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A」
烏銳清望着他的眼神含帶笑意, 黑眸中好似點着幽深靜谧的光。顧卓立清了清嗓子,默默關上門過來, 犟嘴道:“說了就說了,敢說就敢認, 你本來就還……挺, 那個也不是高冷, 就是酷, 對,挺酷的。”
烏銳清不動聲色地把微博從廖曠群山那個號切換成一個普通追星小號,而後淡淡問道:“他們确實都覺得我和人有疏離感。但對你沒有吧,我以為我們還挺熟?”
男人連忙鄭重點頭, “那是特別熟了,我們可是好朋友, 友誼長存, 只是……”
“只是?”烏銳清挑眉。
顧卓立小聲逼逼,“也不知道從那天開始,我總感覺你看着我的眼神有點危險啊……”
烏銳清聽清了,他忍着笑裝作一副沒聽清的樣子, “嗯?你說什麽,能大點聲嗎?”
“沒事。”顧卓立正色, “對了,大夫怎麽說, 你打什麽藥呢?”
感冒輸液是常事,烏銳清倒也從來沒關心過自己到底輸哪種藥, 一時也說不清。男人站起來仔細查看了吊瓶上的标注,點點頭,“這個藥我知道,打了之後會有點口渴,我讓馬可送點檸檬水過來。”
“哦。”烏銳清怔了半秒,而後輕輕地垂下眼。
之前沒關注過,被提醒後才意識到,好像确實會口渴,而且,嘴巴裏會像含了沙子一樣幹澀無味。
就像知道他在想什麽,顧卓立跑出去買了兩顆水蜜桃回來,把上面的絨毛搓洗幹淨才遞過來,“現在吃桃子有點反季,但看着還蠻新鮮的,桃子溫性,你現在吃剛好。”
烏銳清“哦”了一聲,接過來咬了一小口。
絲絲涼涼的汁水湧入口腔,沒有太多甜味,但卻充滿水分,一下子就把幹澀的舌頭浸透了。
顧卓立三兩下把另一個沖了沖,大口一咬,一個桃少了三分之一。
“你的甜嗎?”他問。
烏銳清腦子裏莫名有點亂,他點點頭,“挺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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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命好。”男人耿直道:“我這個不咋甜,水了吧唧的。”
烏銳清:“……”
烏銳清默默低頭吃了一會桃,而後忽然看着手上的半顆桃子說道:“對了,我剛才上網發現弟弟又被人黑了一大波,你來之前就知道了吧?”
男人一噎,差點把桃核嚼了,“啊……知道啊,可惡的對家粉。”
烏銳清搖頭,“倒不能歸結到對家粉頭上。那人只是一個劣根性的網民,跟是不是對家粉也沒本質關系。這些都無所謂,但有件事,真的太邪門了。”
男人明知故問,裝了一手好純,“什麽邪門啊?”
“狍糊。”烏銳清不動聲色地說出這個名字,意料之中在餘光裏看到某人身體一僵,他高深地扯了扯嘴角,淡然繼續道:“這人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啊,既然內心深處是一個維護正義的人,為什麽一直黑弟弟?”
他一邊說着一邊掏出手機,點開顧卓立那條微博,似是随意地念道:“【……事實證明,廖山獨自一人借酒消愁,喝成一條傻狗……】,你說他明明在幫弟弟,怎麽嘴非要這麽賤?不說幾句惹人厭的話就嘴癢癢嗎?”
顧卓立麻木地說道:“真賤!”
烏銳清看着他,臉上沒什麽笑意,“所以,去掉兩家競争關系不提,你覺得這個人到底有什麽讨厭弟弟的原因嗎?我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男人被他問愣了,愣了好一會。他把那枚完整的桃核放進垃圾桶裏,拽出一張紙巾擦擦手指,垂眸輕聲道:“大概廖山剛好是他讨厭的那種人設。”
烏銳清:“嗯?”
顧卓立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每個人都有天然讨厭的那種人,形成的原因有很多,也大概會有無數個機緣扭轉。但大概,讨厭一個人的性格本身,就不太容易扭轉得回來了。”
本就只有兩個人的房間好像一下子更加靜谧了。顧卓立起身幫烏銳清調整輸液滴速,烏銳清看着那個線條充盈而利落的後背,竟不知怎地萌生了一種想去順順毛的沖動。
——顧卓立說的這種感覺他大概可以體會。就像沈灌之于他,沒什麽毛病,但大概沈灌和那個陰暗自閉的他太像了,所以他總是喜歡不起來。
他總覺得自己捕捉到了一點關鍵信息,但又說不太清,腦子裏還是一團糊,手已經不由自主地撫上了男人的背。
正按着小旋鈕背對着他的男人驀然一僵。
涼涼的,軟軟的,小烏總的手心——隔着一層單薄的襯衫布料,貼在他的後背上。
顧卓立仿佛被人點了穴,“…………”
烏銳清猛然反應過來,立刻縮回手。他腦子裏嗡嗡的響,電光石火間又擡起手,“啪”地一聲就給了男人後背一下子。
烏銳清是那種傳說中的斷掌,打人痛,不用力也痛。顧卓立差點被他一巴掌拍到吊輸液瓶的架子上,一臉懵逼地回頭看他,“啊?”為什麽打我?!
烏銳清垂眸冷漠,“好像有只小飛蟲,拍死了。”
“…………”
……
廖山從鑒定機構出來,戴着一只把臉遮得只剩眼睛的黑口罩,棒球帽壓着淩亂的頭發,一頭紮進保姆車。
往日裏活潑跳脫的眼眸毫無笑意,他半死不活地癱在座椅上,面無表情刷着微博。
經紀人警惕道:“鑒定結果已經傳真回去,工作室馬上正式回擊。小號随便你怎麽樣,但不許上大號怼人,知道嗎?”
廖山嗓音沙啞道:“我只是頹,不是傻。”
經紀人心疼又恨鐵不成鋼地回頭瞪了他一眼,“你就是傻,別再嘴硬了。”
——圈裏接觸過廖山的人都覺得他溫暖陽光有責任感,是圈裏一股清流,但只有身邊的人了解他其實就是個小朋友。小朋友去年的今天消失坐飛機去玩海上蹦極,一天蹦了十幾次,被拽回來的時候血壓已經異常到臨界點,在醫院裏休息了一個禮拜。
經紀人小心翼翼地措辭,“到底是哪個親人的忌……你父母健在,生活富有,該往前看了。”
“你不懂。”廖山低沉道:“是我人生第一個親人。”
經紀人心想,第一個親人不是你媽麽,伯母天天在家插花寫毛筆字,知道你這麽咒她麽。
說話的功夫,廖山工作室已經曬出了鑒定結果,并咬定要對造謠者嚴懲不貸。網上的風頭開始一邊倒,廖山刷了幾分鐘,覺得沒什麽意思,又默默把手機丢開了。
他正在心裏回憶着孤兒院裏的種種,手機忽然又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上跳着一個讓人有些意外的名字:沈灌啊灌灌。
灰敗的眼眸中重新聚起一絲微弱的神采,廖山喝了口水潤喉,接起電話。
“喂,你找我呀。”
沈灌的聲音有些猶豫,“那個,今天的事我也在關注,你還好吧?”
“我很好啊,沒什麽事。”廖山說着不由自主地坐直了,手指插進發根,理了理有些蓬亂的頭發,又重新戴好帽子。
沈灌輕聲道:“經紀人說和我無關,但造謠者确實是我家挺出名的大粉。因為粉絲紛争害你被黑成這樣,我總有點不好意思……”
“嗨。”廖山大氣道:“這有什麽的,咱們兩家……”他有點不好意思地幹笑兩聲,“你應該懂吧,雖然我們之前壓根沒怎麽接觸過,但他們一直打得挺熱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也說不清是對家還是親家,哈哈哈哈哈。”
“……”這個比喻用得沈灌有點腦殼疼。
他對廖山有許多的愧疚。
除了今天的粉絲争端,還有最初因為顧董事長的那出烏龍,他和經紀人在背後不知道講究了人家多少句。後來為了彌補人家硬是推了一個角色,也是又過一陣他才知道,廖山本來沒那麽快想進影視圈的,他年底本要做新專輯,結果莫名其妙就答應去試鏡了,
沈灌輕輕嘆了口氣,聽說廖山已經推遲了年底的錄音計劃,既然如此,就争取幫他把角色拿到吧,之前說好的一起演練試鏡還沒有下文呢。
他這樣打算着,就問道:“最近有時間嗎,出來吧。”
廖山聞言心中一動,“好啊,那你把空閑時間整理一下發我,我來決定時間和地點。”
沈灌,“嗯。”
廖山挂斷電話,剛才那點憂思好像被抛到腦後。
他“嘶”了兩聲,感覺這事有點難辦。
沈灌暗戀他,但是臉皮太薄了,總是徘徊在某一條線後邁不出來。這次沈灌竟然又主動約他出來見面,一定要好好珍惜,不能糟蹋人家難得的勇氣啊。
只要你邁出一小步,我就會帶你飛一大步。
廖山這樣想着,飛快搜索。
【第一次約會要去什麽地方?】
答案裏有長長的清單:電影院,逛商場,一起去爬山,游樂園……
廖山皺眉逐一排除。
電影院就算了,影視工作從業者,難得出來玩還要逼着人家看電影,估計少不了一番演技對比。逛商場就更無聊,還有爬山……上次看他那小體格,估計也不是個熱愛運動的主兒。
廖山一通瘋狂排除,最後只留下了“游樂園”一個選項。
他雞賊地看了一眼自家經紀人的背影,仿佛有心靈感應似地,對方猛地回頭,“剛才是誰,你要幹嘛去?”
“啊。啊那個。”廖山舔了舔嘴唇,又變回一條廢狗癱在座椅上,“是沈灌,說那個導演在正式給我試鏡前想先私下接觸我一下。但是……導演脾氣怪,不讓我帶人。”
“唔,那好事啊。”經紀人聞言松懈下來,“有的導演是這樣的,讨厭演員耍大牌,正常帶助理都不喜歡。”
“好麻煩啊,那我豈不是不能帶你去了,啊,我不想一個人去見面啊。”廖山嚷嚷着,很是真情實感的樣子。
經紀人被大男孩依賴覺得心裏暖暖的,但還是勸道:“要去的,我不跟你,我們保持聯系就好了。你聽話,自己去,好嗎?”
“行吧。”廖山長嘆一聲,用手掩面遮住表情,聲音裏依舊充滿沉痛:“做這行真的,身不由己,身不由己……”
半小時後,沈灌收到了他的短信。
【後天(星期四)早上十點,城西游樂園入口B雜志亭背面。】
游樂園?
去那種地方練劇本??
沈灌即便早有那種“歌手不是專業演員”的心理準備,仍然被對方的不着調給驚着了。
他正猶豫着要不要建議改個地方,手機忽然又收到另外一條短信。
【顧董事長:崽,看到我今天的微博了吧?我不是要轉粉他家,只是為正義發聲,你不要多想,要繼續努力工作,加油啊。】
沈灌心情複雜地回了一句【好的我知道了,謝謝顧董。】
被顧卓立這麽一攪和,他莫名對某對家的愧疚感更強了……
于是沈灌一咬牙,切換到和廖山的對話框,也回了一個“好”字。
作者有話要說:
顧卓立:我怎麽突然就挨打了???
顧卓立(驚恐):我該不會是露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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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明天見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