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A」 (1)

“這人可真能裝啊。”顧卓立對着加密聊天室裏最後一條消息皺起眉, 啧啧道:“噫,還‘我很期待’。聽聽這口吻, 比我都像霸道總裁。”

馬可一邊開車一邊忍不住抻脖子往顧卓立手機上瞟,心癢癢道:“董事長, 您天天吐槽的到底是哪位神仙啊, 能當您一年多的靶子, 都不帶換人的。”

顧卓立扯出一個略帶嘲諷的笑容, “說明他欠罵。”

他頓了頓,又有些遺憾地嘆口氣,“可惜,以後我就要控制自己不在公開場合辱罵廖山及粉絲了。對了, 加密通道得留着,方便以後私下裏繼續怼他。”

“……”

馬可忍不住心想, 這究竟是怎樣的一種锲而不舍的精神啊。

男人看着車窗外出神, 昨天日落黃昏的場景再一次浮現在眼前。

那時隔着一層脆弱的眼皮,小烏總就在幾毫米之外注視着他——即便他沒睜開眼,也仿佛能感受到那雙黑眸中沉靜而奪目的意味。

烏銳清的眼睛有種魔力,越是靜谧幽深, 就越反而透着光彩。無形的流光,能攝人心。

涼絲絲的額頭抵上來, 仿佛在他的心上開了道門,那人再用微涼的聲音說幾句話, 酥酥軟軟地全說進他心裏。

顧卓立不想再騙他了。

他想老老實實跟烏銳清交個底,說句對不起, 然後兩人做世界上最和諧的對家粉。

除此之外……

男人瞳仁中不經意流出的溫柔頓了下,沉聲道:“幫我看着點烏家。”

馬可随口問,“小烏總嗎?”

“不,是烏家。”男人語氣嚴肅,“過往無需多查,但從今天開始你幫我盯着烏慶泰和烏鋒的動作,還有那個叫王雪霞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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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可哦了一聲,“王雪霞我知道。王家是做外貿的,當年和烏家聯姻時也算門當戶對。可惜這幾年在政策約束下有些不景氣了。”

馬可說着聲音忽然頓了頓,猶豫道:“董事長,您天天和網友糾纏,都不怎麽關心豪門圈八卦。其實外頭……對小烏總和烏家議論挺多的。”

“別跟我說這些。”男人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也別出去聽謠傳謠。每天都在自己身邊的人,何必去聽別人科普?”

馬可嘀咕道:“原來您也知道您現在天天和小烏總黏一起啊。”

顧卓立懶得理他,随手用小號刷開自家超話,日常關注崽的動态。

沈灌今年一直都很順,各方資源銜接不斷,前兩天才剛跨到歌壇發了第一支歌,現在又爆出被《踏沙雲舟》劇組看中,疑似入圍《踏沙雲舟》男二號雲畫江的選角。

《踏沙雲舟》是近十年國漫最大IP,粉絲不計其數,是個能幫沈灌打開局面的絕好資源。更絕的是,顧卓立還在導演葛升那邊有點門路。

顧卓立怎麽想怎麽覺得崽前路光明,又覺得自己這個老父親對崽意義非凡,越想越高興,就忍不住想跟小烏總說幾句話。

他伸手去拿放在中控臺上的手機,卻不料說時遲那時快,左邊車道一輛轎車忽然變道,沒打轉向燈,馬可吓了個半死,下意識就輕踩了一腳剎車。

男人的頭“咚”地一聲撞上面前的手套箱,随着方向盤向右一打,他整個人被慣性往左拉,身體倒是被已經拉到極致的安全帶捆了個結實,但頭卻不是。

脖頸下的一條筋驟然擰了個方向,一股讓人渾身僵硬的沉痛從後脖頸一路爬上後腦勺。

顧卓立:“……”

馬可吓得雙眼皮變成三眼皮,瞠目結舌,“董事長!!不好意思!!那個孫子不打轉向燈啊董事長!您還好吧?”

顧卓立抻着筋了。

他僵硬地伸手緩緩按住脖子,勉強把頭擺正,向後靠回到座椅上。

男人的臉色比死人還要陰沉,氣壓低到冰點,一字一字道:“你,年終獎沒了。”

馬可委屈,“剛才我能保您一命已經算是車技出色、反應一流、大局觀穩重……”

“明年也沒了。”男人按着自己不住抽搐的脖筋,咬牙切齒道:“掉頭。”

馬可要哭不哭的樣子,“啊?什麽意思,您抻一下頭就要掉了?”

“我說,掉頭——去醫院。”男人終于爆發,“你腦子是不是讓門給夾了?車技不行還逞強不讓司機跟來,回頭一腳剎車把自家老板怼死了,我看以後你還能不能找到下一份工作!”

馬可欲哭無淚,“是您說要做一件不為人知的大事啊……”

顧卓立橫眉立眼,“還犟嘴?”

馬可:“……”

看過醫生出來,馬可好像把扣獎金的事給忘了,跟在顧卓立旁邊喋喋不休。

“董事長,您聽大夫說的了嗎?您頸椎裏本來就很亂了,一定是您平時看手機和電腦的姿勢不對!以後年齡大了可怎麽辦啊?”

“筋抻得不算厲害,但大夫說您已經有頸椎病的前兆,這次一定要好好休息啊!”

“哎,剛才就該讓大夫給您推拿一下啊,怎麽就怕疼不做呢?”

顧卓立臉色鐵青,“你閉嘴會死嗎?”

馬可委屈臉:“我是在關心您啊。”

顧卓立并不需要助理的關心,他氣得要爆炸,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烏銳清還在會中,沒時間搭理他,于是他只能把手機舉在眼前,面無表情地繼續琢磨怎麽幫沈灌套路一波葛導。

……

被大佬關注的沈灌本人,其實就在兩條街外的某私人健身會所,絲毫沒有馬上迎來新資源的喜悅,反而整個人都籠罩在巨大的社交壓力下。

沈灌昨天和經紀人說的是,把廖山約到一個低調肅穆、方便震懾的地方,結果王姐就包場了一個健身房。

……他也不是很懂。

沈灌換了身衣服,白絨衫外套了件挺括的墨水藍色牛仔服,配了條簡單的黑色牛仔褲,戴着棒球帽低頭進入那個謎一樣的見面場地。

某個被全國人民當成他死敵對家、他從未私下接觸過且在今天之前自己也恨得牙癢癢的男人,穿着一身健身裝,正在舉一條碩大的杠鈴。

幾乎從不健身的沈灌逐漸失去了表情:“……”

廖山一見到他就把杠鈴往地上一扔,發出沉重的“咚!”一聲,驚喜道:“你真的來了啊。約了健身房這種地方,要不是你本人聯絡過,我還以為黑粉整蠱呢。”

沈灌:“嗯……你好。”

廖山私下裏和人設完全一致,陽光且健談,“上次在盛典上我就想和你說兩句話,但邊上前輩太多了,我沒找到機會。後面我給你發過幾條短信,你是不是消息太多沒看見啊?”

沈灌每一條都看到了,但對方越是給他發這種短信,他就越覺得黃鼠狼給雞拜年,甚至不止一次産生要報警的沖動。

他咽下一口吐沫,“嗯……沒看到。”

“啊,雖然沒看到,還是想起約我出來玩了,我們還挺有緣分。”廖山心态樂觀地笑起來,看了看他,“你穿這個健身啊,要不要換一下衣服?”

他說着走到剛才的墊子上,低頭又把那條杠鈴拎了起來,“一起來嗎?”

“……”到底是誰震懾誰。

大概是對方臉上的難色太過明顯,廖山看出來了,又把杠鈴放下,說道:“你昨天說有嚴肅的話要和我問明白,電話裏還說不清,什麽事啊?”

“……”沈灌幾乎失去了全部的信念,有些心虛地別開視線,“啊……”

廖山看着他:“嗯?”

裹在寬大的牛仔外套裏的男子眉眼柔和,犯難時都顯得很秀氣,廖山在心裏感慨,沈灌家粉絲真的不吹牛啊,他真的太好看了。

沈灌沉默了足有一分鐘之久。廖山一開始還邊偷偷感慨他的美貌邊等他說話,等着等着,眼看對面的人臉色愈加無措,心裏一瞬間好像想通了點什麽。

廖山其實知道微博上有一夥“邪教”,是他和沈灌的CP粉。

他的山特産們對“山上灌木”CP粉們恨之入骨,殊不知自家愛豆閑着沒事還用小號逛那個條漫産糧組。他本來也沒什麽特別的感覺,就覺得沈灌的漫畫形象完全美型,中二狗血情節也很好刷,一刷就停不下來。

廖山心想,這個可愛的小同行不會是對他有點……那個意思吧……

産生這種猜測後,再看沈灌犯難的臉,就覺得很憐惜了呢。

于是廖山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下,溫和道:“你要說什麽慢慢想,別着急,我今天把別的工作都推了,有的是時間。”

沈灌:“……”

沈灌琢磨了許久,不想再放任空氣凝固下去,于是只得硬着頭皮禮貌微笑道:“其實也不是特別嚴肅的事。我最近不是發了新歌嗎,等于打破影視和音樂的牆壁了。我就想……呃,不是……是公司的安排,讓我和同期也可能想要跨界發展的藝人提前熟絡一下,相互取取經……”

他編不下去了。

廖山心想,完蛋了,他也太可愛了,扯淡的樣子都這麽可愛。

活力四射的小天王很配合地正色,清清嗓子,“嗯嗯,我覺得貴公司考慮的很有必要。跨界什麽的,都是我們必然要走的路嘛!互相幫助,我們以後可以互相幫助!”

他說着掏出自己的手機,“加個微信吧?你音樂上有什麽問題可以來找我,能幫的我都會幫的。”

沈灌聞言卻猶豫。

今天絕對是他人生最尴尬的一天,他其實更希望走出這間屋子,兩人相忘江湖,再也不聯絡。

廖山心中嘆息,這個可愛的家夥還有些小羞澀呢。明明鼓起勇氣把他都約出來了,要加微信時又不好意思,實在是……啊……可愛瘋了……

于是他找了個別的臺階,耐心地勸道:“加一下吧,其實我以後也可能往影視方面發展,到時候還請你多照顧啊。”

沈灌聞言眉頭一舒,心裏那種尴尬的愧疚感終于散去了不少,如同抓到一棵救命稻草。

于是他掏出手機,點頭道:“嗯,好。”

加上微信,他又叮囑道:“你要問資源、找人脈時就來聯系我,不怕麻煩,我這兩年攢下不少人脈了。”

廖山感動,“嗯”了一聲。

他的眼神太過灼熱,沈灌快要被他看死了,只好繼續沒話找話,“那什麽……哦對了,《踏沙雲舟》國漫要拍劇,男三號衛馳風的入圍人選名額還有空缺,你有興趣嗎?我幫你引薦一下副導?”

廖山剛才一個人等着的時候剛刷到沈灌入圍男二人選的消息,心想,沈灌果然是對他有意思,迫不及待地想和他一個劇組拍戲。

于是對拍戲沒什麽興趣的他還是善良地點頭,“想啊想啊,求引薦啊!”

沈灌長松一口氣,打開微信說道:“我把你和導演拉一個小群。”

廖山進了那個群,敷衍地打出一段寒暄套磁的話,而後說道:“男二男三要面試的話是不是同一天啊,我們到時候一起去吧。”

“啊?”沈灌沒想到還有後續,卡殼一下而後說道:“不太好吧……”

“沒什麽不好的,別不好意思啊。”廖山自認為已經紳士地接下了二人關系中的主動角色,果斷道:“我肯定會努力跟這個副導套近乎的,回頭拿到面試機會了,我再約你出來練習試戲。”

沈灌:“不,不用了吧。”

廖山熱情地笑,“沒事啊,你家住哪?這個月有什麽行程嗎?我們對對時間?”

沈灌:“……”

……

烏銳清開會一直到晚上十二點,才終于把Amber登陸前的幾件大事都敲定下來。他揉了揉工作超時後有些酸乏的睛明穴,開車回家。

繼今天下午那條段子後,顧卓立就沒再找過他。他本想問問男人今天的追星進度,但看了眼時間,估計對方睡了,于是便作罷。

洗完澡出來坐在電腦前,點開許久不登陸的“廖礦群山”微博號。

最後一條追星博還是上個月發的,他已經很久沒能和弟弟說晚安了。

烏銳清嘆了口氣,随手點開那條追星博,傷感惆悵的目光忽地一頓。

熱評第一條,時間也是上個月。

【@狍子今天糊了嗎:粉廖山太不容易了,為了擡升正主的品味,還要每天一邊翻着書一邊發微博,毅力驚人。[大拇指][大拇指]】

烏銳清忍不住唇角勾起一抹譏诮。

大概是馬上就要知道那家夥究竟是誰,他看到這種回複竟然也沒那麽生氣了。

他認真地坐在電腦前想了一會。

對方能請Blacker、能走微博的門路,想必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現在正是他要在Pierres鬧出大動靜然後另起山頭的關鍵時點,個人風評一定不能受到影響,所以大概也不能公開立敵。

“有點麻煩啊……”

烏銳清輕輕皺起眉,琢磨了片刻後,緩緩點擊鼠标,打開某網購頁面。

頓了頓,搜索“麻袋”兩個字。

他看着琳琅滿目的商品頁,心想,那就找個小巷子套起來打一頓好了,之前孤兒院巷外的幾方混混都這麽互毆,雖然簡單粗暴了點,但卻好隐匿身份。

動手還是一定要自己動手的,外面找的人他怕下手不夠狠。

本着一分錢一分貨的理念,他果斷選擇了售價遠高于平均水平的【編織蛇皮麻袋-水泥建築垃圾清運專用】,購買了最大號。

他認真地琢磨了一會怎麽揍人能更狠一點,又在搜索欄輸入另一組關鍵詞:“戒指朋克 重工鉚釘”。

——四周豎着鋒利鉚釘的殺馬特戒指,烏銳清買了兩套共十枚,一套叫“冰冷寒芒”,一套叫“血海深仇。”

準備工作好像差不多了……

烏銳清給Lucy發了一條推掉明天所有工作的短信。臨上床睡覺前,又忍不住打開加密小窗裝模作樣地提醒了那家夥一句。

【廖礦群山:明天走門路時不要忘記帶上我的號啊,我被小黑屋鎖得難受死了,提前謝謝你幫我。】

過了幾秒,對方收到通知上線,很快回複。

【狍子今天糊了嗎:喲,服軟了啊。我明天上午就給你解開,你先叫聲爹來聽聽?】

【廖礦群山:等賬號解開吧,你會聽到這聲爹的。】只不過大概會是你自己哭嚎出來的。

【狍子今天糊了嗎:嗤,求人還這個态度,你在現實生活中一定人緣很差吧。】

【狍子今天糊了嗎:跟你說,也就是網友還能聊聊噴噴。平時要是碰到你這種裝逼還傲慢的人,我多一眼都不會看。】

烏銳清懶得理他了,他看了眼時間,在好友列表裏把加上後幾乎從未聯系過的微博的王總翻了出來,禮貌克制地敲了一行字過去。

第二天早上起來,烏銳清就收到了對方答應的消息,他迅速定下時間地點發了過去,然後如常到公司繼續開會。

這一次烏銳清破天荒地帶了臺筆記本電腦去會議室,一邊聽手底下人彙報那些有的沒的,一邊反複刷新着自己的微博。

十一點剛過,刷新界面突然卡頓了十幾秒,個人主頁報錯。

他心中一動,不動聲色地等待了一會,再次刷新,然後随手點開一個星座大V的日常微博,在底下随意敲了幾個字上去。

【肉多多】

點擊發送——頁面亮起一個綠色的小對號:“回複成功!”

心口的巨石終于松動,半個多月來的沉悶一掃而空。他平和地打斷下屬,微笑道:“有大的變動再來和我碰,今天先到這裏。”

十二點,烏銳清準時到約定的餐廳,等了沒一會,那個和印象中一致的中年男人就出現了。

王騰飛親切客氣地和他寒暄了幾句,入座點單,一邊翻着菜單一邊随口笑道:“你們新品牌要登陸的風頭太旺了,話題做的真好,全網KOL都在幫忙造勢。怎麽樣,登陸時間敲定了嗎?”

烏銳清不動聲色道:“快了,最近被市場和財務幾個部門折騰得焦頭爛額。”

王騰飛把菜單還給服務員,笑容了然,“開疆是不容易,對了,這次約我出來是需要微博方面打什麽配合?”

烏銳清的笑容淡然而真誠,“也不是要聊什麽正事,兩家公司離得不遠,和您碰一碰而已。”他說着頓了頓,抛出一句生意場上熟透了的場面話,“王總也忙吧,之前秘書問了您助理白天的時間,被約滿了。”

王騰飛哦了一聲,随口道:“也沒那麽忙,白天是剛好有人找,又是挺重要的生意朋友,臨時推了會議去幫了個忙。”

“哦?”烏銳清挑挑眉,“能讓王總推掉會議,想必是幫大忙。”

王騰飛提到這個就無語,嘆了口氣,“也沒有,小事而已。算是跟我們公司業務相關吧,跟底下人打個招呼罷了。”

烏銳清聽到這,基本可以确定那人找的果然就是王騰飛。

一出手就找老大,果然還真的算是個人物。

于是烏銳清不動聲色地喝了口水,似是随意地問道:“誰啊,約人都約到我前頭去了。”

王騰飛本來不是個會說太多的人,但偏巧之前在冰山盛典上看到過顧卓立和烏銳清關系甚好,于是便滿不在乎地笑着說,“卓立。”

“嗯?”烏銳清卡了一下,沒聽明白,“卓立?”

“望煊集團的小顧董啊,年紀輕輕坐擁浩蕩家産,和你一樣都是青年才俊,哈哈。”王騰飛感慨了一通顧卓立的家業,又說道:“你倆不是很熟嗎?他來跟我說話中途還停下來說回你一條短信呢。”

“小烏總?發什麽呆呢?”

烏銳清已經木了。

今天白天他刷新微博的間歇給顧卓立發了一條消息,問他超話簽到了嗎,男人給他回複簽了,還跟他約今晚去家裏追星,“有一個關于追星的重大決定”要告訴他。

他腦子有些空白,深吸一口氣,确認道:“今天上午,只有顧卓立約了你嗎?”

王騰飛點頭,“對啊。約人一般都中午下午,只有小顧董是個急性子,非說……”

烏銳清神色凝重,眉目間那片冷肅讓對方話說到一半頓住了,不确定道:“烏總,到底怎麽了?”

烏銳清淡淡道:“無妨。”

他頓了頓,又垂眸無奈地笑了笑,輕聲道:“原來小顧董找過您了啊,我本來說我來開這個口,沒想到他先找您了。”

王騰飛一愣,“啊,原來你倆都是為了那兩個微博賬號折騰啊?”

烏銳清套出最終的話,卻高興不起來,滿臉寫着凝重。

王騰飛啧了兩聲,“不是,那兩個賬號的主人同時是你們兩個的朋友?面子真夠大啊,這麽點事,找你們倆來走門路,我都有點好奇是誰了。”

烏銳清挑挑眉,“他是這麽跟您說的?”

“對啊。”王騰飛感慨道:“要不是小顧董告訴我,我都想不到。真是絕了,沈灌和廖山家互撕一年多的兩個粉頭竟然是同一個人的兩個馬甲……天啊,精分是病啊。”

烏銳清沉默了足有十秒鐘之久,而後他把茶杯輕輕往旁邊推了一下,冷聲道:“沒錯,精分是病。”

“得好好治治才行。不然……跑出來危害社會。”

王騰飛莫名感受到了一種殺氣,嘶了兩聲,打哈哈道:“開什麽玩笑,你們兩位一起罩着的朋友,就算是精分也沒人敢治啊哈哈哈。”

……

烏銳清不動聲色地進行完了這個飯局,在聽王騰飛說話的時候,他滿腦子都在回憶和顧卓立相處的細節。

男人輪博時滿腹的牢騷。

出錢買號打榜時的不情願。

被質問懷疑時帶着悲壯意味的慷慨。

一讓做數據,不是突然重病就是突然情緒低落。

還有……蜜柚battle廖山家莫名其妙的失利,以及冰山晚宴過後在沈灌面前的那出大戲。

烏銳清走出餐廳,表情凝固在面無表情那一檔,等在外面的Lucy被自家老板吓了一跳,遲疑道:“Boss……您怎麽了?”

從沒見他這麽冷漠過,能把人凍死。

烏銳清沉着臉,“不回公司了,送我回家。”

“呃?”Lucy遲疑了一下,“好的。但是……您讓我留意的加急快遞已經到公司了,我們需要先回去拿一下嗎,還是等會我送到您家?”

快遞。

烏銳清腳下一頓,片刻後說道:“直接去拿一下吧。可能,急用。”

Lucy:“好的。”

回家的路上,烏銳清一路沉默,車裏的氣氛死一般凝重。

他把加密小窗裏“狍子今天糊了嗎”和他說的每一句話都過了一遍,其實很多細節都能和顧卓立本人對上,包括之前在上海剛下飛機前往酒店的時間點、顧卓立罵完沈灌後“狍子今天糊了嗎”也莫名情緒低落的巧合,以及每次都是顧卓立發微信找不到他,下一秒對家噴子的私密小窗就過來了。

Lucy突然問道:“Boss,今天顧董還去您家做客嗎?我幫您訂兩人份的晚餐嗎?”

“訂。”烏銳清斬釘截鐵道:“訂三人份,讓他多吃點。”

“呃,好……好。”Lucy覺得自家老板今天大不對,偷偷回頭瞟了他一眼,又趕緊轉回身去。

烏銳清努力冷靜下來,很認真地分析了一通男人的操作。

顧卓立應該不知道一直在網上對噴的“網友”就是他。

網絡對噴這種事是命運使然,彼此不知情,誰也怪不了誰。但僞裝成廖山粉絲卧底過來騙取情報就另當別論了……

烏銳清又一次點開那個加密聊天室,看着昨晚的那句“你這種裝逼還傲慢的人,我多一眼都不會看”,又往上翻了翻,對着那條“三次元親愛的小夥伴”,陷入複雜的沉默。

他忽然輕聲開口,“要是有人三番兩次捉弄你,怎麽辦?”、

Lucy愣了愣,“啊?”

她的大腦飛快運轉,“絕交,或者報複回去。”

烏銳清頓了頓,輕聲道:“可是他确實給我造成了一些損失。比如……”

比如蜜柚battle廖山家數據組拼死拼活一星期,最終卻被終點超車,而烏銳清竟莫名成了間接的作亂者。

Lucy說道:“那就很簡單了啊,報複回去,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她說完這句話車廂裏又安靜了許久,她屏息以為自己說錯話了,心中暗暗懊悔。

自家Boss是個多麽清高而利落的人,向來崇尚快刀斬亂麻,怎麽會同意她的建議呢?

她下意識回頭過去想道個歉,卻見後座的烏銳清一手拿着手機,輕輕側着頭,似是在看着車窗外發呆。

乍一看好像和平時沒什麽不同,但仔細看,那雙黑眸中卻有一絲高深的玩味。

Lucy猛地打了個哆嗦,連句對不起都不會說了,迅速轉了回去。

烏銳清在心裏打定了主意,給顧卓立發消息。

【什麽時候來?今晚繼續來打榜啊,榜單要掉了。】

顧卓立:【你在家嗎?我随時都可以去,正好我有事跟你說】

顧卓立:【哎,我昨天倒黴死了,小馬開車急剎車,我把脖筋給抻了,好痛……】

顧卓立:【哎我有一件禮物要帶給你,你今天心情如何?】

烏銳清對男人口中的禮物并不感興趣,只回複道:【還可以,你盡快來。】

他剛放下手機,那個加密窗又彈了出來。

【狍子今天糊了嗎:號解開了吧,答應的叫爹呢?】

【狍子今天糊了嗎:跟你說,以後我不會在網上怼你家了。但你記住,一切都可忍,我崽必須贏。距離年底商業價值榜公布還有兩個月,走着瞧吧!】

烏銳清對着那幾行字定定地看了片刻,而後竟冷笑出了聲。

打一頓罵幾句什麽的,對那家夥而言,太放過他了。

要天長日久地讓他把這件自找的馬甲穿着,即使馬甲上長出刺來,也要堅持着穿下去呢。

烏銳清忽然覺得自己摸清了一種思路,他瞬間切換掉平時和男人互噴的口吻,一邊面無表情,一邊發着溫情脈脈的文字。

【廖礦群山:解鎖了。您真的很厲害,現實生活中您一定是個大人物吧,我好慚愧,之前一直噴您來着,沒想到您才是隐匿在鍵盤背後的大佬!這裏給您說聲對不起,無論沈灌和廖山怎麽樣,都由衷地欽慕并贊美您。】

對面過了足足十秒,男人像是被吓瘋了,噼裏啪啦砸過來一堆。

【?????】

【我去???】

【不是,你有病啊?】

【你是不是發燒了??】

【你不要吓我,你是瘋了傻了還是被人綁架了?你該不會一直都是個裝作高冷裝逼人設戲弄我的精神病吧?!你是不是那種精神病犯罪狂啊?!】

烏銳清冷漠地勾了勾唇角。

【廖礦群山:您說的很對,我仔細反思了我自己,我确實一直以來在裝高冷,卻沒想到裝到真大佬頭上了。之前的事都是我不對,以後我會溫柔對待您的,把您這一年來在我這裏受的氣都撫平。】

【廖礦群山:摸摸頭。】

【狍子今天糊了嗎:卧槽。。。】

烏銳清關掉小窗,打開郵箱迅速編輯了一條,五分鐘後,一個标着“未知”的來電在屏幕上亮起。

他接起電話,語氣如常平和沉穩。

“再提一個需求,價格你開。”他清晰地說道:“之前你給我和他開的加密小窗,可以設置鎖死嗎?”

Blacker遲鈍了片刻,緩緩道:“您所說的設置鎖死,該不會是禁止對方強行卸載吧。”

烏銳清:“嗯。”

“……看來您真的很享受與對家互噴的快樂。”Blacker默默打開那個都快要被他遺忘的指令窗口,掃到最後一段聊天日志,整個人有些恍惚。

“那個,不要錢了,我這裏添兩行代碼的事,很簡單。”Blacker遲疑道:“但是您注意心理健康啊,我感覺您說話的風格跟之前比起來變化有點大。”

烏銳清“嗯”了一聲,道謝後挂斷了電話。

到家沒多久,男人就送上門來了。

打開門,顧卓立手裏拎着一個有些熟悉的禮盒,烏銳清随手接過來放在鞋櫃上,還沒來得及問裏面是什麽,就看見了男人肩膀以上僵硬的動作。

他挑挑眉,“抻成這樣?”

顧卓立苦着臉,“飛來橫禍,真是的。而且我跟你說,我最近遇到的怪事不止這一遭,太魔性了!喪心病狂!令人發指!你知道什麽叫舔狗嗎?我今天才認識到什麽叫舔狗!我去,開了眼了!”

“哦?”烏銳清語氣淡淡的,似乎沒有什麽意外的含義,顧卓立依稀覺得他比平時冷漠了一些。

男人停頓下訴苦的話,問道:“你怎麽了,心情不好?”

“心情很好啊。”烏銳清淡淡地說道:“你沒聽說嗎?我們家大粉的微博賬號解開了,整個管理群裏都在歡慶,我剛才一直和大家聊天來着。”

“哦,對哦。”顧卓立聞言舒眉一笑,“這樣你也能開心點,以後又可以輪他的追星博啦。”

烏銳清淡然一笑,“你呢,你不開心麽?”

男人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而後又恢複如常,說道:“我當然開心……那個,我今天其實是有件事要跟你說。但我先進去坐吧,不,我可能得在沙發上躺着,實在太疼了。昨天還只是脖子疼,今天一覺起來脖子好了點,但兩個肩膀廢了似的,見鬼。”

烏銳清挑挑眉,“疼成這樣?”

他這十幾年來學散打、學跆拳道,各種肌肉傷受過不計其數,簡單推拿一下還是沒問題的。

于是他略作思忖後輕輕笑了笑,“你進來坐吧,我幫你按按。”

“你還會按摩啊?”顧卓立有些意外,跟着他往裏走,坐到沙發上。

不知為何,如果不刻意提起,他很難主動聯想到烏銳清是一個力大無比的人。大概是小烏總整個人的形象和氣質太過溫潤謙和,看起來比昨天那個老大夫要溫柔多了。

顧卓立忽然回想起那只微涼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時的觸感,感覺耳根隐隐發熱。

他清了清嗓子,“那你幫我按兩下吧,就肩膀和脖子銜接的地方,我感覺我的肌肉都打結了。”

烏銳清嗯了一聲,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不知是不是錯覺,今天那只手放上來的感覺有點不對。

想象中的舒服沒有發生,男人反而莫名感受到一股威脅。

他有些茫然而無措地咽了口吐沫,下意識想要阻止,又沒有什麽理由。正迷茫着,餘光裏忽然瞟到了角落裏的兩個快遞盒。

“你買什麽了?”顧卓立問道。

“哦,你說這個啊。”烏銳清像是忽然想起來,松開手走過去,從快遞箱上摘下附贈的小刮片,把膠帶拆開,淡定地說道:“之前蜜柚battle不是鬧過一次叛徒嗎,咱家管理說懷疑那個叛徒之後還會去各種現場活動繼續潛伏,給我們每個人都買了一套家夥,讓我們以後參加活動都帶着,方便随時抓人。”

“……”男人的神色凝重起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烏銳清打開箱子,先是揪出來紋路锃亮有光澤的蛇皮麻袋,又從另一個箱子裏倒出一地的不鏽鋼鉚釘殺馬特戒指。

男人的表情逐漸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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