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
更新時間:2013-04-25 09:52:39 字數:5302
格蕾絲坐在富麗堂皇的劇院裏,心不在焉地看着舞臺上演員們精湛的表演,機械地随着衆人一起鼓掌。赫爾的雙人舞排在倒數第三個節目,剛開始,她心急如焚地等待着赫爾的出場,可是随着時間的推移,赫爾的表演越來越接近了,她卻又開始擔心害怕了起來,一心一意地希望赫爾能夠別出場——她實在是太擔心赫爾的腿傷了。昨天晚上,赫爾鮮血淋漓的樣子着實讓她吓壞了。
終于,幕布再次拉開,《唐·吉诃德》的雙人舞選段開始了,赫爾出場了。格蕾絲的心揪了起來,呼吸變得急促。赫爾在臺上篤定不已,扶持着舞伴莉亞,做一些較為柔和的支持、托舉動作,他們連貫地展示各種舞姿,完成了一系列技巧動作,格蕾絲的心髒突突地跳着,不知道為什麽,她的左腿開始抽痛了起來,好像赫爾的疼痛轉移到了她身上一般。她緊緊地攥住腿上的肌膚,天真地希望借此可以減輕赫爾的疼痛。
接下來到了變奏部分。在這部分中,男、女演員分別表演獨舞。莉亞在舞臺上表演着,赫爾暫時待在了後臺。經過醫生再次處理過的左腿疼痛不已,更要命的是,他已經感到麻木了。難道已經到了極限?才剛剛開始啊!赫爾心緒不寧,有些慌亂地抱住了肩膀。
編導拍了拍他的肩頭,難得溫和地說:“看看你的女朋友。”
赫爾自然而然地在幕布後面,悄悄向臺下的格蕾絲望去——她坐在赫爾特意為她挑選的好位置上,一副咬牙切齒的緊張模樣,什麽儀态、什麽教養全都抛到了九霄雲外去了。
“哈……”赫爾笑出了聲,“傻丫頭。”
“原來你戀愛了,恭喜你。”編導一副過來人的架勢。
“啊?”赫爾驚訝地望着編導。
“你的臉出賣了你。”編導不動聲色地指了指旁邊的一面鏡子。
赫爾望了過去,鏡子裏的他眉梢、眼角染着喜色,眼波裏盡是溫柔。他陡然發現,看見格蕾絲之後,他對自己腿傷的擔憂已經轉變成了對格蕾絲的寵溺和關懷。臉龐上透着羞澀而真實的紅暈,他愣住了。在心裏,赫爾問自己:“真的愛上了嗎……”
“別發愣了,到你上場了!”編導在赫爾後背猛推一把,差點沒讓他滾着沖上舞臺,“好好跳,別讓你女朋友擔心!”編導的大嗓門在他身後喊着。
赫爾留意地聽着音樂的節奏,找準拍子,走到了舞臺中央。臺下,他感受到了格蕾絲灼熱的注視,疼痛的左腿頓時又充滿了力量。他激情洋溢地跳着獨舞,一個個高難度的舞蹈動作似乎是從他身體裏迸發出來的一樣,慢慢地,他和莉亞逐漸加快的獨舞過渡到快板的合舞,呈現舞蹈的高潮。赫爾胸臆間激情澎湃,與莉亞的配合和諧默契、渾然一體……
格蕾絲心髒快速地跳着,熱淚盈眶。赫爾在臺上用肢體語言抒寫着他的情懷,格蕾絲在臺下看得如癡如醉。有人說,芭蕾舞是足尖的藝術,可是,對于此時此刻的格蕾絲來說,芭蕾舞是屬于赫爾一個人的,芭蕾的藝術感染力滲透到了赫爾的身體發膚。
舞臺上,聚光燈下,赫爾英俊得如同古羅馬神話裏的神癨,烏黑的卷發、颀長的身段、俊秀的臉龐讓他容光煥發,他完全融入了角色中。格蕾絲眼中的赫爾是一個黑發的阿波羅、卷發的羅密歐……
心髒如同被針尖紮了一下。剎那間,面對着如此俊美的赫爾,格蕾絲恍恍惚惚地明白了過來。她總算找到進來面對赫爾反而會沒有以前自如的原因了:不知不覺間,這個叫赫爾·貝蒂尼的男人已經駐紮進了她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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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爾……”她喃喃地呼喊着這個名字。金色的睫毛顫抖了一下,剔透的淚珠滑落了下來。
最後一個托舉動作結束了。觀衆全體起來,劇場內掌聲如雷。
莉亞激動地對赫爾說:“剛才你跳得真好。”在剛才那段雙人舞中,赫爾不但動作到位,而且全情投入,令莉亞身心皆醉。
“謝謝!”赫爾微笑着,伴着莉亞向觀衆致謝。
莉亞多情地凝視着他,驀然發現,他的視線根本就不在她身上——赫爾正情深款款地望着臺下那個金發女孩。
失望的表情浮現在莉亞臉上。原來,赫爾在舞臺上的激情和力量都不是源于她的。
格蕾絲艱難地從床上爬了起來。窗外陽光燦爛,她看了看鐘,已經九點多了。這還是習慣早起的她第一次起得這麽晚。
“糟糕,赫爾說不定已經在廚房忙碌着煮早餐了!”她驚呼一聲,一個骨碌爬了起來。
匆匆跑出卧室,格蕾絲懸着的心放了下來。在客廳裏那張狹窄的行軍床上,赫爾正沉沉地睡着。這是他第一次比她晚起床。
他累壞了。昨天晚上的演出,他光謝幕就謝了二十分鐘。等到整場演出結束之後,又是一片忙亂,現在格蕾絲只記得零星片段,赫爾興高采烈地找她出席慶功宴,大家樂呵呵地喝着香槟,過了好半天,赫爾才感到左腿疼痛不堪,格蕾絲又緊張地陪他去看醫生,在醫院裏被醫生罵了個狗血淋頭……好不容易回到家裏,格蕾絲堅持要赫爾進卧房睡覺,她睡沙發或者那張行軍床就可以,也不知道赫爾是不是喝醉酒了,執拗得像頭驢子,死活不願意進卧室,非要把舒适的大床讓給格蕾絲,還喋喋不休地說什麽紳士風度,最後他總算安靜下來,卻一頭倒在了行軍床上,格蕾絲怎麽拉也拉不起來,只要由他去了。
窗簾開着,陽光灑在赫爾的行軍床上。格蕾絲蹑手蹑腳地走過去,替他把窗簾拉上了。回過身來,她靜靜地端詳着赫爾的睡顏。
看着看着,她不由得“撲哧”笑了出聲。她終于明白為什麽每天早上起來,赫爾的黑色卷發總是可以媲美鳥巢了。赫爾睡覺很不老實,尤其是在這張窄小的行軍床上。那條受傷的左腿還算老實,乖乖地四平八穩地擱在床裏,可另外一條長腿可就沒那麽聽話了,斜斜地吊在邊上,岌岌可危;兩只手臂大咧咧地攤開着,一只手直接垂到了地上。
真像個孩子。格蕾絲溫馨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臂拉回到床上。湊近看,赫爾的五官顯得分外英俊,俊逸的眉毛舒展着,明亮的眼睛此刻惬意地閉着,濃密卷翹的睫毛輕輕覆蓋在眼睑上,像一層羽毛;英挺的鼻子不時會輕輕皺一下,似乎在做着什麽淘氣的美夢;薄厚适中的嘴唇微微開啓,配合着均勻的呼吸;睡得憨甜的臉頰紅撲撲的……
格蕾絲慢慢地蹲下身去,悄悄攥着赫爾的一縷烏發,繞在指尖上,細細地繞着圈圈,放開了,再繞,然後再放開……
毫無預兆地,赫爾張開了眼睛,濃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格蕾絲。
來不及害臊了,格蕾絲嘴唇一翹,甜甜地笑了,“早上好。”
烏黑的睫毛眨巴了兩下,赫爾露出了稚氣的笑臉,“早上好。”他動了動四肢,惬意地嘟起了嘴,“呼,睡得好過瘾。”
格蕾絲格格地笑了起來,“睡覺還會過瘾嗎?”
“嗯……”赫爾拉長了語調,又閉上了眼睛。
“別睡了,要起來吃消炎藥。”格蕾絲推了推他。
“今天我想偷懶。”赫爾眼睛也不睜開,含糊不清地說。
“都醒了,就別睡了。”
“不嘛……”赫爾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撒嬌。
怎麽今天他就像是個孩子?不過不要緊,就換她照顧他好了。格蕾絲寬容而無奈地笑着,她俯下身子,在赫爾耳邊輕輕吹着氣,“不想起來沒關系,但是要把藥吃了。”
“你喂我。”徹底的孩子氣的撒嬌。
格蕾絲不輕不重地拍了赫爾的腦袋一下,“孩子氣!自己起來吃啦。”
“嗯……”赫爾“嗯”了半天,絲毫沒有動靜,眼睛照樣閉得緊緊的。
格蕾絲無可奈何地搖着頭,把藥和水端到赫爾跟前,溫言軟語地說:“吃藥了。”
“再睡五分鐘。”
格蕾絲又好氣又好笑,“馬上起來!”
帝王版的威嚴命令。赫爾乖乖地爬了起來,“嗚,頭好疼。”他低低地呻吟着。
“誰叫你昨天晚上喝那麽多香槟?”
格蕾絲把藥遞給他。
可是,赫爾卻沒有接過來,“你喂我。”
“這是藥丸,你自己咽下去就得了。我要怎麽喂你嘛。”
“我不管,你喂我。”赫爾往格蕾絲身上靠了過去。熱呼呼的男子氣息噴在了格蕾絲臉上。
“赫爾……”格蕾絲羞紅着臉,想推開他,卻又使不上勁。
“格蕾絲……”赫爾整個人幾乎都挨在了格蕾絲身上。
格蕾絲只感到全身火熱,心跳加速,頭昏腦漲……
咦?怎麽會這麽熱?格蕾絲陡然清醒了過來。她伸手探了探赫爾的額頭,“赫爾,你發燒了。”她正兒八經地宣布道。
“有嗎?怪不得我身上這麽熱。”赫爾倚着格蕾絲,熱辣辣的氣息從他的嘴裏冒了出來。
“乖乖地吃了藥躺下!”格蕾絲一點也不溫柔地把藥丸塞進了赫爾嘴裏,再把溫水往他喉嚨裏倒。
“呵呵,格蕾絲,你這算不算是在喂我?”赫爾眯縫着眼睛,“嗤嗤”地笑着。
“你燒糊塗了。躺下!”格蕾絲一把把赫爾推回行軍床上,焦躁地站起身來,“赫爾,有沒有醫生的電話?我要讓他出診。”
“不用了,不過是發燒罷了,可能是昨天太累了,吃點藥,睡一覺就好。”赫爾大着舌頭,嘀嘀咕咕地說着,昏昏欲睡。
“那怎麽行?!你發燒了耶!”
“我發燒從來不去看的,更別說讓醫生上門出診,吃點藥就好。廚房櫃子裏有退燒藥。”他眯着眼睛,指揮着格蕾絲。
“這可不行……”
“怎麽不行?我說行就行。”赫爾發脾氣了。
格蕾絲沉吟着,“那好吧,不過如果你吃了退燒藥還燒的話,我擡也要把你擡進醫院。”
“嗯……”
赫爾答應得模模糊糊的,格蕾絲不知道他到底明白過來沒有。她嘆了口氣,又把退燒藥拿出來,喂進了赫爾嘴裏。
快到中午了,太陽毒辣辣的,即使是隔着窗簾,還是照在了赫爾臉上。赫爾不舒服地翻了個身。
“赫爾,起來到裏面去睡吧。”格蕾絲憂心忡忡地推了推他。
“起不來。”赫爾老老實實地回答。
那可怎麽辦?格蕾絲皺起了眉頭。
赫爾張開了眼睛。渾身滾燙的感覺消失了,雖然還是有點頭昏眼花的,不過,身上輕松了許多。他掙紮着爬了起來。不知道是什麽東西擦了他的肩膀一下。赫爾回頭一看,居然是兩盆碩大無比的綠色觀賞植物。
咦,這兩盆東西不是好端端地放在頂樓花園裏的嗎?怎麽挪到了這裏?他詫異地揚起了眉毛,那兩盆植物還穿了“衣服”,一塊原本挂在廚房裏的簾子撐在了兩盆又高又大的植物上。
“你醒了?”格蕾絲欣喜地叫着,“現在都快傍晚了,你睡了這麽久,吓得我差點要打電話叫救護車了。不過還好,吃了藥沒多久,你的燒就退了。”
赫爾指了指兩盆綠色植物,驚奇地問:“這是怎麽一回事?”
“喔……”格蕾絲的臉微微有些紅,“因為太陽曬着你的臉,你又起不來,我只好這樣了。”
“你一個人到頂樓把這兩盆東東搬下來的?”
“是啊。”
天哪!赫爾目驚口呆地打量着纖細瘦弱的格蕾絲,又再看看那兩盆“身強力壯”的綠色植物,說不出話來。
“嘴巴張得這麽大幹嗎?餓不餓?我做了蔬菜湯和蘋果派。”
“餓。”赫爾連連點頭。風卷殘雲一般,他把格蕾絲遞給他的食物掃蕩一空。
格蕾絲喜滋滋地端着盤子,陪着赫爾一起吃着這一頓不知道算是午餐還是晚餐的飯。
“你想說什麽?”赫爾發現格蕾絲不斷地欲言又止,忍不住問道。
“頂樓花園裏的杜鵑花都開了。”格蕾絲興奮地報告。
“真的嗎?”赫爾一躍而起,劇烈的動作牽扯到他的傷腿,他不由得悶哼了一聲。
“你別那麽大動作,我就知道告訴你的話,你準會要跑上去看的。”格蕾絲忙不疊地把赫爾拽住,“現在不許去,你的燒剛退,頂樓有風,而且你的腿也傷了……”
“格蕾絲,我發現你慢慢有點像家庭婦女了。”赫爾冷不丁冒出一句話。
“我……”格蕾絲不高興地垂下了頭,不吭氣了。赫爾是不是嫌她∴鋁耍
“呵呵……”赫爾瞅着她的臉,賊賊地笑着。
“你戲弄我!”格蕾絲氣呼呼地站了起來,“剛才還像病貓似的,現在好過來就來勁了……”
“噓!”赫爾伸出食指壓在了格蕾絲的唇上,“來嘛,我們一起上去看看杜鵑花,我還想聽你拉小提琴。”
“上面風大……”格蕾絲苦口婆心地說着。
“我保證穿得像只粽子。”
什麽是粽子?格蕾絲颦着眉,不過不要緊,她馬上搬出了下一條論據,“你的腿受傷了……”
“我保證不亂動,像老婆婆一樣小心翼翼貓着腰走。”
“哧……”格蕾絲笑了。
“來嘛,一起去。”赫爾拉住了格蕾絲的手。
這一次牽手沒有了那種觸電的感覺,卻有一種溫馨甜蜜的暖意。
“好吧。”格蕾絲妥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