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苕溪口
徐階從縣城買了幾本水文圖冊之類的書籍回來研究,太湖水系縱橫交錯如蛛絲般密布。他聽說南楚之地最缺鹽,如果能運過去獲利巨大。湖州距離南楚之地千裏之遙,如果走水路沿苕溪至浮玉山再沿淮河水系改道贛江往西直通南楚。
陳星奎從錢員外處回來,錢員外年輕時多在東南一帶行商,那裏沿海并不缺鹽。錢員外聽說他想販運私鹽倒是很支持,表示本錢可以由他負責籌措。
李達能想到本村膽大的兒郎,能靠得住的無外乎就是陳星奎看中的幾個小隊長,錢玉璋、牛大力、秦豐,他動員本家侄子李繼忠加入進來。這幾個人除了錢玉璋二十歲出頭,其他人的年紀與陳星奎不相伯仲,他們是陳星奎和徐階的死黨并且忠誠可靠。
雖然沒有聯系到可靠的私鹽買家,但是錢員外說只要是賣鹽的商家幾乎都不排斥私鹽販子,畢竟可以賺取更多的利潤有誰會拒絕呢,只要他們小心些避開官府就不愁找不到買家。
那個被他們殺死的湖匪留下的烏蓬船留在裏正所,就停在碼頭上。只是烏蓬船載重量不足,經幾人商議決定用改裝過的漁船來載貨,烏蓬船裝載幾擔正常貿易的茶葉掩護,可以用它沿途偵查。
程瑛聽說他們的計劃非要吵着跟去,因為護村隊的三個小隊長都去了,她也是小隊長也必須跟着。陳星奎被她鬧得沒有辦法只好答應,錢員外派出早年跟着他行商的老夥計錢福,錢福走南闖北閱歷豐富可以幫忙照應。
大家選了一個黃道吉日,八個人帶着兩艘船十擔茶葉和二百石海鹽悄悄地出發了。徐階帶着錢福、程瑛和李繼忠撐着烏蓬船裝好茶葉在前邊探路,陳星奎帶着錢玉璋、牛大力和秦豐押着鹽船跟在後面。
錢福看到徐階拿着個銅盤對照水文圖,将船帶入一條較大的河流,不以為然地說道:“徐公子,這條河道雖然寬闊易行,但也是湖匪經常出沒的地方,咱們還是走那邊隐密些的小河道吧,只要船進了苕溪主河道,湖匪要收斂得多,那時就安全了。”
“福叔,現在是辰時,湖匪們應該還沒有起床,咱們還有兩個時辰的時間能趕五十多裏路,到了巳時末再改進支流也不遲。”
太湖流域有十二股實力較大的湖匪,號稱太湖十二太歲,其他小股湖匪莫不是依附這十二家中的某家勢力。這些在出發之前,徐階已經打聽得很清楚。
徐階對路程有詳細的規劃,計劃得也很周全,一方面根據孤虛原理,另外還考慮到了湖匪的生活習慣以及活動區域劃分,并不是毫無根據地冒險。
船隊在徐階的指揮下迂回往複穿行在蛛網般的河道中,七八日的時間剛到苕溪主河道的入口,傍晚時分徐階将船駛到岸邊停泊下來。
陳星奎跟着将船停靠在岸邊,跳上徐階的烏蓬船,問道:“阿階,天色還早呢,為何要在這麽個偏僻的地方停船?”
錢福對徐階自作主張早已經不滿,他是主人派來監督的,卻沒有得到徐階的尊重,徐階根本不聽他的。
錢福趁機對陳星奎說道:“姑爺,徐公子繞來繞去多走了許多冤枉路不說,這眼看就要到苕溪口了,只要再往前四五十裏就能進入主河道,如今正是黃昏時分湖匪應該回巢,不知為何不走了。依老奴看,還是姑爺你來指揮吧。”
“星哥,咱們在這裏停上三天就到潮汐期,這邊有條小道平時不能走貨船,漲潮後可以通行,能繞過前面的幾十裏路,這條小道安全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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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階向陳星奎解釋,別看前面的路程不長,可卻是進入苕溪主河道的必經之路,所以也可能是最危險的路段。陳星奎有些心急,在徐階的帶領下多走了不少路,七八天時間還沒有出湖州。
陳星奎對徐階說道:“這麽多天來都沒遇到湖匪,你是不是太小心了?我覺得福叔說得對,我們加把勁,這點路程很快就過了,不會有事的。還要等三天才能漲潮,時間太長我們等不及。”
徐階堅決不同意,不過其他人都覺得沒問題,七嘴八舌地議論着。陳星奎拍板繼續趕路,徐階拗不過衆人,只好依着他們重新啓航。
“瑛姐,快停下!”徐階站在船頭密切地關注着前方河道,看見前面有三條小船成品字形停在河道中央,每條船上隐約能看到有三四個人,有人正在向河裏撒網。他急忙讓程瑛停止劃槳,并且示意後面的鹽船停了下來。
錢福來到船頭,不滿地說道:“徐公子,只是幾條小漁船而已沒什麽的,還是快點劃過去吧。”徐階搖了搖頭,答道:“這是航道,三條漁船同時占據航道打漁,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嗎,船上的人也多了點,先看清楚再說。”
他們停了有一盞茶的功夫,李繼忠和程瑛都有些急躁,詢問徐階可不可以接着趕路。徐階又觀察了一會,使終覺得不對勁,那些人也停止了打漁,坐在船上遠遠地看着他們。
漁船上的人終于等得不耐煩了,從船艙裏拿出把弓箭,遠遠地射了過來,卟地落在船頭不遠處的河水中。錢福沖着後面鹽船上的人高喊道:“掉頭,快掉頭…是湖匪!”
鹽船和烏蓬船手忙腳亂地忙着将船掉頭,陳星奎将黑刀抽了出來握在手中,命令道:“大力、繼忠,你們負責撐船,其餘的人抄家夥!”他們船上帶了幾把魚叉,這時都拿了出來。
兩艘船迅速地掉轉船頭往回駛去,徐階在船尾看着那三艘漁船正不緊不慢地追了過來,看他們的速度應該很難追得上。他心中突然一動,湖匪搶劫的水平太業餘了,起先是打草驚蛇,現在又放虎歸山。
“等等,先停下!”徐階站在船尾喊,他想也許前面的這幾條船只是吓唬他們逼他們返航,真正的危險很可能就埋伏在後面的某個河汊中,否則這種低級的搶劫說不過去。
錢福對徐階逾加不滿,生氣地對徐階嚷道:“湖匪都追過來了,怎麽能停下!”
徐階知道跟錢福說不通,隔着水面對陳星奎喊話:“星哥,聽我的,咱們現在返航我怕後面有埋伏更加危險,不如掉頭直接沖過去!”
兩艘船逐漸停了下來,大家都看着陳星奎等他拿主意。陳星奎看了眼徐階,這家夥也許是對的,前面的危險是明的,只有三艘漁船十來個人,後面的危險是暗地裏的什麽情況并不清楚。
陳星奎相信徐階的判斷,對大家叫道:“好,咱們就按徐副隊長說的,沖過去!阿階負責拿着銅盤給繼忠擋箭,老子負責保護大牛。你們兩個什麽也不要管,只管卯足了勁撐船。其他人躲到船艙不要出來,他們手中有弓箭。”
他們再次掉轉船頭,向漁船的方向駛去。那幾艘漁船看到他們掉頭非常意外,将船散開停在那裏,紛紛拿出弓箭瞄準來船方向。
湖匪在漁船上喊話:“我等是七太歲寨下的爺爺們,舍財不舍命,你們留下買路錢,就不傷你們的性命,放你們過去!”
錢福在船艙裏瑟瑟發抖,向徐階念叨:“興許給他們些錢,就會放了我們。”徐階道:“這些人吃人不吐骨頭,指望他們放過我們是不可能的,沖過去就有活命機會。”
距離漁船越來越近,衆人都緊張起來。湖匪看出他們沖關的意圖,弓箭雨點般向兩艘船射過去。徐階雙手揮舞着銅盤守在李繼忠的旁邊,将射過來的箭擋下。
陳星奎刀法已經練得娴熟,舞着刀花将射向牛大力的箭輕易撥開讓他專心撐船。李斷忠和牛大力都打漁為生,撐船水平不弱,兩艘船以極快速度往漁船空隙鑽去。
船上的湖匪抻出搭鈎想将兩條船勾住逼停,陳星奎來回跳躍,揮刀将搭鈎斬斷。箭非常密集距離太近徐階和陳星奎應付很吃力,李繼忠和牛大力身上中箭,幸好不是要害他們忍着痛拼命撐船。
程瑛提着魚叉鑽出船艙,她爹被湖匪殺死自己差點被侮辱,恨透了這幫湖匪,當面遇見便想厮殺一回才痛快。徐階見她出來,喊道:“瑛姐,你快回去,外面危險!”
漁船上有個頭領模樣的年青人看到程瑛,興奮地大喊:“哈哈…這妞正點,別傷她捉活的!”湖匪們的箭避開程瑛,有湖匪幹脆從漁船上跳了起來,企圖跳上徐階他們的船上。
程瑛看到那個頭領的嘴臉,想起雨夜受辱的情景,心情激憤将魚叉向那人抛去。她是叉魚好手,訓練時在李達的教導下又新學了些技巧,魚叉在半空劃出一道弧線射向那人的胸口。
那頭領光顧着看程瑛的美貌,沒料到她會來這一手,等魚叉飛到身前躲避已經來不及,魚叉噗地插進他的胸口,巨大沖力将身體帶飛掉進河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