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Daydream

周一工作例會上領導拿捏着每周雷同的腔調長篇大論,路願感到自己的肩頭突然一沉。彼時她正神游天外。

領導以一副路願即将去世的關切面孔問路願是否身體不适。

她除了覺得領導似乎将建設社會主義的重擔壓在自己的肩頭,導致她的肩胛骨即将開裂外,并無大礙。然而她身邊的一位男同事卻十分騷炮得“啊”了一聲,一語道破天機:“天哪,小路,你的手!”

我的手怎麽了。路願低頭一看,心情十分微妙地在心頭“哦喲”了一聲,原來它在抖啊。抖得和自動小馬達相仿。路願用正常的手捂住抽搐的右手,抱歉地笑了笑,道:“不好意思,是有點毛病。我出去一下。”

還沒等領導寄托臨終關懷,路願便沖出了會議室,一路跑回了辦公室。清潔工正在打掃地面。這阿姨一見路願就問:“小路,侬會開好啦?”又見路願左手捂右手的姿态,驚訝地說:“侬手樣啦?”

“手疼。”路願随意敷衍了一句,在公文包裏翻她的救急藥品,把東西翻得亂七八糟,什麽文件都胡亂地抽出來丢在桌上。

“我來幫侬找。”

“不用不用,你忙自己的。”

路願終于從夾層最裏頭拿出了自己小心藏好的一卷“紙煙”,蹙起的眉有了些許舒展。又趁阿姨不注意急忙将紙煙塞進衣兜裏,一腳把椅子踢回原位,要往衛生間走。

“東西找到啦?”

“嗯。”

衛生間在走廊盡頭拐角,路願匆匆過去,腳步不帶停頓,絲毫沒有留意到這位阿姨在辦公室門口探頭探腦,并且一臉的興奮。好像是地下工作者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重大機密。

路願鎖上門,從兜裏拿出煙塞進嘴裏,又摸出個打火機預備點上。無奈右手實在抖得厲害,打火機差點翻進了馬桶裏,而且她的左手也開始小幅度抖動。最後她勉強用左手點的火。幽藍的火苗啪得從開口竄出來,幾乎燒到她的手指。她把指甲貼在僵冷的臉上,感受到滾燙的熱度。

灰敗的煙霧在隔間裏充盈開去,路願緊繃的神經在霧制的沼澤上空飄游,俯視底下藻荇橫行的世界和一具盡管外表年輕卻質地幹枯、一觸即碎的空殼。所有的東西都像細沙一般自行消解,當她即将推開一扇“天堂之門”的時候,煙燃到了盡頭,她不得不以驚人的速度瘋狂下墜,搏動的髒器好像被抽離在了體外,還來不及回去熟悉的場所。

她詫異地發現自己的手并沒有停止痙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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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樣子回去,不僅會吓到同事,更會讓領導大吃一驚。但問題是,她的存貨用盡了。

路願只好撥通餘景的電話,這個狀态她連字都沒法打。她低聲道:“喂?是我。你還在家麽?”

餘景的聲音輕飄飄地從聽筒穿出,和隔着磨砂玻璃偷窺洗澡一般不真切:“在啊,我正寫代碼,你怎麽了嗎?”

路願道:“那你能不能來我單位一趟。我犯瘾了,有點急。”

餘景沉默了片刻,猶豫道:“家裏好像只剩嗎啡了,是貼劑。”

“不是前幾天還有嗎?”路願壓低了聲音,努力抑制住自己發火的沖動。

“你忘了?我們周末晚上用得有點多。我昨天又用了一點點的邊角料,就沒了。”餘景解釋說。

“……”

這回換路願沉默了。

餘景小心試探道:“你還好嗎?”

“……還行吧。”

路願苦笑道:“那好,你繼續忙。”

“真不用我過來?嗎啡還有一大盒,夠用了。”

“沒事。我今天請假回去好了。”

“好,行,你早點回來。”

等餘景挂了電話,路願把手機放回兜裏,做了幾個緩慢的深呼吸,确保情緒穩定之後,她走出了衛生間。

Bad dream

最開始路願和餘景住在一起,彼此裝得一本正經。餘景每天定點上下班,路願則早出晚歸地忙她的“創業大計”。出門時道再見,進門時收到歡迎回來,仿佛一對模範情侶,除了性別和大衆認知有點出入外,沒什麽別的毛病。

直到有一天,餘景想換個藥頭,買點高純度的好貨,用滑石粉面粉瞎幾把兌的她實在沒法忍。

一個靠譜的圈友和她說,可以從外號叫wish的人手裏買到。貨是好貨,就是有點小貴。一分錢一分貨。圈友還和餘景說,wish在每年的七月和十月都會加大供應量,在一票藥頭裏算比較好說話的類型。聽得餘景十分心動。她要來了這人的聯系方式,是一個省外的座機號碼。

電話打過去,居然他媽是某搜索引擎的女聲。

“你好。”餘景帶着笑意道,“我想買點東西。”

“你的願望?”

“純度95以上,herion,50g。”

“96.7%到98.2%,50g,計價九萬三千一十。請确認。”

“确認。”

“轉賬地址将通過短信形式發送,請于二十四小時內彙款,并發送地址,交易逾期作廢。”

“我什麽時候能收到?”

“三天後。”

餘景果然在三天後收到一個僞快遞。種類裏寫的是蛋□□等保健品。寄件人那欄張牙舞爪地寫了wish,備注裏是一句“給小朋友的禮物”。

餘景拆開來一看,是一大袋外文包裝的蛋□□,從前面幾個字看還是“made in America ”,裏面是一包高純□□,還有好幾袋看上去像蛋□□的奶茶粉,主要成分是MDMA和□□。

她問圈友是怎麽回事。

圈友說這是wish給新顧客的贈品,自己當初收到的是鈣片罐子裝的□□,品種是“白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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