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兩點,葉尋靠在床頭,随手劃開Ipad,靜了兩秒,倏地笑了。
幾個小時前提交的作業“找到人類世界最好吃的蛋糕”,非但沒有得到陸爵的評分,還被挂上“待高審”的标簽,請基地首長親自審閱,只因照片中正是“失而複得”的Demon。
這八年來,整個基地的外星人都指着安博爾每日限量的Demon過日子,基地也因此對安博爾做出保證,将安小意納入外星人保護名單之中,絕對享受大熊貓級別待遇,保她長命百歲,一生無虞。
就這樣,一晃八年,相安無事,大家都很知足。
誰知幾個月前,保護名單中的一位地球人突然暴斃,仿佛在基地裏投下一枚原|子|彈。
後來經過調查才發現,這個地球人曾在五年前服下過基地最新升級的續命藥,藥效可以持續二十年,沒想到因為此人有個十分作死的生活作息,心情指數也忽高忽低,這才導致藥效提早過期。
安博爾知道此事後,立刻擔心起八年前同樣服過藥的安小意,她可是失眠專業戶,黑咖啡不斷,煎炸麻辣刺激食物一個不落,誰知道會不會也提早過期?
再者,那續命藥的副作用十分霸道,當年喂給安小意也是安博爾簽了“以命換命”的協議賭一把看看,幸而安小意沒有排異反應,只是性格由軟萌屬性搖身一變,越發的淡定冷靜不可愛。
誰曾想,以命換命竟落下這麽一個“結果”?
安博爾索性挑子一撂,關門大吉,嚷嚷要回去親自看着她。
Demon突然停産,基地大亂,外星人們紛紛出現心慌、心悸、焦慮、失眠、精神不濟等症狀,基地首長束手無策,三顧安博爾的蛋糕店,終于和他商量出一套折中的方案——派一個有經驗有責任心的調查員貼身照顧安小意,一旦發現問題立刻讓她服第二次藥。
這個消息一經宣布,調查員們立刻蜂擁報名,所有人都打着保護當事人之餘,還能落個私廚的盤算。
結果,還沒進行海選,安博爾就親自指定——必須是葉尋,只能是葉尋。
盡管衆人叫嚣有黑幕,有潛規則,但安博爾一概不理,更在葉尋臨出發前一天趁着夜黑風高把他叫到自己的蛋糕店。
為表誠意,安博爾特意做了一塊Demon,等葉尋吃完了才開始深談。
如今的安博爾早就兩鬓斑白,眼下挂着深深的紋路,法令紋像是用刀刻上去的,眉頭即使不皺着也能清晰可見一個“川”字,是個冷峻嚴肅,身材精瘦的糟老頭子。這八年來他很少笑,也沒有再像以前在大廚房那樣大吼大叫生龍活虎,每日來找他下棋的基地首長,甚至都很少聽到他說話,除非他輸了掀棋盤。
這晚,安博爾難得多說了幾句:“我為什麽指定你,你也清楚。這次你過去照顧她,主要是為了保她的命。同時我也希望,你能盡你所能幫她找個好歸宿。你別忘了,雖然是你救了我們父女,可她這些年身上的‘問題’也是你當初一手造成的,你必須得擺平。”
葉尋坐的筆直,眼眸垂着,一聲沒吭。
安博爾将他收藏多年的筆記本放在葉尋面前:“這個,你找個機會交給她。只有讓Demon複出,基地才會更重視小意。”
見葉尋慢條斯理的将筆記本收下,安博爾繃着的勁兒才算稍稍松了,倒不是他非要把氣氛搞得這麽“銷魂”,就怕不說的嚴重一點,葉尋會怠慢。
自八年前葉尋被基地連降三級,就開始消極怠工,懶散度日,安心做一個一覺睡到下午“游手好閑”的實習生,對什麽都興趣缺缺,唯有一件事按時按點八年如一日,就是起床後第一個跑到安博爾的蛋糕店等Demon出爐。
基地首長恨鐵不成鋼,還派人三令五申的教育他,結果他的耳朵仿佛過濾器,一提到吃就說“好”,一說到做任務就放空,否則以他的能力早該重新拿回高級調查員的職位了。
安博爾不得已,只能用這個辦法鞭策葉尋。
葉尋和安博爾對視一眼,似笑非笑,對桌而坐的兩人,仿佛商界精英前來回見餐飲界大亨商談內|幕交易。
葉尋:“當年的事,我責無旁貸。女孩家的歸宿,自然也不能拖。只是不知安師傅可有對未來女婿可有一個大概的标準?”
安博爾張口就來:“你若問我的意見,我就覺得按照我那個大徒弟的人品、樣貌來找,是最好的。”
葉尋笑容不減:“師兄妹關上門,親上加親,皆大歡喜。以後再開個夫妻店,夫唱婦随,天作之合。”
地球人的成語,葉尋一向用的溜,三言兩語就描繪出美好藍圖,說的安博爾眼睛發亮,連連點頭。
然而說到這,他的話鋒又倏地一轉:“只是,你們地球人,有句話說的好,強扭的瓜不甜,萬一那對師兄妹彼此無意……”
安博爾被這個大喘氣憋的夠嗆,半晌才緩過來:“那也沒事,只要我女兒喜歡就行。當然,對方也得人好,游手好閑、作奸犯科的都不成,起碼要找一個比她爸本事的男人。”
一說起未來女婿,沒有一個老丈人不吃醋,安博爾壓着醋意,勉強撐出一個“我老頭子什麽都不介意”的姿态,結果條件卻越說越多,每一條都像是在酸水裏泡過,單獨看都不難,拼湊在一起卻成了打着燈籠也難找的火星人。
葉尋安靜地聽完全過程,脾氣好的出奇,還一條條掰開揉碎了跟安博爾讨論出細則和判斷标準,沒有一句反駁,卻斟酌運用着“只是”、“萬一”等讓安博爾大喘氣的字眼。
直到葉尋将所有條款都記錄在Ipad上,安博爾這才喝了口茶:“多少條了?”
葉尋笑的十分“秀外慧中”,仿佛醫生、律師、管家和財務的大合體:“三百八十三條。”
安博爾頓覺幹了一件了不起的事,老懷安慰了:“恐怕我将來立遺囑都不會有這麽詳細。”
結果喝完了一盞茶,他又突然想起什麽:“對了,還得再加最後一條,重中之重。”
葉尋淡淡一笑,未蔔先知:“這最後一條,莫非是——您老未來的乘龍快婿,絕不能是我這種人,尤其是我,對麽?”
安博爾一愣,随即氣樂了:“臭小子,你又讀我心!”
頓了一秒,又道:“對,就是這條,特別是你!”
一陣沉默,餐飲界大亨和商界精英四目相交,一個老奸巨猾,一個口蜜腹劍,下一刻,兩人同時笑了。
葉尋輕聲道:“我保證,您的未來女婿不會是我。”
……
追憶往事總是很容易“觸景傷情”,後遺症就是餓。
想到這裏,葉尋手上一頓,這才低頭看向空空如也的保鮮盒,打包回來的Demon已經伴着回憶吃完了。
他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唇角,嘆了口氣——得,又得晝伏夜出。
主意一定,葉尋十分從容的起身,先從Ipad裏翻出任務“雅賊”,然後一轉身,倏地憑空消失。
眨眼間,出現在安小意家。
此時還不到半夜兩點半,葉尋靜心聽了下屋裏的動靜,是人類起伏均勻的呼吸聲,還有貓科動物的細碎腳步聲。
眨眼間,安大勺就墊吧墊吧的來到腿邊,蹭過他的褲管。
按照慣例,葉尋給安大勺帶來了罐頭,它今天才洗過澡,一身的黑毛又香又順滑,見着罐頭瞬間就抛棄了自尊,把臉埋進貓盆。
葉尋給四周環境拍了幾張照片,然後才按照以往印象掃了一圈案臺上的所有保鮮盒,又翻找了冰箱和冰櫃。
結果,一無所獲。
葉尋不由得一愣。
直到安大勺吃飽喝足,一扭頭,見共犯直挺挺矗在那兒悵然若失,基于道義,決定幫他一把,于是“喵”了一聲,轉而扭着大屁股當先頭兵。
葉尋一頓,跟着安大勺走了兩步,在它用身軀将虛掩的卧室門頂開一道縫時,下意識深吸一口氣。
啧,真香……
葉尋立在門口,再次确認屋裏的人處于睡眠狀态,這才瞬間移動進去。
屋裏黑着燈,雙層厚窗簾緊緊閉攏,以人類的視線絕不可能視物,葉尋眯着眼看了一圈,最終在安小意的床頭櫃上看到一小盒Demon。
他有些意外,搞不懂安小意将Demon放在床頭的道理,旁邊沒有勺子,代表不是她準備要睡醒後吃的,反倒像是……
他非常不合時宜的想到一個值得玩味的成語,守株待兔。
靜了兩秒,目光又滑向蹲坐在一旁好奇望着他的安大勺,遂輕嘆着笑了,嘆自己杞人憂天,笑自己活得太久,想得太多。
就這樣,葉尋将自己的多疑定性為“老年病”,轉而就給安小意的卧室拍了一張照,然後長腿邁開,來到床頭櫃前,彎腰拿起那個保鮮盒。
與此同時,床頭燈倏地亮了。
葉尋正準備直起腰的動作停在半空,人贓并獲,無所遁形,又一次愣了,他雖然活的夠久,但這種情況還是頭次遇見。
而“守株待兔”的安小意,在适應突如其來的光線後,已緩緩坐起身,并沒有像任何一個大姑娘三更半夜見到閨房出現陌生男子那樣驚慌,她意外的冷靜,雙手環胸的看了看保鮮盒,又看了看葉尋。
“呦,想不到Boss溜門撬鎖也有一套啊。”
葉尋已經冷靜下來,不要臉的回答:“啧,沒想到在我的夢裏,還能和安首席對上話。”
他非常果斷的把裏子面子一并扔掉,直起腰就往門口走,保鮮盒愣是不撒手。
安小意下了通牒:“葉尋。你不坦白,從明天起我就請假,歸期不定。”
葉尋:“……”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不愧是醒世恒言。一百多年前,葉尋就曾被一個算命郎中批過命,說他一字記之曰“吃”,成也是吃,敗也是吃,只要管好一張嘴,萬事皆通。
思及此,葉尋不由得輕嘆一聲,靜了兩秒終于回身,從善如流的往床沿一坐,翹起一腿,保鮮盒就安放在膝蓋上。
他微微一哂:“坦白什麽?”
“前兩天我也發現蛋糕少了一塊,也是你?”
“是。”
安小意冷冷笑了:“不問自取,視為偷。”
“我肚子餓,一餓就頭暈眼花,容易犯錯誤。”葉尋聳了聳肩,十分找揍,“如果不是餐廳的蛋糕不夠入味,今晚又沒吃飽,我用得着等到半夜麽?”
安小意:“可你這樣在我家出出進進,我會誤會的。”
葉尋半晌不語,突然側首,一手撐着柔軟的被褥,身體向安小意的方向傾斜,眼眉彎了彎:“你能不能先告訴我,你是怎麽發現的?”
到底是年紀大了,吃的糖比別人吃的米還多,早就習慣了不要臉不害臊不知羞恥。
安小意看在眼裏,突然掀開蓋在胸口的薄被,膝蓋一彎,朝他挪動了一寸,語氣半真半假,仿佛在悄悄話:“因為呀,我做了個夢,夢見某人偷吃了我家的蛋糕,還用罐頭賄賂了那個吃裏扒外的小王八蛋。加上昨晚某人說胃口不好,飯菜沒動幾口,卻将盤子裏的蛋糕吃的一幹二淨,臨走還舔着臉多要一份。我想,反正我也睡的晚,不如等等看能不能逮個現行犯吧……結果,你猜怎麽着,還真釣上一個惡叉白賴,毫無自覺性的小毛賊。”
葉尋:“……”
安小意夾槍帶棍、含沙射影的一通奚落,令葉尋用了十秒鐘的時間自我反省,結論就是,絕不能因為自己活得太久,就輕視比自己低齡的物種,以為他們永遠涉世未深,天真無邪。
反省過後,葉尋就轉而關心起另外一件事:“除了這個,你還夢見什麽?”
一陣沉默。
安小意緩緩挑眉:“還應該有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應該會v,努力攢好了存稿,也許會降落三合一大章~正式進入2卷“淡定少女的特殊體質”,暧昧奸|情杠杠走起!
本章紅包30 mua!
☆、17/18/19
17
又是一陣沉默,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定定看着對方,一個無辜的睜大眼,一個正試圖找出蛛絲馬跡。
不會兒,葉尋眯了眯眼,決定放下心裏的疑窦——如果上回洗腦真的失敗了, 安小意不該只字不提。
他用非人類的目光緩緩掃過安小意的面龐, 眼下浮現一對帶笑卧蠶, 同時擡起一手伸到她耳邊, 将她耳旁的碎發撩開。
安小意猝不及防,耳垂一癢,下意識要退。
葉尋的唇角要笑不笑的舒展着, 低聲公布謎底:“還有……明早醒來,你就會忘記今晚的一切。”
話落, 就聽“叭”的一聲, 那道響指幾乎貼着她的耳垂, 清脆震顫。
安小意的瞳仁倏地一縮, 身體繃成了一條弓,接着就軟綿無力的倒回被窩。
葉尋站起身,順手将薄被撩到她身上, 又看了那睡姿一會兒,直到安大勺來到腳邊,蹭過他的褲管,才慢吞吞的拿出Ipad, 給“盜竊物”Demon拍了照美照,提交。
結果,屏幕上突然跳出一個新的界面,竟然有兩個隐藏選項,一個是“人贓并獲”,一個是“手到擒來”。
葉尋挑了挑眉,非常自覺的點中“手到擒來”,擡腳邁出卧室。
安大勺也跟了出來。
葉尋将卧室門合上,低頭掃過安大勺,簡直不要臉到家了:“是她逼我的。”
“喵……”
……
正值春末夏初,天漸漸熱起來了。
“叔叔,給你,這是你要的小蛋糕。”
穿着淡黃色蓬蓬裙,臉上嘟嘟嬰兒肥,不過才五歲的小女娃,正睜着一雙萌萌的大眼,瞅着即使蹲在她面前,也像是一座大山的男人。
男人腿長,這樣的姿勢十分別扭,索性往地上一坐,将女娃攬到身邊,捏了一把她的肉臉蛋,這才接過蛋糕。
“你吃嗎?”男人嘴上這樣問,行動上卻絲毫不客氣的咬了一大口,蛋糕屑沾到英俊逼人的臉上,卻絲毫不影響他的賞心悅目。
女娃将手指放在嘟嘟的嘴唇上,搖了搖頭頭,軟糯的聲音裏有點不舍:“就一塊。”
男人“嗯”了一聲:“也是,你夠胖了。”
女娃那雙藕節一樣的手臂悄悄環住挺起來的小肚子,因這話開始懷疑人生,猶豫了一會兒終于在小肚子和小蛋糕中做出最英明的選擇:“那我以後都不要再吃甜食,都拿來給你!”
果然,肥肉只有長在別人身上,自己才能放心。
話落,女娃咧嘴笑了,笑臉宛如一朵花,唇紅齒白的缺了兩顆門牙。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男人又吃又拿,末了也打算表示一下:“今天考試有沒有不及格?”
仿佛被命運扼住喉嚨,女娃小臉倏地一白,忙不疊的搖頭,頭上兩個高高翹起的麻花辮交替扇在臉蛋上,活似一個撥浪鼓。
“沒有,今天沒有小考。”
一想到上回晴天霹靂的五十九分,女娃的心肝就一顫一顫的,幸好當時遇到這個時常來店裏光顧的長腿叔叔,長腿叔叔十分熱心善良,大筆一揮就在考卷上簽下她爸爸的名字,筆跡簡直一模一樣。
女娃在心裏默默感激,同時也沒有忘記媽媽和老師教的道理,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所以今天叔叔一開口說要吃蛋糕,她二話不說就跑進廚房,拉住剛被爸爸痛罵過的師哥的手,求他拿一塊新出爐的小蛋糕。
許是因為吃了一塊蛋糕,心情極好,男人竟難得放下姿态,和這個人類女娃多說了兩句,都是他從其它人類家長那裏聽來的老生常談:“以後要努力,不然将來如何出人頭地?”
女娃張着一雙泫然欲泣的大眼,同樣的話大概聽過無數遍了,始終不懂為什麽這件事和她的想象差了那麽多,其實她心裏早有答案。
“我不要出人頭地,我要每天都漂漂亮亮的,我要我的同桌和隔壁班的李鳴同學都喜歡我一個,不理別的小女生,還要有很多很多錢去買蓬蓬裙,每天都去迪斯尼玩,這樣就夠了!”
嗯,真的真的非常容易知足,又真的真的非常貪心。
男人臉上原本敷衍的笑容倏地一變,用一種非常難以言喻的目光看了她半晌,頗有點“另眼相看”的意思。
直到女娃擅作主張拉起他的手,強行拉鈎:“我以後要當萬人迷,要很有很有錢,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男人見識過女娃的“精神勝利法”,又掃過勾住他的那只胖乎乎的手指,這才自鼻子裏發出一記冷哼,慢悠悠道:“不用以後,如果現在我就能讓你願望成真呢?”
霎時間,女娃一雙大眼亮晶晶,裏面都是小星星:“真噠?”
男人“嗯”了一聲,随即似笑非笑的提出“交易”:“不過在這個世界上,要實現任何願望都要付出代價。你願意交換麽?”
女娃歪着頭,用她平時在學習上不怎麽機靈的腦袋瓜子想了想:“是不是就像小美人魚向女巫許願那樣,她有了雙腳,卻失去了聲音。”
男人“善良”的彎了彎眼睛:“放心,你的聲音這麽好聽,我不會拿走的。”
女娃好奇的睜大眼:“那你要什麽?”
男人緩緩垂眼,上揚入鬓的眉毛有些譏诮:“比如,你将來會有很多錢,只是一分都存不下。如何?”
女娃沒說話,剛剛使用了五年的腦袋瓜子顯然不夠使,為什麽有很多錢卻存不下呢?
男人讀到女娃的困惑,輕聲誘哄:“因為你把錢都拿去買蓬蓬裙了,還有迪斯尼,你換來了快樂、滿足,自然就存不下了。”
女娃這才聽明白:“是哦!”
男人唇角一勾:“好,咱們再聊聊你的同桌和隔壁班的李鳴同學……如果,我有能力讓他們,甚至更多男生都來喜歡你,代價就是你不能成為他們任何一個人的‘公主’,怎麽樣呢?”
女娃又困惑了:“為什麽?”
“因為真正的公主,不屬于任何一個王子。她将來,要做女王。”
“真的?”
“真的。”
這一回,女娃像是經過了天人交戰,十分的難以取舍,她将手指塞進嘴裏要去咬,才忽然想起來門牙沒了,她只好糾結的去抓蓬蓬裙的裙角,又把裙角抓皺了。
然後,她想到了《冰雪奇緣》,裏面的王子是壞人,裏面有一對公主姐妹,姐姐會很酷很酷的魔法,妹妹很勇敢,姐姐Anna是所有動畫片裏第一個成為女王的公主,妹妹Elsa是第一個拒絕王子求婚的公主,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麽裏面一直在呼籲大家“來踢狗”,可是……可是……如果公主不嫁給王子,似乎會更好呢!
女娃再次果斷地在“做女王”和“嫁給王子”之間做出決定,短短五分鐘就替自己未來的人生翻盤:“好!就算全世界的王子都喜歡我,我也不要做任何一個人公主!”
啧,真是愚蠢又貪心的人類。
男人:“好,一言為定?”
女娃:“嗯,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男人微笑的從身上“變”出一張羊皮紙,攤開,上面密密麻麻寫着許多小字,女娃看不懂,但男人說只要在落款按個手印就好,将來她會有很多錢去買蓬蓬裙,雖然存不下,将來也會有很多很多“王子”喜歡她,雖然她為了“女王”事業都拒絕了。
女娃笑得很開心,毫不猶豫的在這份“人生規劃書”上按下一個手印,感覺人生圓滿了!
……
安小意一覺睡到天光亮,醒來了靠坐在床頭出神良久,連安大勺暗搓搓的要踩上來都沒有激起她半點殺氣,只淡淡掃了它一眼便掀開被子。
她光着腳踩在地板上,将窗簾倏地一下扯開,陽光灑進屋裏,照在臉上,有些刺目,她卻笑了。
沒有噩夢,只有美夢!
她還想到一句話:世界因你而美麗。
安小意用了一個小時的時間捯饬自己,還主動給安大勺添了滿滿一大碗貓糧,安大勺躲在角落裏狐疑很久,有足夠的理由懷疑鏟屎官要帶它去摘“牙簽”,這絕對是最後的晚餐,直到安小意哼着小調,拎着小包出門。
安小意一路穿過商店街,唇角挂笑的來到咖啡店,破天荒的點了一份套餐,女服務員下單時十分受寵若驚,不敢相信買套餐送美式咖啡的銷售政策竟然打動這位顧客。
安小意吃過早餐,坐上叫的車,趕在早課之前踏進Demon,裏面空無一人,寧靜和諧,一室美好。
喬麥哈氣連天要死不活的走進來時,感覺自己快練成走路都能睡着的神功了,不防卻撞見笑意融融的安小意,渾身的瞌睡蟲立刻吓醒。
喬麥走上前,用一種非常操心的語氣問:“天吶,你又一宿沒睡?”
安小意不慌也不忙,端起還剩下半杯的黑咖啡又抿了一口:“昨天給你男朋友慶生怎麽樣,玩的開心麽?”
喬麥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一手捂嘴,笑出一種含蓄的淫|蕩:“唉,本來下了一場雨,把我倆淋成落湯雞,電影也沒去看,就先去他家裏換身衣服,結果,結果……”
安小意挑了下眉,不緊不慢的把話接了過來:“結果衣服只換了一半,翻雨覆雨之後,兩人摟在一起裏暢想未來,真是慶幸天公作美,用一場及時雨把你們趕回家二人世界,而且這樣也不耽誤看電影,剛好在被窩裏看。”
喬麥猝不及防,老臉一紅,矗在原地一個勁兒的不好意思,還豪邁的推了安小意一把,差點把她從椅子上推下去。
喬麥:“你怎麽全知道,讨厭!”
“你忘了你在朋友圈秀恩愛了麽,十指交纏的一雙手。”安小意似笑非笑的指向旁邊的兩個保鮮盒,“我做的小餅幹,一份給你。”
喬麥一手貼着滾燙的臉,一手接過,神魂不定的問:“另一個是給歐巴的?”
“若韋哥什麽時候吃過這些?”安小意站起身,拿走另一個,“是給Boss的。”
喬麥“哦”了一聲,靜了三秒才反應過來,被這個驚人的消息定在原地,直到安小意都走出去十幾米了,才被她手腳并用的追上。
喬麥欲言又止,小心翼翼的看着安小意坦蕩的側臉,決定先找一個程度比較輕的由頭:“你這算是拍馬屁?你以前從來不用這套的。”
安小意停下腳,微微一笑:“不是。”
喬麥眨了眨眼,張了張嘴:“難道是我想的那種……呃,因為美色?”
喬麥立刻分析起其中的可行性。
安小意——自上一個追求者腦震動住院後,暫時還沒有出現新的。
葉尋——似乎單身?
安小意唇角一勾:“是。”
接着,就在喬麥要張嘴大叫的時候,她又輕輕補了一句:“不過,不是因為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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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之後,無論喬麥怎麽問,安小意就是閉口不答,只說等八字有一撇了再告訴她,現在只怕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結果直到這一天結束了,安小意的小餅幹也沒送出去——葉尋沒有來上班。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安小意提前做好所有晚餐供應的甜點,下了班,剛穿過彎彎繞繞的林蔭道,準備叫車,這時就聽到夾雜在車水馬龍間的一道十分讨厭的聲音。
“安小姐,可否讓我送你一程?”
安小意側頭一看,竟是陸事兒逼。
陸爵仗着自己身材好,樣貌好,便十分自覺的注意穿着,不知低調為何物,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評論家,一身的高級名牌,太陽都下山了,他卻在鼻梁上架起一副墨鏡,這逼裝的十分脫俗。
安小意上前兩步,不動聲色:“陸先生今天似乎很閑?”
陸爵:“安小姐莫非忘記了?上回咱們約好了,你請我吃你做的蛋糕,我……”
安小意這才想起來,确實有這麽回事,當時陸爵還轉告過,她爸安博爾曾說只要她的手藝青出于藍,他就會回來。
呵,青天白日的睜着眼睛說瞎話,卻還有臉出現。
安小意垂下眼:“可我今天沒心情,更沒有力氣做提拉米蘇。”
陸爵倒很主動,将車門一開:“那今晚可否讓我請你吃頓飯,剛好咱們可以聊聊上回我和安師傅見面的詳情。”
安小意猶豫了兩秒,感覺自己一定是吃錯藥了,竟然真的上了車。
後來那一路,兩人都很沉默。
安小意兀自望着窗外的燈火,順便數一數“向後跑”的路燈有多少盞。
陸爵摘掉墨鏡,安靜的當司機,直到車子平穩地駛進一條美食街,停進停車線,陸爵解開安全帶,也不知哪來的自信,竟突然開啓這樣一個話題。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安小姐似乎對我有點成見。其實我這個人很随和,認識久了你就會改觀。”
安小意一頓,扭過頭對上陸爵那張“随和”的笑臉,用詞相當友善:“陸先生貴人事忙,何苦費心在我一個小西點師身上?我想那只是你的錯覺,我對陸先生毫無成見。”
話落,安小意又俏皮的眨了眨眼,頭微微一歪,笑了:“莫非陸先生做過什麽怕我知道的事,所以心虛?”
有那麽一瞬間,陸爵覺得安小意在撒謊,下意識要讀她的心,卻是一片空白,這才想起來安小意的“獨特”。
陸爵眉心一皺,不由得又仔細看了她一眼。
安小意年紀不大,青春正貌,二十四歲于他們一族的壽命來說不過是個零頭,偏偏陸爵卻在她身上看到了不屬于這個年紀的世故。
但陸爵轉念一想,不過就是個小女孩,再成熟老練的他也見過了。
一時間,兩人都不說話,非常專注的在車裏大眼瞪小眼。
車外是燈火通明的美食街,人聲鼎沸,亮亮堂堂,各種顏色的光混合在一起,如同一條貫穿東西的五彩龍,燈光打在車窗上,一部分被彈開,一部分悄悄探入,十分恰到好處的籠罩在兩人身上。
看在別人眼裏,這不過就是一對含情脈脈的小情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沒有人注意到,這時從前面摸過來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那人正貓在一輛熄了火的轎車後,臉色很白,手也在發抖,懷裏卻揣了一把明晃晃的刀。
……
王川這兩天的日子真是風裏來火裏去,明明是炎炎夏日卻三不五時的吓出一身白毛汗,高利貸的大哥們非但逼得緊,還練就了一身翻臉不認人的功夫,昨天明明說好了一起吓唬安小意,誰知道臨門一腳他們突然集體失憶,一個個像是被洗了腦,愣是不承認有這麽回事。
俗話說得好,利滾利利滾利,不還就潑油漆,利滾利利滾利,抽筋又扒皮。
王川四處求救無門,走投無路,只好學電影裏那些亡命之徒一樣,來個狗急跳牆,只是這一回沒有高利貸的各位大哥“幫忙”,他得自食其力。
行兇就得有兇器,王川趁着室友不在從他的行李裏翻出一套刀具,從剔骨刀、魚片到一直到切片刀、鋸齒刀,絞盡腦汁才選定了一把低于十五厘米的牛肉刀,小心翼翼的揣進懷裏。
正巧王川的鄰居以開出租為業的肖先生前天晚上喝了大酒,今天鬧頭疼,索性不出去拉活,王川便把車借了過來,提早開到Demon所在林蔭路外盯梢。
安小意出來的比平時早,王川特意戴上一頂鴨舌帽,踩了油門開過去,只等她招手打車,沒想到一直停在路邊的私家轎車前,卻突然冒出個一身名牌倚車裝逼的男人。
兩人就站在那兒你一言我一語聊了片刻,安小意微微一笑,竟然上車了。
王川心裏“哎呦”一聲,剛想作罷卻又覺得可惜,像今天這樣有刀有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的時機,恐怕再不會遇上了……
于是,他把心一橫,念叨了一句“死就死吧”,腳下倏地踩實油門,慌不擇路的追了上去。
幸好正值晚高峰,無論是高檔私家轎車,高逼格政府用車,我小我有理的Q|Q,或是勞動人民用來掙錢養家的出租車,待遇都是一樣的。
王川也不急着追,就隔着三輛車的空檔,不遠不近的跟着兩人。
直到那輛私家轎車駛進一條美食街,王川便将出租車停在一輛SUV後面,借機遮掩,然後揣着牛肉刀下來了。
整條街人山人海,王川越跟心裏越涼,衆目睽睽之下借他三個膽兒也不敢持械要挾啊,可是看兩人這樣,也不像是待會兒就走。
再一擡眼,王川就看到安小意和那陌生男人進了一家飯店,他“唉”一聲,原地打了兩個轉,剛要打道回府,手機卻就響了。
又是高利貸大哥的號碼。
王川瑟瑟發抖的看着,直到它成了未接來電,他雙腿一軟,“咕咚”一下跌坐在樹坑裏,垂頭喪氣的像是已經命運打敗了。
……
另一邊,安小意領着陸爵進了一家九宮格火鍋店。
雖說是陸爵提出要請客,可安小意卻堅持地方由她選,剛到這家門口,就能聞到一股撲面而來的辣油味兒,陸爵腳下一頓,眼裏閃過一絲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