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G」
晚上八點,帝江海晏頂層宴會廳。
烏銳清穿着一身深藍色晚禮服,裏面是線條利落的白襯衫,領口兩粒雲紋貝母将整個人的氣質襯托得十分柔和。他現身宴會廳,沒有将禮物放在統一的收存處,而是拎着那個系着香槟色絲帶的扁平的黑盒子,漫步進衣香鬓影的酒會。
Lucy一直擔心他不擅長酒會社交,但這種場合他在倫敦出席得太多了,多則厭,雖然酒會是這個圈子裏相對高效的社交場合,但還遠遠達不到他的标準。
他和幾個上來寒暄的老總打過招呼,目光掃過宴會廳中的面孔,挑出兩位有聊天價值的目标。
一個叫吳廣海,胡桃基金重要董事之一。另一個叫Charles Yvan, 是Pierres同行業對手La Couronne集團的中國區總裁。
要跳槽,投資公司自然是最優選擇。如果沒有合适的機會,同行業巨頭也算是穩妥。
他在心裏不動聲色地盤算着,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顧卓立給他發了消息。
顧卓立:你來了嗎?
烏銳清回複:在宴會廳,沒看見你。
顧卓立:我的造型師還沒幫我弄好,稍等。
烏銳清忍不住挑起唇角。不知為何,他腦海裏出現了那家夥盛裝坐在鏡子前挑剔造型師的畫面感,他輕咳嗽一聲,收起手機。
不遠處站着一夥衣着不菲然而身材已嚴重走形的中年人,正激烈地讨論。烏銳清聽了兩句突然覺得聲音耳熟,仔細一想,是望煊集團的董事們——那夥被顧卓立親切地稱呼為老烏鴉的大佬們。
其中只有一張年輕的面孔,那人身材中等,戴着金框眼鏡,偶爾和衆人搭話幾句。那群老董事似乎很信他,時不時停下來等他的看法。
烏銳清在腦海裏把望煊集團重要人物過了一遍,那位應該是望煊的執行總裁秦睿昊。
他放下手中的酒杯,打算先去碰一下胡桃基金的吳董事。
一個聲音在背後突兀地響起。
Advertisement
“站住。”
烏銳清皺了下眉,轉過身,果然看見胳膊上還綁着板的烏鋒。
烏鋒的表情像是看見了不幹淨的東西,“爸爸似乎沒有把你的名字寫進烏家收到的邀請函裏。”
“是嗎。”烏銳清神色淡然,沒有回答,只是看了一眼他包裹嚴實的肩膀,“傷好了?”
烏鋒身上一繃,周身那股子陰鸷憤怒幾乎要把西裝漲破了。他本來就胖,發起怒來臉上的橫肉都僵着。烏銳清看着他,平靜道:“既然傷沒好就離我遠點。烏慶泰那麽護着你,我卸你一條胳膊,他不也沒說什麽嗎?”
烏鋒攥緊拳頭,幾乎壓不住音量,“你是聾還是瞎,感覺不到自己實權流失?烏慶泰,那是你爸!你是什麽卑微粗魯的賤種,直呼你爸的名字?”
烏銳清并不惱怒,只是略帶嘲諷地扯了扯嘴角,“聽聽你自己的前言不搭後語,之前還來公司叫嚣要把我從戶口本上清出去,這會又承認他是我爸了。”
他頓了頓,一字一字輕聲篤定道:“你承認,我可不承認——我沒有這種貨色的爹。”
烏鋒寬厚的胸脯劇烈地起伏着,“烏家給了你今天,就算有一天你被烏家掃地出門,你也要學會感恩戴德。”
烏銳清擡眸,和煦的黑眸背後透着深冷的心機,“感恩?我看應該是相互利用。”
“我和你那個爹就是相互利用的兩頭,較着勁看誰利用對方更徹底,你心知肚明,又和我裝什麽瞎?”
烏鋒心裏突然閃過一絲預感似的,冷聲道:“你在背後做了什麽?!”
“幹什麽呢?”顧卓立的聲音突然從背後響起。烏銳清還沒回頭看他,男人就幾步上前來,皺眉看着烏鋒,又看了看他傷勢慘重的肩膀,困惑道:“你誰啊?”
烏銳清沒精力介紹,他的注意力全都被男人身上那套絲質灰的晚禮服吸引了。本以為這家夥會穿成騷包,事實證明小顧董的審美還是超過了他的預期,禮服華麗而不誇張,整個人風度翩翩。
烏鋒臉上的戾氣在看到顧卓立後淡化了些許,商業假笑從那張胖得繃緊的臉上綻放,他主動伸出手,“顧董吧?我是烏鋒。”
顧卓立沒有握手,而是震驚地瞪了瞪眼。
他确認道:“烏鋒,烏慶泰的小兒子烏鋒?”
烏鋒點頭,“正是。”
顧卓立:“烏銳清的弟弟烏鋒?”
烏鋒有些不情願,但還是點頭,“正是。”
男人一臉茫然。
周遭的空氣仿佛尴尬地凝固了兩秒。烏銳清明顯感覺身邊的人陷入一種懵的情緒裏,他不經意地擡眼看過去,卻見顧卓立正難以置信地看看他、再看看烏鋒,滿臉都寫着不可思議。
——烏銳清和烏鋒,長得确實不像兄弟。
尴尬片刻後,烏鋒的臉要綠了,顧卓立才啊了一聲,“別見怪,第一次見你,我看着你完全沒想到你是你哥哥的弟弟,哈哈。”
烏鋒笑不出來,烏銳清倒是勾起唇角,随手從路過的酒侍舉着的托盤上拿了一杯香槟,漫不經心地聞了一下,又別開頭去風輕雲淡地看着一邊。
顧卓立繼續精神折磨烏鋒:“我離老遠看你大呼小叫,還以為你們兩個要打起來呢。吓死我了,我說,今天是我的生日場子,烏二少得給點面子吧。”
烏鋒粗眉僵直,“我什麽時候大呼小叫了?顧董好像和烏銳清很熟。”
“你就這麽稱呼你哥哥?”男人皺皺眉,臉上的表情一閃而過,卻讓人清晰地讀出其中的含義。他緊接着說道:“我和你哥哥是挺熟啊,我們可是每天一起上班下班的關系。”
烏鋒:“……顧董玩笑了。”
“這有什麽玩笑的?”顧卓立挑挑眉,一臉正經,“你沒見過一起上下班的兩個隔壁公司老板?”
烏鋒:“……”
烏鋒走的時候臉幾乎是歪的,他一走,顧卓立的正經就垮了下來,“我剛才沒好意思說,你弟弟長得真難看啊,和你一丁點都不像。”
烏銳清看着他,“沒好意思說?”
“對啊。”男人一臉的理直氣壯,“話到嘴邊了,我給咽回去了。”
烏銳清沒說話,半晌後,他笑着別開頭去,眉眼間的陰郁消失不見,那雙清澈的黑眸又恢複了往日溫和淡遠的神采。顧卓立在旁邊盯着他瞅了半天,感覺心裏好像有一片羽毛在騷來騷去,莫名地躁動。
他咳嗽一聲,“哎,小烏總,你那弟弟看着也太不像善茬了,外人一看就知道他平時總欺負你這個溫和的哥哥。一條胳膊還晃蕩着,是不是在外面不好好說話被人揍了?”
烏銳清聞言收回視線,垂眸看着杯中的酒,“我卸的。”
“什麽?”顧卓立好像沒聽見,反應了一會,臉上又浮現迷茫,“你卸的?你怎麽卸的?”
“就那麽卸的啊。”烏銳清用平日裏追星的語氣說着,他還以為顧卓立是認真地在和他請教打人技巧,于是便擡起右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稍稍捏了捏,沒用勁,“用力捏到關節錯位,然後下拉反剪,再猛砸一下,人的關節其實是很脆弱的。”
“……”
男人白皙的臉皮下逐漸透出一點綠色。一陣酥麻沿着肩膀的神經一路爬到大腦,他渾身打了個哆嗦,幾乎是下意識地從路過的酒侍手裏拎了一杯高度洋酒,一仰脖,咕咚一聲吞了。
烏銳清有些困惑,“怎麽了?”
顧卓立一口酒下去有點冷,打了個哆嗦,“你看着不像那麽會打的人。”
烏銳清聞言笑了,“我七歲那年開始練散打,這些年來各種路數都學過一些,算不上能打,但肌肉爆發力很夠。”他說着頓了頓,想要舉一個例子證明自己,“你看烏鋒,體重應該在二百到二百一之間,就是我用這只手衡量出來的。”
“……”顧卓立破譯出對方“我單手拎起了兩百斤胖子”的含義,臉更綠了。
樂隊吹奏完一首華麗的奏鳴曲,大提琴手上臺,琴弦微側,利落輕快的大提琴音傾瀉而出,剛好是烏銳清偏愛的費爾曼。他聽了一會,被烏鋒攪和的心情好了一些,正要和顧卓立交流兩句,一轉頭,就見身邊男人渾渾噩噩地捧着又一杯高度酒,眼神渙散。
烏銳清皺眉,仔細琢磨了一會,不确定道:“你不會是怕我吧?”
顧卓立像是連和他對視都不敢了似的,看他一眼又飛快挪開視線,低聲道:“之前沒看出來你這麽暴躁。”
烏銳清聞言笑了,“暴躁可能是有一點的,但也要看對象。你一沒欺騙我,二沒利用我,我們無冤無仇,我又不可能對你動手。”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話音剛落,明顯感到身邊男人更加恐懼了。顧卓立甚至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動了半步,還欲蓋彌彰地清了聲嗓子。
“到底怎麽了?你別是真的被我吓着了吧。再怎麽說你也是弟弟的粉絲,我怎麽可能傷害你?你……”
話還沒說完,烏銳清猛然發現對方臉色青白,渾身顫抖,像是在打擺子。
他頓了頓,十分明智地閉上了嘴——雖然有點想不明白這家夥又在搞什麽鬼,但他隐約意識到自己再說下去,對方可能真的會生出點病來。
轉念又心想,自己果然還是孤僻,沒有太多和人聊天的經驗。這個小顧董人不錯,要是被吓跑了未免有些可惜。
于是烏銳清仔細斟酌了一會,還是決定換輕松的話題,便說道:“對了,昨天我跟你說的《本色》十月單封,竟然已經被人填了啊,可惜。”
顧卓立:“……”
烏銳清嘆口氣,“雜志社還不肯透露人選,我感覺這裏面有問題,等官宣出來我倒要看看。”
男人又拿一杯酒,一口悶了,悶聲道:“小烏總,我要去後臺準備宴會答謝詞了,我們回頭再聯系吧。”
“好。”烏銳清不疑有他,突然又想起什麽,從身邊的長桌上拿起自己的禮物,拎着那只矯情兮兮的蝴蝶結遞過去,“這個給你,生日快樂。”
顧卓立看着那只禮物,緊張的情緒稍微緩和了一些。他剛接過來,又聽烏銳清笑道:“是廖山出道以來所有個人單曲集錦的黑膠唱片,他還沒出過官方黑膠,所以這個很難得。”
男人臉上的肌肉一抽,嘴角揚到一半,僵住。
烏銳清感慨地嘆了口氣,優雅地舉了一下香槟杯,“追星快樂。”
作者有話要說:
顧卓立:我跑路了,再見各位
————————————————
多說一遍:現在每天晚上九點更新。
大家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