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錢穎之死

陳星奎和徐階的英雄事跡很快在長清城附近傳開了,他們帶領不到二十個人不僅将盤踞在太湖南邊多年的湖匪頭目魚眼老七幹掉,還燒了他們大部份快船給這夥湖匪以沉重的打擊。

回村之後徐階一直躺在裏正所養傷,陳星奎則忙着為錢員外重建錢宅。如今若裏村的人視他們如英雄一般,走到哪裏都受到尊敬和禮遇,村民家裏有什麽大小事情以能夠請到他們為榮。

錢宅重新選址比以前占地更廣也更加富麗堂皇,落成之日徐階的腿傷已經痊愈,全村有頭有臉的人都來到錢宅參加落成典禮後的宴席。

宴席的主桌上除了錢員外父女和陳星奎,還有村長、李達和徐階以及村裏兩個最為年長且德高望重的老人。

酒宴很豐盛,村民的興致都很高,不斷地有人來主桌敬酒。陳星奎和徐階不好推辭,酒喝得都有些高,說話吐字都不太清楚。

一位四十多歲的婦女來到桌前,徐階以為又要喝酒,便端着酒盅站了起來。那婦女卻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拉着陳星奎的褲角哭着求道:“陳裏正,求您救救我家的四兒吧!”

錢員外認出這是吳嬸,是錢家佃戶吳老實的老婆。她女兒小名叫四兒,一直在錢宅做丫頭。前陣子錢宅遇襲,四兒和另外幾個丫頭被湖匪帶進了魚巢。錢員外和女兒獲救,幾個丫頭卻沒能回來。

吳老實為人老實,見主家大喜的日子自己的婆娘來攪和,他的臉上挂不住,跑了過來一腳将她揣倒,伸手薅住吳嬸頭發扯着她在地上拖行。

吳老實邊走邊罵:“死婆娘,錢老爺大喜日子,你嚎什麽喪!早就跟你說過,四兒你就當她死了,在匪窩子裏呆過的女人身子早就爛了,還救什麽救,死了最幹淨!”

熱鬧的宴席頓時鴉雀無聲,陳星奎手中的酒盅嘣地破裂,鮮血從掌縫間流下。錢穎急忙站起來,掏出手帕給他包紮。

陳星奎甩開手幟搖晃着走到吳老實跟前,一把将他衣領鎖住,順勢一推将他推倒,酒桌上的酒水菜肴碰撒了一地。

陳星奎用腳踏在吳老實的胸前,大聲嚷道:“老子最恨別人打女人,你為何要打她?她做錯什麽了,你這麽打她,啊?!——”

徐階放下酒盅将陳星拉回主桌,趕緊扶起吳老實向他道歉。“大叔,陳隊長喝多了撒酒瘋呢,你千萬別怪他。”

“老子沒喝多,誰說老子喝多了?”陳星奎伸手橫掃,嘩啦一下酒菜掃得滿地都是,錢穎躲閃不及禮服被濺得到處都是油水。陳星奎越來越不像話,徐階只好連拖帶抱将他帶離了酒宴現場。

黃湖的湖心礁石上,徐階埋頭抄寫着書稿,陳星奎在小亭的胡床上打着呼嚕。徐階甩了甩酸澀的手腕,看到陳星奎睡醒了,翻了個身坐了起來。

徐階站起來,走到胡床前坐下,說道:“酒醒了?你這酒喝得,發起酒瘋将嫂子都吓壞了。酒醒了趕緊回去吧,聽說嫂子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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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的,就是前些天在湖匪窩裏受了些驚吓。”陳星奎跳下胡床伸了下懶腰,向湖面四處看了一眼,接着說道:“阿階,你真會享受,這裏原來只是塊破石頭,現在被你一整簡直成了休身養性的好地方,就連老子到了這裏都不想走了。”

“我孤家寡人一個,不象你拖家帶口的。我空閑時間有的是,總得找點事打發一下無聊的時間吧。”

陳星奎回過頭,笑道:“你這是責怪哥哥不關心兄弟啊,你看上村裏哪家姑娘,哥給你保媒。”

“去你的吧,我不是這意思。”徐階笑罵,村裏确有幾個姑娘長得不錯,李達和村長無數次在他耳邊唠叨,可他提不起興趣。他心裏有塊隐密之地,裏面住着一位如煙似霧般的姑娘。

“唉,直搞不懂你,你是想當神仙嗎?對漂亮姑娘都沒興趣,哥懷疑你還是不是男人啊?”陳星奎想不通,他這個兄弟對金錢和美女好像都不太上心,他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

村裏的李大夫剛給錢穎號完脈,錢員外憂心忡忡地将李大夫請到客廳,問道:“李先生,小女的病嚴重嗎?”

李先生搖頭說道:“不礙事,大小姐沒什麽大病,就是郁結于心導致精力不濟。老朽開幾付藥按時喝,讓大小姐多出門散散心,很快就會好的。”

裏正所練武場裏秦豐和李繼忠拿着刀槍正在比試,牛大力站在一旁觀戰。秦豐手持櫻槍使的是徐階創出的鶴鳴槍法,李繼忠手持大刀用的是陳星奎教的淩雲刀法。兩人對戰了小半時辰,結果誰也戰勝不了誰。

自從魚巢之戰過後,村民自衛隊的練武之風一日盛過一日,特別是參戰的十幾個隊員。陳星奎将得自湖匪的淩雲刀法傳授給這十幾個隊員,并且非常用心指導。

村裏八門金鎖大陣也被徐階作了大幅調整,以防錢玉璋再勾接外人進村搗亂。生、傷、死三門整個颠倒,除非信得過的自衛隊員帶路,村裏重要的地方或重要的人家即便是本村人也很難記住複雜的走法。

陳星奎突然對圍棋上瘾,除了指導村民自衛隊員的練功,基本上都泡在湖心石上跟徐階下圍棋,趕都趕不走。兩三個月下來,兩人的棋藝都有很大進步。

錢福攔住陳星奎,說道:“姑爺,小姐的病昨天突然好轉,已經能夠下床走動了,現在房裏等姑爺回來呢。”

“哦,是嗎?我看看去。”聽說錢穎的病情好轉,陳星奎心裏高興,急忙來到錢穎養病的繡樓。

陳星奎推開繡樓的房門,叫道:“夫人,聽說你好點了,我來看看你。”

錢穎身子還有些虛弱,聽到陳星奎的聲音,她非常高興,趕緊過去拉開房門迎接。陳星奎一直在外忙碌,很少這麽早回家。

“是啊,今天好多了。卧床快兩個月了,我想出去走走。”錢穎偷瞄了下陳星奎的臉色,發現他臉上滿是關切的神情。

陳星奎見錢穎好不容易有了出門的興致也很高興,她一直将自己關在錢宅哪也不去,不生病才怪。“想去哪兒,我陪你去。”

“聽你的,你喜歡去哪裏,就帶我去哪裏看看。”錢穎難得看到陳星奎的笑臉,心裏一股暖意。

錢穎在八角臺上高興地轉動着身子,臉上洋溢着笑容。“這裏好美啊,如果我死了能埋在這樣的地方就好了。”

“胡說什麽呢,你活得好好的,以後還要做貴夫人,甚至做皇後。”陳星奎笑罵,他的大好人生才剛開始,夫人當然會越來越尊貴。

徐階抱着膝蓋坐在湖邊的石頭上,看到陳星奎和嫂子開心地在湖心石上嬉鬧,他心裏有種安寧和幸福的感覺。

有只蝴蝶落到一盆蘭花的盆栽上,錢穎興奮地追上去想捉住它。久病之下腿有些發軟,被一塊碎石絆倒,額頭碰到湖石鼓起好大的包。

陳星奎身形一展,在原地留下一個虛影,身子已經到了錢穎跟前急忙将她扶起,憐惜地揉着她額頭上的鼓包。徐階也急忙站起,來到他們身邊,急切地詢問。

錢穎瞟了徐階一眼,嗔怪道:“徐叔叔,你這裏的碎石也不撿幹淨,害得奴家摔跤,好不丢人。”徐階見她并無大礙,和陳星奎對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自從陳星奎攜嫂子來湖心石游玩之後,一連十數日陳星奎都沒來湖心石也沒到裏正所,徐階有些不好的預感。他來到錢宅,錢福匆匆地迎了出來。

原來,錢穎自從湖心石游嬉之後,可能湖風吹着了,病勢一下子重了許多再次卧床不起。李大夫已經一日數次診脈,面上表情越來越陰沉。錢福聲音哽咽,說道:“徐公子,小姐可能不好了。”

“這是她的心願。”湖心石上壘起一座新墳,陳星奎立在墳前擺好了供果,在墳前灑上酒水。“阿階,當初如果是你娶了她,也許她不會這麽早死。”

“星哥,你傷心過度了吧。她是我嫂子,永遠是嫂子。”徐階将湖心石上的所有碎石都撿拾幹淨,在墳前擺上幾盆蘭花将新墳裝點得清雅肅穆。

“人如果不會死,該有多好。”這是他第一次直面親近之人的死亡,奇怪的感受說不上是傷心多一點還是不舍多一點。來到若裏村已經有幾年的時間,和錢穎雖然接觸不多,卻有着家人般的感情。

“別傻了,都會死的。有的人早點死有的人晚點死,誰都逃不掉。不過我們還年輕,只要不出意外還有很多年可以活。”陳星奎苦笑,兄弟又在說傻話。

“誰在決定生死,是上天嗎?”徐階擡頭看着天空,天空灰蒙蒙的要下雨了。

陳星奎一說起這個問題頭就開始疼,徐階又要鑽牛角尖。“陰老師說生老病死是天意,天意不可違。”

天意,到底是什麽?徐階陷入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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