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驚夢

謝筝怔了怔,望着陸毓衍的背影,直到他越行越遠。

不知不覺間,手指落在了脖頸上,指甲尖觸及還未完全消散的淤青,一時刺痛,謝筝這才回過神來。

倒抽了一口氣,謝筝忿忿想,她哪裏是稀罕絲巾了?

分明是陸毓衍自個兒想岔了,倒成了她問他讨要東西一般。

二門還未落鎖,謝筝回到安語軒時,蕭娴剛剛梳洗完,只着一件中衣,歪在榻子上翻書看。

見她進來,蕭娴把書冊扔到一旁,支起身子來道:“聽說兇手抓住了?”

“抓着了,就是上回勒我的婦人。”謝筝說完,見蕭娴睜大眼睛,一副急切模樣,便在她身邊坐下,将事情從頭到腳說了一遍。

蕭娴聽得眉頭緊鎖,連聲嘆道:“這樁案子,原本與我來說,就與書上的故事一樣,我曉得了來龍去脈,卻都與我沒什麽幹系,可這一回,因着你與鄭夫人,竟是離我這般近,連聽你說案子進展,心情都不禁起起伏伏。”

謝筝莞爾,道:“叫姑娘操心了,好在兇手是抓到了。”

“不是還有細節處沒有弄明白嗎?”蕭娴的聲音添了幾分猶豫,“鄭夫人當真會……”

謝筝搖了搖頭。

不管這麽多人信或者不信,謝筝想,羅婦人在那一刻是沒有必要胡說八道的。

蕭娴嘆息一聲,見謝筝低落許多,她趕緊坐直了身子,嗔怪道:“你出去幾個時辰了,也沒吃上晚飯吧?瞧我,一急起來又是輕重緩急都亂了套了,我讓人在小廚房裏熱着飯菜,你趕緊用一些。”

謝筝見蕭娴急切地要叫淺朱去廚房裏取,趕忙攔她:“姑娘,不着急的,奴婢吃了幾個包子了。”

蕭娴疑惑:“你出門時身上連個銅板都沒有帶,如今衙門裏問話作證,還管吃食了?”

這話問得有趣,謝筝忍俊不禁,笑着說了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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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娴扶住了謝筝的肩膀,上下打量,最後把視線落在了謝筝的鳳眸上:“你說表兄叫松煙買了包子,蘇公子先走了,包子就便宜你了?還是香客居的牛肉包子?”

謝筝叫她盯得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硬着頭皮點了點頭。

“他果真還是認出來了吧?”蕭娴語氣七分篤定、三分猶豫。

謝筝讪讪笑了笑,話在嘴邊轉了一圈,到底沒有把絲巾的事兒與蕭娴說。

最初時,謝筝想過,若陸毓衍當真認得她,大抵是恨不得掐死她算了,可回京這小半個月裏,她又有些吃不準了。

只憑五年前那一眼,謝筝不信陸毓衍能認得她,姑娘家女大十八變,又是差異最大的這幾年,就算是她自己看,也只有眼睛與小時候相像,陸毓衍又不是與她相熟的蕭娴,怎麽能認出她來?

可若說沒有認出來……

那陸毓衍的态度就太過奇怪了。

尤其是今日,倒不是她稀罕那條絲巾,陸毓衍順手丢了也就丢了,賠她一條,她一個小丫鬟,敢收表公子給的東西?陸毓衍就敢真送她?

就蕭娴嘴裏的清冷矜持的陸表兄,能做出那等事情來?

謝筝越想越覺得亂,正好淺禾提着食盒進來,她幹脆先坐下用飯。

蕭娴聽聞陸毓衍與謝筝一道回的蕭家,使人去前頭問了一聲,才曉得陸毓衍與蕭臨在前院裏飲酒,今夜大抵是宿在蕭家了。

當夜是淺禾值夜,謝筝一人住在廂房裏,輾轉反側入睡,夢境支離破碎,裏頭有無數個陸毓衍。

一個沖他冷笑,一個想掐死她,一個質問她為何對他隐瞞身份,一個手持紅玉深情款款……

謝筝吓醒了,出了一身大汗,瞪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屋子,半天緩不過神來。

直到天色蒙蒙亮的時候,謝筝才又稀裏糊塗地睡過去。

清晨時,陸毓衍就起來了,趕在城門剛開時就往寧國寺去。

因着兇手抓住了,城門守備不用再一一查驗,這叫出入城的百姓都松了一口氣。

清晨的寧國寺裏已經有了不少香客,整理功德簿的師父聽了陸毓衍的來意,與他一道翻出了給三娘供奉長明燈的記錄。

冊子上記的很簡單。

三娘沒有姓,只三娘這麽個稱呼,永正五年三月初三生的,三月初四夭折,僅僅只活了一日。

許是時間太短了,父母還未來得及替她好好取個名字,就因着生辰、亦或是家中排行,喚了“三娘”。

長明燈是周年祭的永正六年點上的,落款為“素素”,這二十幾年間,燈油香燭從未斷過。

“幾十年前的事情,貧僧不清楚,但自從十年前貧僧掌了功德簿起,從未見過素素施主,給三娘來添香油的都是鄭夫人,她說她是代人供奉。”大師合掌誦了一聲佛號。

陸毓衍下了山,入城時,正好遇見了蘇潤卿。

蘇潤卿等他等得心急,道:“天剛亮我就去陸家找你,他們說你住在蕭家了,等我去了蕭家,門房上又說你大清早就去寧國寺了,我只好在這裏等着,免得又錯過了。”

陸毓衍把馬繩交給松煙,道:“殿下是怎麽想的?”

蘇潤卿摸了摸鼻尖,道:“我琢磨殿下的意思,羅婦人抓住了,這案子算是結了,鄭夫人沒做過惡事,自然要還她一個清白,免得人走了還不安生,要是做過,還是要理理順,禀明聖上,再做處置……”

陸毓衍大致曉得李昀的意思了。

鄭夫人殺人,若只是一樁單獨的案子,衙門有衙門的規矩章程,國子監也有國子監的體面,該怎麽辦就怎麽辦,事情清清楚楚就好。

可眼下恰好正逢秋闱,明日八月十二,正是秋試的第二場,真傳了風聲出去鬧開了,叫人說國子監博士的夫人謀害人命,少不得添是非。

即便這事兒要辦踏實,至少也要等秋闱放榜之後,具體的事項,李昀也不能一人做主,要聽聖上的意思。

陸毓衍颔,道:“無論後頭怎麽辦,事兒總要先查清楚。功德簿上寫着,給三娘供奉的是一個叫‘素素’的,鄭夫人與素素來往,依那位大師所言,最少也是從十年前開始,這麽長年頭的交情了,鄭家、或者鄭夫人的娘家,總該有人曉得誰是‘素素’。”

蘇潤卿咬着水囊,眉頭緊鎖,糾結良久,道:“素素?怎麽聽起來有些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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