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D」

烏銳清在電話裏沉默了幾秒鐘的功夫, 對方就像是被拉開了話匣子,一個勁地問, “幹嘛呢,怎麽不說話?”

“哇你不會是在會上接了我的電話吧, 說好的十二點散會呢, 拖堂?”

“我男朋友在嗎?開門, 把我男朋友放出來。”

烏銳清原本有些沉重, 聽到這一句後終于忍不住了,無奈又有些想笑,低聲道:“罵我呢?散會了,你過來吧。”

“我沒有, 我不敢。”顧卓立在電話裏嘿嘿一笑,周遭的聲音有些吵, 他的聲音在那片嘈雜之中卻格外清晰, “你等會啊,我在這排隊給你買東西呢,得二十分鐘吧。”

說幾句話的功夫,烏銳清稍微透過氣來了, 他整理了一下領口然後推開防火樓道的門往外走,“買什麽?”

“草莓泡芙, 嘶……” 男人的聲音低沉又溫柔地含着笑,“老子剛才喊男朋友喊的太大聲, 差點引來圍觀。”

烏銳清嘴角抖了抖,終于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出來防火樓道, 剛好趕上原本要參加的那場會議散會,員工們正三五一群往外走。烏銳清聽着電話笑着從中間穿過,只覺得人生前所未有地自由。

瘋狂而自由,電話裏那個大大咧咧的聲音能驅散倫敦天空上過往十八年不散的濃霧。

顧卓立:“店員傻缺,拉着他們幾個蛋糕師小姑娘對我指指點點,她們是不是沒見過有男朋友的大帥比?”

“男朋友你吭個聲,一聲不出搞得好像我在裝有男朋友似的。”

烏銳清笑道:“知道你有男朋友了,閉嘴吧。”

男人閉嘴了,嘴巴緊閉對着話筒哼不知名的小調,哼得烏銳清要受不了了,那個聲音才終于又真切起來。

“啊,到我了。十分鐘到公司樓下,歪你哦。”

烏銳清放下電話,有些哭笑不得。

男朋友混飯圈,天天在網上挂着,每天都在學習和他身份極度不符的那些網絡用語。

顧卓立買了不僅兩只泡芙,這家夥覺得排隊一次不容易,一口氣買了兩大盒二十四只泡芙。烏銳清硬着頭皮吃了兩只,實在有點膩住,誠實道:“要不我們回去放冰箱裏慢慢吃吧。”

男人一邊開車一邊問,“太甜嗎?”

烏銳清點頭,“太甜。”

顧卓立嘿嘿一笑,“不如你哦。”

“……”

烏銳清花了好大的定力忍住沒把泡芙拍在這家夥臉上,“你夠了,今天一整天像上了發條。”

要是早知道過一夜後這家夥會興奮成這樣,他昨天掰折房卡時真的應該三思後行。

男人嘿嘿笑了兩聲,工作日中午十二點的公路上車輛很少,他們下了高架開上沿江公路,汽車沿着漫長而空曠的江線一路馳騁。

顧卓立忽然說道:“剛才我媽給我打了個電話。”

烏銳清折泡芙盒子的動作停頓下,擡眸看過去,“她……”

“要錢呗。”男人輕松地說道:“前兩天聽說她又去紐約又去Vegas,我就有心理準備了。看秀,賭/博,說到底,又能揮霍掉多少錢?”

烏銳清沉默,心口有些淺淺的疼,他把剛剛折好的泡芙盒子又打開,捏起一個伸手塞進男人嘴裏。

顧卓立就着烏銳清的手一口吃掉,奶油不小心蹭到了烏銳清指尖,他就自然而然地舔了一下,而後側過頭去卻見烏銳清縮回手指看向窗外,側頰又有些泛紅。

顧卓立低笑了兩聲,扯了兩張紙巾讓他擦手,吮着嘴裏的草莓味嘟囔道:“以前她每次和我說那些秀場的貴公子時我都覺得煩得要死,恨不得一張銀行卡塞她嘴裏,之後連着好幾天都賊煩。”

“嗯?”烏銳清看過去,聽他把話說完。

“這陣兒不一樣了。”男人笑着說,“我現在,啊,為人寬和從容,看淡世俗,內心毫無漣漪。你知道為什麽?”

烏銳清認真地看着他,“因為你漸漸懂得,無論她什麽樣子,總還是你媽媽。”

顧卓立挑眉,“因為我睡到了喜歡的人。”

烏銳清:“……”

男人感慨地張了張嘴,“哇……男朋友你想什麽呢,老子在一本正經地泡你,你在一本正經地和我灌雞湯?”

烏銳清忍不住又一只泡芙拍過去,“閉嘴吧你。”

沿着江線,顧卓立把普通轎車開出了幾分跑車的意思。整條公路都十分空曠,男人放松地左手搭着方向盤,右手放在烏銳清懷裏拉着他,平滑地轉過一道道彎,風順着兩扇車玻璃降下的窄窄的縫隙穿梭,安靜而狂浪。

“晚上吃啥?”他問。

“嗯?”烏銳清有點困了,聲音裏帶着一絲自己從來察覺不到的軟和,“吃什麽都行。”

顧卓立笑笑,自然地升起兩扇車窗,放緩車速,在下一個分叉口切換到回家的環路。

烏銳清在副駕駛睡得很安靜,男人的手機無聲地亮了一下,是那道他們之間的加密小窗。

【喂,和我老板彙合了嗎?他心情還好嗎?】

顧卓立瞟了一眼旁邊睡熟的烏銳清,小心翼翼地拿起手機,單手打字回複。

【廖曠的狍糊:已經沒事了。看你一天天在猝死的邊緣反複試探,人倒是挺敏感的,今天謝了。】

Blacker的文字讀起來有一絲別樣的嫌棄。

【所以說你們這種有錢人總是看人低,也就只有我老板跟別人不一樣。】

顧卓立掃了一眼那兩行字,破天荒地沒反唇相譏,而是無聲地勾了勾唇角,關掉了那個小窗。

短信圖标上亮着一個紅色數字,是沈灌兩個小時前發來的消息,一直都沒被點開。

【顧董,我們午休了,我是現在去找您嗎?】

【呃,廖山也有點想跟來,您覺得方便嗎?不方便我就不讓他來了。】

【顧董您還在嗎?】

【我們兩個到約定的餐廳包廂了。】

半小時後。

【顧董我先回去拍戲了,您方便的時候再聯系我吧。】

【顧卓立我是廖山,你這個垃圾,你有沒有時間觀念?手機是擺設嗎,滾啊。】

【呃顧董抱歉,手機剛才被搶了,短信發出去無法撤回,抱歉抱歉。】

顧卓立撇了下嘴,想立刻就給廖山打電話互噴五分鐘,但看了眼身邊熟睡的人還是忍住,措辭溫和地對沈灌解釋了兩句,然後把手機重新放回架子上。

男人長籲了一口氣,糾結了一陣,還是給廖山發了條信息。

【中午臨時有點急事,耽誤你們午休了,有時間來家裏吃泡芙吧。】

剩下的全給他留着,膩死他。

烏銳清在車上補了一覺,把昨晚的疲憊彌補好,睜眼時剛好到家。

他回家後先洗澡,浴室的音響裏原本放着歌,但隔着水聲和音樂聲,他總能聽見一牆之隔的主卧裏乒乒乓乓的。過了一會,他忍不住關掉花灑,帶着一身的水出來,默默站在浴室門口聽外面的動靜。

乒乒乓乓的聲音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帶着一種無所畏懼的快樂。

烏銳清沉默片刻,默默把浴室門推開一道縫隙,看着外面。

顧卓立正開心地把自己的行李全都從次卧搬到主卧來。男人一腳踢開一個拉杆箱,把裏面還帶着衣架的衣服全都扔在床上,然後一件一件往衣櫃裏挂。

他很有心機,表面上看起來是在按照顏色排列衣服,結果就是和烏銳清的衣服完全交叉了起來,一眼望去幾乎分不清哪件是誰的。

顧卓立貌似很認真地發愁道:“啊,同居的苦惱,要是哪天小烏總上班不小心穿了我的襯衫該怎麽辦。”

“萬一要去參加正式場合,結果被記者發現了又該怎麽辦……”

男人做作地苦惱了一陣,又猛地拔高了聲音,在廖山的搖滾BGM裏正色道:“烏銳清先生,我看您這件衣服好像有些眼熟,望煊的顧董似乎不久前也穿了這一件,請問這是巧合嗎?”

烏銳清:“……”

“神經病。”他頭大地關上浴室門,恨不得拿花灑對着自己耳朵沖,把剛才那串瘋人瘋語都沖走。

……

第二天早上,兩人不出意外又起遲了。離開公寓時已經過了中午十二點,男人到劇組去探兩只小的,烏銳清去找約見的投資夥伴。

在商媒眼中,他這個人最大的身家無非來自于“烏家大少爺”這個身份。而在烏家人眼中,他卻只是個拿固薪加分紅的打工徒。沒人知道烏銳清到底有多大身家,就連他自己,只記得大概是從十二歲的時候開始有了與烏家經濟剝離的打算,自那之後一步步苦心經營,前幾年只是小浪花,後來趕上幾波金融動蕩的好運,又在Pierres背後做了不少手腳,逐漸變成一座漂浮在海上的冰山。

海面上看得見的部分,永遠只是冰山一角。

起初他也想過挂靠進一個成熟的投資公司繼續做高管,但後來出的幾波事讓他漸漸明白了,生意場上的老鳥,永遠不會在他和烏家這兩股勢力中徹底站隊其中一方。

他讨厭模糊不清,不如自己起家,十年二十年之後是成是敗自有定論。

烏銳清和第二個投資夥伴聊完出來已經到了晚高峰時間,此時回去太浪費時間,他索性就近找了家咖啡書店,在最裏面的角落裏安靜坐下,想等一等交通高峰過去。

Blacker的電話來得猝不及防,烏銳清看着屏幕上那個“未知”字眼,心中忽然産生一種微妙的預感。

他頓了頓,接起電話,低聲沉穩道:“查到什麽了?”

“王雪霞沒撿幹淨的一根小小的狐貍尾巴。”Blacker忍住通宵爆肝後想要打哈欠的沖動,清了下嗓子,沙啞地說道:“上個月她給一個跟她和烏家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縣城女人賬戶上打了一筆錢,十萬。那個女人叫褚麗敏,上個月她男人跟人打架被捅死了。”

Blacker說到這裏頓了頓,“她男人叫蒙國鑫,貨運車司機,二十五年前在北京因為過失撞人致死,判了三年。出來後就跟妻子搬回了縣城老家,這些年一直都沒什麽正業,但財路很寬。”

烏銳清下意識捏緊了手機,過了一會才低聲問道:“當年撞死的人,是李然?”

Blacker:“是。”

作者有話要說:

顧卓立:同居了!同居了!同居了!

——————————————————

明天見明天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