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細節

前頭廂房裏死了個婦人?

謝筝下意識回頭去看蕭娴,耳邊聽見許嬷嬷連連在念佛號。

蕭娴驚訝極了,心中閃過一絲不詳的預感。

好的不靈壞的靈,等蕭娴梳洗整理妥當,謝筝也從小厮那兒問明白了,出事的廂房正是鄭夫人的那一間。

“昨兒個還一道說話……”蕭娴垂着眼簾嘆了一口氣。

蕭臨提着食盒進來,交到許嬷嬷手裏,一面吩咐她擺桌,一面道:“寺裏有師父去報案了,我已經使人回去請毓衍了,聽說那婦人也是被勒死的,讓他也一并看看。”

這一頓早飯,幾個人都食不知味。

等了差不多一個半時辰,蕭臨才見到了匆匆趕來的陸毓衍。

陸毓衍的身邊還有一個錦衣少年人,蕭臨認得他,那是李昀的伴讀、已經告老的太傅蘇大人的孫兒蘇潤卿。

三人見了禮,陸毓衍先帶着衙役們去前頭廂房裏看了狀況。

屋裏頭不見淩亂,婦人倚靠在佛龛邊上,衣衫整齊,只脖頸上顯露出勒痕,仵作驗了,估摸着是昨夜三更時斷氣的。

地上歪倒了一把椅子,聽那小丫鬟講,是她驚恐之下撞翻的,也沒顧上扶起來。

桌上擺了茶盞水壺,另有一個食盒,陸毓衍瞧着有些眼熟。

蕭臨便道:“是我們家的食盒,昨日娴兒與這位夫人相談甚歡,就讓阿黛送了些點心來,阿黛又去舍利殿裏拜了拜,不想遇見了歹人。”

陸毓衍的眉頭微微皺了皺,複又松開:“這兒不是問話的地方,去你們那兒說話吧。”

蕭臨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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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哭啼啼的小丫鬟跟在後頭,怯怯問道:“我們老爺怎麽還不來?”

蘇潤卿頭也沒回,嘴上道:“鄭博士不會騎馬,馬車還在路上。”

幾人進了蕭臨的廂房,因着蘇潤卿在,原是讓許嬷嬷陪着謝筝過去,蕭娴不肯,只說蘇潤卿也是正兒八經的世家公子,她又是兄長、表兄都在座,哪裏就那般講究了。

蕭臨說不過她,只好随她去了。

謝筝跟着蕭娴過去,剛一進門,擡頭就對上了陸毓衍的目光。

陸毓衍坐在桌邊,腰間依舊挂着紅玉,謝筝抿了抿唇,錯開了視線。

幾人落座。

“傷到脖子了?”陸毓衍開口問道。

畢竟是蕭家的丫鬟,又沒有鬧出人命,也就不叫仵作過來驗傷了。

案情詢問就是如此,謝筝低低應了一聲,擡起頭來,讓陸毓衍看清楚她的傷情。

謝筝膚色白皙如玉,愈顯得脖子上的傷勢駭人。

青的紫的,甚至破了皮,落在陸毓衍眼裏,竟是比鄭夫人脖子上的印子更讓人煩悶焦心。

看傷情,視線自然直白、毫不回避,謝筝叫他看得如坐針氈,眼瞅着陸毓衍擡起了手,手指似乎往她脖子探來,慌得謝筝往後仰了仰身子,這才看清陸毓衍只是把手作拳抵在了自個兒唇角,清了清嗓子。

謝筝立刻坐直了,虧得她躲避一般的動作無人在意,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陸毓衍添了一盞茶,把茶盞推到了謝筝面前:“仔細說說經過,你看到兇手的樣子了嗎?”

謝筝端起茶盞,熱氣氤氲,入喉溫暖,讓人心神平靜許多,她小口小口抿了,理着思路說了從鄭夫人的廂房去舍利殿參拜,到小和尚出聲吓跑了歹人的經過。

陸毓衍眸色沉沉,深邃幽深,似是見不到底。

蘇潤卿問了一句:“你是說,那兇手一直在你背後,你并未看到人?”

謝筝颔,複又道:“但奴婢知道,勒住奴婢脖子的是一個女人,做過粗活的女人。”

幾人具是一怔。

蕭臨奇道:“昨晚上問你的時候,你不是什麽都沒想起來嗎?”

“為何這麽說?”陸毓衍順着問道。

“那時候慌張,等夜裏靜下來了慢慢想,就想起來了些細節,”謝筝語調不疾不徐,道,“奴婢為了掙脫,身子又往後仰,整個後背都貼在了她身上,她有胸的。白绫橫到面前的時候,奴婢有看到她的手,能确定不是男人的手。而且指關節粗大,皮膚黃,是做過力氣活的。”

謝筝說得一本正經,又是談論人命官司,誰也顧不上尴尬。

蘇潤卿打量謝筝,搖了搖頭:“你險些丢了性命,匆匆忙忙看那麽一眼,你有把握嗎?”

“有,奴婢确定看到的。”謝筝絲毫沒有遲疑,語調篤定。

陸毓衍深深看了謝筝一眼,不置可否,而是轉頭去看停下哭泣的小丫鬟,道:“你現在能說明白了嗎?”

剛才過來的時候,這小丫鬟只顧着哭,除了說屋裏椅子是她碰倒的,她的名字叫歲兒,旁的什麽都說不清楚。

歲兒哆哆嗦嗦點頭,道:“能。昨天夫人誦經一直誦到二更天,然後用了兩塊點心,說還要再拜一拜,讓我別再守着了,早些去睡,我就回了隔壁。天亮去敲門,裏頭一直沒動靜,我就推門進去了,夫人就倒在佛龛邊上,我撲過去一摸,都涼透了,我吓得叫起來,跑出來的時候撞倒了椅子。幾個師父過來,就讓我守在房門口,他們去報案……”

謝筝睨她:“鄭夫人夜裏一個人歇的?”

“我們夫人素來不喜歡有人守夜。”

陸毓衍問:“你就在隔壁,夜裏聽見什麽動靜沒有?”

歲兒直搖頭:“我睡着了,什麽都不知道。”

“今早上屋裏的狀況,跟你昨夜離開的時候,有什麽差異?”陸毓衍又問,見那歲兒還是搖頭,他略一沉吟,桃花眼瞥向謝筝,“你昨夜進過廂房,記得清裏頭狀況嗎?”

謝筝擡眸看去,她能從那雙眼睛裏看到自己的樣子,再往深處去,是幽深而無法看穿的眼底。

她想說不記得,免得再多打交道,餘光正好瞧見那塊紅玉,她的嗓子眼緊了緊,再開口時,道:“奴婢去看看吧,許是能想起來。”

“好。”陸毓衍應了一聲,站了起來。

謝筝也要起身,叫蕭娴扣住了手腕。

安撫一般笑了笑,謝筝道:“姑娘莫急,這麽多人都在,奴婢不怕的,倒是姑娘您,與許媽媽一道在這兒等一等,就別過去前頭了。”

這個時候說不讓去也不行,蕭娴嘆息着嗔了謝筝一眼,緩緩松開了手,壓着聲兒道:“說得你不怕那些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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