。
“麻煩楊叔了,侯爺有問起什麽來嗎?”林舒歡将信紙疊好藏進衣袖,清笑着問站在一旁的楊恒, “他應該沒問,不然要與我提這件事了。”
“确實沒問, 侯爺只問了一句查這個作什麽, 我說是夫人吩咐的, 侯爺也沒有說什麽。”楊恒笑道,“也不知道這點消息, 對夫人來說夠用了嗎?”
“夠用了,”林舒歡起身, 吩咐其他人道,“備轎,去裴府。”
楊恒一愣,他有想過夫人會做出什麽事,可沒想到直接找上了門, 想了一會兒,笑着搖了搖頭。
裴府。
裴萱淑和裴令儀用完早食正在平章院附近的小花苑散步消食,底下人來報:“長寧侯夫人來了。”
“長寧侯夫人?你說的是林舒歡啊,她來做什麽?”裴令儀眼內瞬間多了一絲不喜,可也不敢多說什麽, 只努了努嘴。
裴萱淑面色不變,問:“有問是來幹什麽的嗎?”
“說是來找娘子你的。”
裴萱淑驚訝, 繼而笑道:“那我便去見見她。”
人在正堂, 裴萱淑一進正堂,視線全然不受自己控制就定在了坐在主位喝茶的女子身上。
她慢悠悠地拿起茶杯,身着軟煙色雲紋月華衣裙的袖子随着喝茶的動作從那雪白的藕臂滑下, 洩出一片瑩光,與外罩的那亮緞飛鳳描金長褙子相襯,更顯幾分華貴。
這時,她稍稍擡頭 ,露出了那張明媚面容,與這幾份華貴融得恰到好處,添上眉眼間流轉的潋滟。
Advertisement
哪像凡間人,更似天上人。
上回裴萱淑見到林舒歡的時候,不過一面,就算不想,也不得不承認她的絕色,而上回她穿着淡雅,絲毫不遜色任何身着華服金翠的夫人娘子。
這回特地穿得隆重,不知所為何來。
裴萱淑擺起平日裏的笑臉,上前了幾步,剛想說什麽,林舒歡已放下手中茶杯,開口道:“不用請安了,坐吧。”
裴萱淑臉上笑容一僵,她哪有要給她請安的意思?
不過算了,她也逞口舌之能罷了,裴萱淑這般想着,坐了下來道:“方才我還以為聽錯了,怎麽夫人來裴府是來找我呢,也不知道夫人找我何事?”
“不為何事,”林舒歡平和道,“只是突然想起了上回裴府婚宴,我似乎看見了裴娘子與我們侯爺在一起,想問問二人在談什麽?”
原來是為了那件事。
裴萱淑眼底多了幾分笑意。
雖說裴府的人都說這林舒歡翻不出什麽波浪來,但上回見了她之後,她還是保有一絲警惕,可沒想到,人沉不住氣上門了,問的竟然還是這些拈酸吃醋的小事。
不過上回……是她突然在走廊上碰到了蕭牧野,硬把他留下來的,那時他臉上的厭惡都快溢出來了。
不過那點厭惡也算不得什麽,人都是會改變的,今日厭惡,明朝指不定就喜歡得不得了,男人不就這麽個德行嗎?
想到這裏,裴萱淑回道:“這……就算我想說,長寧侯恐怕也不想讓我說罷,夫人怎麽不去問侯爺,反而跑過來問我,我這夾在中間也難做人……”
裴萱淑模棱兩可地說了這麽一番話後,輕瞥了林舒歡一眼。
林舒歡并沒有像她想象的那樣,面露不喜或是滿是怒火,而是就如方才一樣的冷靜平和,好像她根本沒有聽見這句話一樣。
林舒歡語氣淡淡道:“我知道了。其實我過來倒也不是主要問這事。”
裴萱淑挑眉輕笑:“我以為夫人就想問這事呢,那除了這件事,夫人還有什麽想問的?”
“我想問你,前兩日京兆府的那樁案件,當日我身邊婆子被帶去京兆府時,裴娘子是不是也正好在那裏?”
裴萱淑聽完了平靜緩慢的話,臉色一變,再擡眼,徑直對上了林舒歡看不出任何情緒的眼眸。
她突然不知道說什麽,喉嚨像是卡住了,回道:“我……”
“裴娘子應該在那裏的,”林舒歡的視線沒有離開裴萱淑過,用平緩的語氣說了出來,“不僅在那裏,甚至還吩咐了底下衙役在行刑的時候,加重了手法,而且還私自加了刑,斷了我身邊婆子的一條腿。”
“你胡說!”裴萱淑一下站起,道,“我沒有做過這樣的事,那日我也根本沒有去過京兆府!”
“一個婆子,死了就死了,死的時候還能讓大夥兒樂一樂,也值了。這句話,難道不是你在牢獄裏說的嗎,裴娘子,不過幾日的功夫你就忘了?”
林舒歡擡手摩挲着自己的茶杯,看了一眼裴萱淑又青又白的臉色,又垂下眼眸,繼續道:“你不說話,是想着要怎麽摘清自己嗎?”
“事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當日說的話做的事,又哪裏能當做沒有發生過,”林舒歡輕笑,可笑意不達眼底,“真是托了裴娘子的福,我家嬷嬷如今還躺在榻上不能下地。”
“那又怎麽樣?”裴萱淑道,“如今事兒已經過去了,你憑空就說是我做的,就算是我說的,那又怎麽樣?”
“長寧侯夫人,我告知你一句,這件事就算鬧到金銮殿上去,你以為聖上還會為你身邊的下人來賜罪于我嗎?你以為想要的公道就能讨回來嗎?真是天大的笑話。”
林舒歡輕輕鼓掌,起身道:“好,裴娘子今日的話我記下了。”
“你記下什麽了?”裴萱淑嘲笑道,“長寧侯夫人不會回去要找長寧侯告狀吧,說我欺負你,欺負你的身邊人。”
林舒歡莞爾一笑,沒有回答,擡步就要走。
正巧裴令儀進來,開口想喊住林舒歡,可這次的林舒歡與上次她見到的林舒歡似乎變得更不一樣了,連個眼神都沒有給她,就徑直走了。
“她?!”裴令儀哪受得了這樣的态度。
裴萱淑沒有說話,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林舒歡這次來府上沒那麽簡單。
她還是找父親說一說今日的事吧。
晚間下起了小雨,楊恒撐傘至臨淵閣,周嶼接過傘邊把雨水抖落邊道:“侯爺已經回來了。”
楊恒拍了拍周嶼的肩膀,繼而進了臨淵閣。
一進來就看見蕭牧野的背影。
他正擡頭看懸挂的那副松鷹圖,沒有轉身,只聽見聲音:“舒歡回來了嗎?”
“回來了,這會兒應該去看曲嬷嬷了。”楊恒回。
“雲山這兩日還在那裏,這小子也執着,”蕭牧野轉過身,“跟他之前一個樣,以為大些了性子變了,原來只是藏着。”
楊恒笑道:“他一直都這樣。侯爺,你喊我來有什麽事,天色也不早了,明日朝堂上恐怕有不少對你的彈劾,還是早些睡吧。”
蕭牧野擺擺手,冷聲道:“只要他趙元颢沒下位,哪一天沒有對我的彈劾。楊叔,我心裏有數。”
楊恒嘆了口氣。
多年之前,趙元颢弑父殺兄奪了皇位。
那時掀起軒然大波,撞死在金銮殿上的禦史都是一擔子一擔子擡出去,民間更是議論紛紛,所謂正統不正,更得低調行事,且那時契奴常來犯,趙元颢頭疼不已,根本騰不出手來對付蕭牧野。
可現在,契奴騷擾邊境一事已得解決,也無戰事,梁國境內更是一切欣欣向榮,百姓安居樂業,如今的趙元颢對着蕭家手握兵權、功高蓋主的大将軍,虎視眈眈。
這大将軍,還是他深愛的女人與其前夫生的愛子。
對蕭牧野,蕭府所有人都知道趙元颢一直想殺之而後快,可唯有他們親近的人知道,他們的侯爺,何嘗又不想手刃帝王。
布局計劃多年,小心翼翼走到至今,唯一不在計劃中的是娶了現在的長寧侯夫人。
可夫人對這些事一概不知,那以後,侯爺又有何打算?
“今日豐州傳了消息過來,契奴使臣已出發前往長慶城,此次前來的是完顏治。”蕭牧野随手遞了楊恒一張紙條,“你先看看。”
“完顏治,是不是就是那老皇帝最受寵的小兒子?”楊恒接過紙條,将紙條放遠了看,“黃金萬兩,牛羊千匹……看來此次他們有意結好的誠意很大。”
“這次要殺了完顏治,提他首級送回契國,”蕭牧野慢聲道:“三叔已經得了我的命令,已經前往豐州至長慶城必經的鹽鎮,你明日也出發。”
看來這次是侯爺想要利用的機會了,完顏治一死,豐州必開戰。
楊恒道:“是。”
楊恒走後,過了一個時辰,蕭牧野才從臨淵閣出來,前往菩提居。
這次沒有見到馮雲山在外面等着,蕭牧野與林舒歡用晚食時,問了一句:“雲山今日不在門口等着了?”
林舒歡拿筷的動作一頓,繼而自然回道:“我讓他去辦點事。”
蕭牧野嗯了聲,給了林舒歡舀了一碗老鴨湯:“好,若有什麽辦不成的,可以告訴我。”
林舒歡喝着湯,輕輕點了點頭。
曲嬷嬷的事過去了半月,長慶城突然出了一件大事,泸縣的十幾名青年敲響皇宮外的登聞鼓,狀告京兆府尹裴邵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