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A」
像是一陣溫柔而清涼的風。
——想要分享這個好消息, 只想到了你。
顧卓立的思緒凝滞了一瞬,把那句話反反複複回想幾遍, 而後他緩緩縮回本已放在電腦觸控板上的手指,低聲确認道:“只告訴我嗎?”
烏銳清似乎嘆了口氣, “嗯。”
“本來也想找個網友說說, 但覺得沒必要。”他緩緩解釋, “那個網友……嗯……告訴他和告訴你其實沒什麽本質區別。但他可能會先恭喜我, 然後再嘲諷我一通吧。”
顧卓立還以為他說的是狍子的哪個飯圈管理員,于是挑撥道:“腦殘網友真的不要太多,毫無善良充滿毒舌,你不理那家夥是對的, 以後也別理他了。”
話筒裏沉默了一瞬,而後傳來烏銳清忍笑的聲音, “嗯。”
隔着很遠的距離, 顧卓立也能察覺到今晚烏銳清的開心。那是一種輕松的開心,不像他平日裏即便笑着時卻也好似背負着什麽。
小烏總的情緒會傳染,他也忽然覺得心情很好很好。
顧卓立看着茶幾上那張卡片。
友誼長存。
他好似忽然想通了什麽,極低地嘆口氣, 覺得幸福又酸楚。
烏銳清說道:“要來我家嗎,不追星, 就聊聊天。”
他想了想,又說, “你上次把酒都帶走了,拿回來一些吧, 家裏沒酒了。”
顧卓立聽話地拎了一瓶酒上門,卻不是烏銳清給他買的二鍋頭,而是一瓶包裝清爽的日本青梅酒。
兩只胖乎乎的玻璃酒杯,放上冰塊,淺青色的液體倒入,杯壁上折射着地燈投出來的幽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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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銳清似乎很喜歡黑夜,他家裏的燈本就不多,平時常開的就更少。
兩人并肩坐在地毯上,面前的落地窗外是首都夜晚的車龍和燈火。不遠處CBD的寫字樓群十分璀璨,望煊集團和Pierres集團樓層最高,中間隔着的幾座寫字樓在夜間仿佛都隐形了,遠遠看去,竟然也好像正并肩站着回望過來。
顧卓立遷就烏銳清的速度,破天荒地拿起酒杯只開玩笑似的抿了一口。
“所以……”他小心翼翼地措辭,“弟弟是孤兒院裏認的弟弟嗎?”
“嗯。”烏銳清雙手放在膝蓋上攏着那個玻璃杯,舌尖有一點梅子的酸甜,更多的還是酒精的辛辣。
他回憶了一會,垂眸笑道:“他比我小兩歲,小時候為吃不要命,做事傻裏傻氣的,不止一次因為偷吃挨揍。我怕他早晚被人打死,只好把他認過來罩着。”
顧卓立聞便笑,“孤兒院時就已經是院霸了嗎?”像現在這樣,用美麗安靜的氣質誘人靠近,然後一拳把人揍翻。
太可愛了。
烏銳清一本正經地回答,“那是去英國之前的事,那時還沒刻意學習打鬥技巧,最多只能打得過比我大三四歲的吧。”
“不過,孤兒院那時候好像也沒有太大的孩子,最大的可能也就比我大三四歲了。”烏銳清分析了一通,忽然住口,因為他發現身邊的男人臉上笑意已經凝固了。
“……”
顧卓立默默灌了一口冷酒。
烏銳清也跟着他喝,這酒喝起來有梅子的味道,但後勁還算足,半杯下肚沒一會,就有一種暈暈的感覺在腦袋裏緩緩膨脹蔓延……
顧卓立倒真實覺得這是飲料,度數僅高于啤酒,鬧着玩似的。于是他又問,“所以你弟弟平時都偷吃人家的什麽?”
烏銳清忍不住笑,“也是你家的産品。”
男人一愣,有些難以想象地說,“不會吧,也是肉多多?”
“嗯。”烏銳清輕輕揚着唇角,“甲樓的大孩子隔一天發一根,他在乙樓領不到。後來我的每根肉多多都被他強行掰走一半,有時候還是一大半。”
“…………”
顧卓立心想,這不是養弟弟,這特麽是養土匪啊。為什麽小烏他追星和認弟的對象都那麽不招人喜歡?這個人對土匪人格是不是有什麽瘾?
烏銳清側頭過來,“怎麽了?”
一絲醉意籠罩在那對清澈的瞳仁上,顧卓立心裏再不忿也對他兇不起來,只嘟囔道:“我覺得你這個人很不公平。”
烏銳清:“怎麽講?”
男人悶聲道:“同樣是小時候,他天天搶你的肉多多,你卻認他做弟弟,罩着他。我可是以德報怨送你一根肉多多的人!你怎麽不對我有點特殊關照?”
烏銳清聞言忍不住悶笑出了聲,他原本屈膝坐在地上,此刻笑起來招架不住就伏在自己膝蓋上,後背繃起一道優美的弧線,微微顫動着。
他模糊地說道:“我要是沒有特殊關照你,你早就死了知道嗎?”
“啊?”顧卓立沉迷盯他的後背,沒太反應過來,“什麽鬼,說什麽呢?”
“沒什麽。”烏銳清笑了一會擡起頭來,大概是在膝蓋上壓的久了,兩頰微微地泛紅,和黑眸中的水光相映,冷清中透出一絲讓人難以言說的性感。
顧卓立特別口渴。他忍不住喝掉杯中酒,又倒一杯,又喝空。
這酒後勁綿長,烏銳清謹慎地只喝了三分之二杯後就不再喝了。但他光是看着顧卓立喝,都覺得有點上頭。
——這家夥是地地道道的東北人,豪放且海量。可他仰頭喝酒的時候,卻不像沙雕網友們描述的那麽粗犷野蠻。
大概是這家夥長得帥氣,皮膚白皙幹淨,仰頭飲酒時只叫人感慨那利落好看的喉結,還有偶爾挽起襯衫衣袖到腕上那個動作帶來的視覺沖擊。
烏銳清看了一會,又趴在了自己膝蓋上,側着頭看他,睫毛一下一下随着眨眼觸碰着眼睑,過了一會,他暈暈乎乎地閉上了眼。
顧卓立還在殘餘的感官裏絮絮叨叨。
“這個弟弟你不想被烏家發現吧,要不第一次接觸讓我去,一切來路都摸清了,你再去和他相認。”
“但我覺得我可能是想多了,你做事妥帖,不可能留下什麽疑點就盲目行動。”
“我跟你說,醜話放在這裏,找到弟弟後也要每天努力帶着我追星啊。“
“唉對了,你弟弟叫什麽啊,現在哪裏上班?你說他大富大貴了,他不會就是CBD那一片的某個公司裏的高管吧?”
顧卓立自言自語到這忽然有些心虛。
CBD那些高管和董事們,他幾乎每個都和烏銳清吐槽過,不是吐槽人家谄媚,就是說人家業務能力不行、禿頭還愛包情人、發朋友圈太low……總之,除了烏銳清本人,他幾乎沒有吐槽不到的了。
顧卓立心慌慌地回過頭去想看烏銳清的反應,一側頭,卻見烏銳清趴伏在膝蓋上,側臉對着他,安靜地閉着眼,呼吸均勻綿長。
男人怔了足足有半分鐘。
寂靜昏暗的房間裏,只有他敲鼓一樣的心跳。不是那種急促的鼓點,反而卻比平時跳的更緩慢似的,只是每一下都那麽用力,沉到他都覺得心髒要掉進胃裏、烏銳清都要被吵醒了。
顧卓立下意識雙手捂住胸口,想讓它跳得小點聲。
過了片刻,他輕手輕腳地站起來,在原地垂眸又看了烏銳清一會。
居高臨下時就看不清小烏總俊秀的五官了,但卻還是能看見那道絨密的睫毛。
男人大腦有些空白,慢吞吞地把沙發上的小毯子拿了過來,輕輕蓋在烏銳清的身上,拿走他的酒杯,又扯扯毯子遮住他的腳。
烏銳清迷迷糊糊中其實察覺到了這一切,但他意識沒有徹底醒來,表現出的就是一副熟睡的樣子。
一個低沉磁性的聲音忽然在房間裏響起。
“找到弟弟高興成這樣,這些年烏家一定對你不好吧。”
顧卓立看着那個身子蓋在毯子下後顯得有些小的腦袋,低聲心疼道:“所以你追星追那只傻狍子,是因為他某些方面和你弟弟很像嗎?”
男人似是下定了決心,“無論你弟弟是誰,我都會對他像親哥哥一樣好的。哪怕他和狍子一樣傻氣野蠻,我也會……”
房間裏安靜了幾秒鐘。
烏銳清沉淪的意識被這突然而來的安靜拉了回來,他正要睜開眼,卻忽然感受到一只幹燥溫暖的大手,放在了他的頭頂。
那只手克制而又溫柔地在他的頭頂摩挲,酥酥麻麻的感覺好像順着頭發絲傳到頭皮下,又蔓延爬遍脊椎和四肢。
——微妙而美好的觸感,不止是被摸頭的那個人感受到。
顧卓立倏然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麽,一下子縮回手。
他臉紅了個透,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傻逼,我操。”
而後,頭也不回地落荒而逃。他大步流行地離開客廳,只除了關門前用手攔了下,讓門幾乎無聲地落進門框。
烏銳清睜開眼,被某人揉得有些蓬亂的頭發下是一對困惑的雙眸。
什麽情況。
【哪怕他和狍子一樣傻氣野蠻,我也會……傻逼,我操。】
烏銳清有些無奈地皺眉,坐直身子,腳尖抵在微量的落地窗上,有點發愁。
這家夥到底是什麽陰影,對廖山這種性格的人讨厭至此嗎。
烏銳清忽然有點難以想象帶他去見弟弟那天——也說不出到底是委屈了誰,似乎是個非常微妙的處境。
他正糾結着,手機忽然響了一聲,加密小窗彈出。
【狍子今天糊了嗎:老鐵!qaq】
顏文字有點過于驚悚。
烏銳清猶豫了一下,回複了一個問號。
【狍子今天糊了嗎:啊—————啊啊啊】
烏銳清不明所以,忍不住怼道:【瘋病又加重了嗎?】
【狍子今天糊了嗎:不是,我只是需要傾訴。】
【廖曠群山:傾訴什麽,說吧。】
【狍子今天糊了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廖曠群山:…………】
【狍子今天糊了嗎:太軟了,他真的太軟了,他就是一個寶寶啊!】
什麽鬼。
剛罵完廖山一句,出門就開始追沈灌了嗎。
烏銳清有點不悅,但他還是忍住了自己的情緒,敷衍地回複道:【陶醉至此就當面去誇啊,啊啊什麽,口嗨怪。】
作者有話要說:
顧卓立:aws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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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卓立,一個桃花裏都寫着“沙雕”的男人。
大家明天見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