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該不會是喜歡我吧?”

第15章  “你該不會是喜歡我吧?”

老師站上講臺:“各班代表來齊了沒有?來齊我們就開始了。”

說話間也是對着許汐言多看了一眼。

她什麽都不用做,只消安安靜靜坐在這裏,也是所有人矚目的焦點。

做手工蠟燭的流程倒不複雜,老師在許汐言方才擦幹淨的黑板上,一邊寫流程一邊對她們講解。無非就是把原先的蠟塊融解,添入自己想要的花瓣,再用模具重新塑形。

講完拍拍手:“來吧大家,先把課桌圍成一圈,擺個長方形吧,圓形怕擺不開。”

“老師,何必這麽麻煩?”

“你以為我想這麽麻煩啊?”老師笑着佯瞪她一眼:“要拍照的呀,要有那個氛圍感的呀。”

起身搬桌子的時候,聞染很緊張。

前後的界限被打散,她有些怕跟許汐言坐到一處,又有些想跟許汐言坐到一處,那樣是不是就可以順理成章問出一句:“你剛才在聽什麽歌?鋼琴曲麽?”

然後再無比自然的接上一句:“明天要不要一起去買早飯?”

可是搬桌子的過程中,許汐言無比自然的避開了她,甚至不知怎的,兩人坐成了最遠對角。

聞染在左側的最角落,許汐言在與她相對的右側最角落。

聞染忽然想:許汐言不會是生她的氣了吧?

人家主動來找她,她還拒絕,人家不要面子的嗎?

不、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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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染忐忑起來。

這時老師抱着花材路過她們每個人身後:“選你們自己喜歡的。”

聞染從小小竹筐裏,撿出薔薇和大麗花,王寧對着她多看一眼。

“怎麽?”

王寧搖頭:“沒怎麽,就是我以為你會選什麽小蒼蘭一類的花,藍藍紫紫,更清淡點的那種。”

聞染只是笑笑。

教室裏是白熾的短吊燈,燈管兩頭透着隐隐的黑,并不怎麽高級。可即便在這樣的光線條件下,與她遠遠相對的許汐言,面孔也似早開的薔薇。

聞染的動手能力的确很強,完成了蠟燭等脫模的時候,擡頭掃一眼,發現比她更早做完的一個人,是許汐言。

在其他同學還紛紛埋着頭的時候,她倆的目光隔着遠遠對角線相撞。

聞染心裏砰的一聲,立刻挪開視線。

老師走過來:“做完了?”

“啊?嗯。”

老師檢查她脫模之前的成品:“不錯啊,手挺巧的嘛。”

又發下一張白紙:“寫吧。”

“寫什麽?”

“今天活動的心得。”

“……哈?”

班長叫她來的時候,只說要做蠟燭,可沒說要寫小作文呀。

來都來了,聞染認命的抓起筆。

老師繞到許汐言身邊,又給許汐言發了一張。

許汐言會寫些什麽?猜不到,聞染埋着頭,把碎發勾回耳後,隔着這麽遠距離,她也聽不到許汐言筆尖磕在桌面篤篤篤的聲音。

直到人人寫完小作文,蠟燭也差不多可以順利脫模了。

老師又發了透明的玻璃紙給她們包裝蠟燭,另叫了個同學:“幫我送到教務處去,其他人等在這裏,在教務處孫老師說你們的小作文合格以前,都不許走。”

“啊?有沒有搞錯?”

她剛好發到聞染旁邊,順手點點聞染的肩:“我去辦公室處理點工作,很快回來,剛才那同學回來後,你告訴她先不要走哦。”

“……好的,老師。”

老師走以後,一教室人等在這裏。

另一名老師探頭進來:“我就說這裏怎麽有燈,你們在這裏幹嘛呢?”

“參加素質活動,做手工蠟燭。”

老師笑:“做完了嘛?等着也是等着,來幾個人幫我收實驗器材。”

“我去我去!”

總比枯坐在這裏有趣,同學們一窩蜂湧出去幫忙。

不敢走的是聞染,她老實,所以坐在這裏等去教務處的同學回來。

可,偌大的教室裏除了她,還剩了另一個人沒走。

許汐言。

啊,這……

等喧鬧一陣的教室重新歸于寂靜,聞染的心跳是夏末苦楝樹上的蟬。

指腹在課桌上反複摩挲着,擦着紋路裏眼睛一樣的一塊斑,這是跟許汐言搭話的好時候了,許汐言就那樣坐着,也沒戴耳機,望着前方的窗口,神情很淡。

不過如果許汐言在生她的氣,不會讓她下不來臺吧?

不管了。

正當聞染要開口的時候,忽然“啪”的一聲。

停電了。

也不是停電,應該是素質樓這棟的電路出了問題,因為很遙遠的地方傳來教學樓的光。可就像撒點鹽會襯得西瓜越發的甜,一點點隐約的光亮像來自另個世界,反而襯出周遭越發的黑。

聞染不會驚叫。

她只是驚得彈了一下,凳子腳在地面剮蹭出有又悶又尖銳的一聲。

許汐言那邊什麽動靜都沒有。

聞染摁着怦怦的心跳,有些想開口叫:“許汐言。”

“許汐言,你還在不在這裏?”

可她也說不上什麽心态,咬着牙關不開口。

直到輕輕“嚓”的一聲,許汐言那方向,升起一朵小小的火苗。

聞染一愣。

很多年後回想起來,那明信片般的一幕在聞染腦中猶然清晰。周遭的一片黑暗中,少女手中拿着一個淡熒光綠的打火機,就是便利店随手買來的那種。

很久以後聞染跟許汐言睡了,那時聞染已開始抽煙了,許汐言也是。一場歡愛後,許汐言抽着煙,站在波輪洗衣機邊幫聞染洗床單,聞染從卧室出來,看她一眼,把自己刻着半邊翅膀的銀質打火機抛給了她。

許汐言收下了,并且一直用了下去。

而當下,聞染只是看着,少女白皙的手指被擦燃的火光映亮,接着火光似潮水一般擴大,把許汐言的身影輪廓投射在牆面上,像什麽古老岩洞裏神秘而美麗的壁畫。

她那風情盛大而殊麗的臉,在一片暖黃的光線中變得柔和起來。

聞染大概是在那一刻确定——許汐言是從光裏來的人。

許汐言就那樣握着打火機,聞染忽然想:會不會燙到手啊?這種打火機的火光總是不穩。

應該是會的吧,因為許汐言拿了一陣後松了手,映亮整個教室的火光瞬間就熄了。

聞染吸吸鼻子。

心想許汐言應該不會再擦燃打火機了,等一會兒來電了就好了,學校這種地方電工師傅來的很快的。

可很快,許汐言又一次擦燃了打火機。

她為什麽買打火機,難道許汐言抽煙?聞染亂七八糟的想着。

其實要想讓許汐言不要燙到手,很簡單,她們就地便有可用的材料——剛剛做好的手工蠟燭。

可聞染捧着自己剛剛做好的那一個,忽然小氣起來。

倒不是格外珍惜自己的勞動成果,只是這裏面的薔薇和大麗花瓣,是她特意為許汐言選的。

許汐言那端很輕很輕的笑了聲,如若教室裏有其他人在場,聞染一定聽不到這聲笑。

許汐言笑什麽?

笑她小氣?

因為下一瞬,許汐言拆了自己那手工蠟燭的玻璃紙,用打火機把它點燃。

整個教室獲得了一片穩定的光源,拽着兩人的影子不斷在牆上飄搖,時而許汐言的盛大些,時而聞染的盛大些。

聞染在心裏揣摩着搭讪的詞句:“你剛才耳機裏在聽什麽歌?”

“耳機裏聽的,是什麽歌?”

或者徑直走到許汐言身邊去,切記不要同手同腳,拉開椅子坐下,輕松而鎮定的說:“嗨許汐言,可不可以把你耳機借我聽一下?”

嗨許汐言。

嗨,許汐言。

當聞染在心裏嘗試着演繹各種斷句和語調時,想不到先開口的會是許汐言:“聞染。”

聞染的肩一抖。

少女的聲音染着一點點淺薄的笑意:“你該不會是喜歡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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