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在一起》節目組分別詢問孫樹瑾跟沈念柯對于CP類型的意見, 得到了令人頭痛的答複。一個說豺狼與小白兔, 另一個說兩只互相毆打撕咬的貓咪,節目組多次溝通無果, 只好把他們請到了一起。
再見到孫樹瑾, 沈念柯心裏已經平靜了許多,最起碼能夠假裝若無其事的與他對視, 在最初的十分鐘內, 沒在編導面前露出任何兩人已經一拍兩散的破綻,直至編導說,“說說你們兩個對兩人感情的看法吧,另外兩對不是真正情侶, 所以一切聽另外兩位編導臺本安排。但你們情況特殊, 所以總導演讓我先調查一下再根據你們實際相處的模式來寫, 這樣會帶給觀衆真實感。”
編導是位年輕女孩,她這話一說完頓時就有些冷場, 因為誰都沒接話,還是沈念柯看不下去, 主動道,“那我先說吧。我跟他其實是很像的,都會在自己情緒不好的時候亮出爪子, 有時不可避免地就會撓傷對方, 有時輕有時重,但從始至終我們兩個誰都沒有改變,一個平時被壓制慣了想反抗, 一個武力鎮壓不讓對方有還手之力,就是這樣。”
編導聽得雲裏霧裏,只好把沈念柯說的每個字一字不落地記在本子上,想着回去以後再細細琢磨,她又去看孫樹瑾,“孫老師,你的意思呢?”
孫樹瑾忽然湊近,緊緊盯着她問,“你看我像貓嗎?”
編導今天見到他,他臉上一直沒多少表情,嚴肅地令人害怕,她條件反射似的地搖頭,你不像貓,貓多可愛,你跟可愛的小動物完全沾不上邊。
他直起身子、坐了回去,側過頭看了沈念柯一眼,用一種欠收拾的無奈語氣說,“編導說不像,我也沒有辦法。”
在節目裏他仍想站在她食物鏈的上一層,分手了,他的生活絲毫沒被影響,沈念柯想起剛剛分手的那一周她每晚在眼淚中入睡,後來因為頭痛睡不着還找商守青幫忙開了安眠藥,她那麽痛苦,而他依舊沒有任何改變,做着他以為對的、天經地義的事情。
昨晚她依舊遲睡,吞了幾片安眠藥,勉強睡了個好覺。她起床後氣色不好,所以畫了個濃妝,直到連勤姐也說看不出臉色她才出門。可他呢?跟上回沒有兩樣,從容淡定,随意穿件衣服就迸射出勃勃生氣,他好像比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更顯年輕,皮膚跟樣貌看起來都像二十出頭。
歲月沒在他臉上留下痕跡,連他們的愛情也是。
沈念柯別開眼,覺得有點諷刺。
編導正為難地看着她,沈念柯忽然不想再争辯什麽,也不想再跟他待在同樣的空間,她喘不過氣,只想結束後就趕緊走掉。
急中生智,她說,“狼跟貓吧,物種上與生俱來的差距,無法跨越,我不是兔子,兔子急了會咬人,我不急也會。”
編導忽然有些明白了,只是還在發愁如何讓狼跟貓戀愛撒糖,因為這兩個人看起來不像傳聞中那麽甜,不過這不是嘉賓操心的內容,她點點頭,“我明白了,那孫老師你還有異議嗎?”
孫樹瑾手撐在桌子上,一只腳腳尖向外,他利落地說沒有,然後忽然站了起來,在沈念柯肩上拍了拍,“既然定下來了,我先走,你也早點去機場,別錯過飛機。”
明天她要飛Z市開第二場演唱會,她微微仰頭看了他一眼,無聲地撤開身子,他的手順勢收回。“拜拜。”沈念柯沖他晃了晃手掌,他略略笑了一下,沒再留戀一秒,大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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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市的體育館在地下一層,天氣轉暖,演唱會反而到了室內。沈念柯一點都不緊張了,甚至在開場之前去一樓羽毛球館跟勤姐小陳打了會羽毛球,她每一下都打的很用力,像在發洩情緒,勤姐以為是她壓力大,還勸了好一會。
粉絲比第一場還要熱情,耳旁聲浪一陣蓋過一陣,攝像機慢慢地在上方移動,她看了眼,心裏湧起些不該有的想念,連忙別開視線,走到了舞臺邊。她蹲下身,将麥克風遞給了一位躍躍欲試的女粉絲。
結果女粉絲一開口,全場大笑,她跑調跑得很可愛而不自知,聽到別人笑了才忍不住臉紅笑場,旁邊有一人迅速湊過來救場,他唱了一句,體育館內一靜,緊跟着沸騰起來,充斥着女孩們的尖叫聲,他完完整整唱了四句以後,沈念柯才回過神。
這人的聲音跟孫樹瑾太像了,只是對尾音的處理不同,她轉過身甩了甩頭發蓋住側臉,等心裏的波瀾終于退去才掖了掖頭發、露出微笑。
這陣子網上随處可見她跟孫樹瑾的消息,最開始鬧着要脫粉的粉絲不知道是不是被歷史的洪流淘汰了,聲音小得再也聽不見,吃糖、自己産糧的CP粉一波波湧出,小陳一邊在微博、貼吧、lofter上磕糖,一邊也知道自己磕的糖到最後會變的又澀又苦、難以下咽,但她管不住自己的手。
沈念柯在後臺換了身衣服,往小陳手機上瞄了眼,就看到了自己跟孫樹瑾的條漫。她伸出手,“我看看。”
小陳乖乖遞上去,沈念柯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劃着,條漫作者大概是個沒有談過戀愛的小姑娘,滿屏都是粉紅色泡泡,孫樹瑾又暖又寵,她又乖又萌,一看就還未被現實的男人跟真實的戀愛摧殘,活在自己的想象裏。
不過也挺好的,她沒談戀愛的時候不也這樣嗎?
再次上場,這首是熱烈的舞曲,商琳為她編的舞十分大膽,熱辣性感不說,還要跟男舞者貼身跳舞。男舞者的眼神明亮又直白,一開始排練的時候,沈念柯還會不好意思,時間久了也就習慣。
舞臺上,沈念柯剛剛跟男舞者貼身跳了幾下,下面有女粉絲聲嘶力竭地大喊,“啊啊啊啊!你放開她!不放開我要上去打你了臭男人!”
她繞到男人身後,笑場過後又轉回來。這麽多天來,她第一次真正笑出來,沒想到會是這種場景,果然男人靠不住,能靠得住的只有她可愛的粉絲。
這場演唱會結束,她發了一條微博感謝大家——人生第二場演唱會圓滿落幕,有太多話要說。跟來Z市的可樂們很熱情,給了我力量,帶給我感動。謝謝你們缤紛閃耀的花海,讓我提前見到了久違的春天。謝謝你們一如既往的愛,讓我更堅定地相信未來。Z市再見,路途遙遠,回家的寶貝們一路順風。
發完她沒再看手機一眼,關了手機登機。
落地A市後,她約了商守青出來,其他的醫生她信不過,有心事只能跟商守青這個獸醫說。
“今天我在演唱會上聽到一個聲音,很像我前男友,”沈念柯怕他不明白,又說,“我說的是孫樹瑾,陳敬算先男友,在我心裏他早就死了。”
商守青笑了笑,“然後呢?”
“我到了後臺詢問我的經紀人跟助理,他們都說不像,是我耳朵出了什麽問題嗎?”
“你接着說。”商守青看她似還有話沒說完,饒有興致地看着她。
“而且今天我發完微博,連一刻也不想多看手機,就怕……”
“怕他跟你有互動,還是怕沒有互動?”商守青問。
他問到了問題的核心,沈念柯心裏一緊,她慢慢想了想,自己到底在怕什麽,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
商守青看她實在困惑,不逗她了,直言道,“你這是失戀後遺症。”
“有這個病嗎?為什麽我上次沒有感覺?”她也因為陳敬的劈腿痛苦過,但是沒有到如此嚴重的程度。
“這個病呢,出現很随機,”商守青說,“分手的理由,分手後你的狀态,都是直接刺激。上回你分手沒出現這種情況,一是因為你被劈腿、心裏憤怒,你恨陳敬,而恨比愛容易放下得多。又加上孫樹瑾及時出現,他給你的愛正好填補了你內心忽然破開的那一塊,所以你沒有機會嘗到失戀有多痛苦。”
沈念柯若有所思地點頭,反應了一會問,“……這些你是怎麽知道的?”
商守青咳了一下,“微博上看別人畫的漫畫,就是這樣的劇情。”
“……你一個獸醫,正事不做,怎麽還關心這些?”沈念柯譴責他。
“我也想幹正事啊,這不是被人叫出來當免費的心理醫生嗎?”他笑了笑。
“也是,”沈念柯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那你認識靠得住的心理醫生嗎?”
“我覺得你沒這個必要,”商守青湊近了說,“你這個症狀容易治療,只要盡量縮短空窗期,甚至避免空窗期就能解決。要想對上一份感情斬草除根,最好的辦法就是開始新的戀情。”
沈念柯張了張嘴,“算了,我想先好好工作。”
他攤了攤手,“你心裏也有答案了,你知道自己一時半會忘不掉、難以釋懷。時間才是良藥,能根治頑疾,就算根治不了,最差就是死了、一了百了,到時候什麽憂愁都沒了,那好像也不錯。你說呢?”
“庸醫。”沈念柯笑罵了一句。
跟商守青聊完後,她心情莫名好了許多,直到她看到抱着貓等在她家門口的沈珏。“哥?”“回來了。”沈珏把貓遞給她,沈念柯單手抱着,開了門。
沈珏進門以後就去廚房接水,沈念柯往那邊看了一眼,隐隐覺得他好像有話要對她說,她把喵喵安置好,慢慢走到了廚房門口。
沈珏知道她過來了,轉過身來問,“你跟孫樹瑾最近怎麽樣?”
沈念柯早有準備,脫口而出想好的說辭,“挺好的,很快要一起錄一檔戀愛綜藝,前幾天剛敲定節目裏的人設。”
沈珏望着她,“我問的不是工作。”
“我們都挺忙的,見了面基本是談工作。”她馬上說。
沈珏忽然嘆了口氣,溫聲問,“你跟孫樹瑾是不是分手了?”
沈念柯遲疑了一下說,“沒有,你聽誰說的?”
“我剛剛在廚房看了一圈,只剩你原來的鍋碗瓢盆,而且看起來很久沒開火,你們再忙,會連一塊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他盯着她問。
沈念柯說不出話,最後只能點頭承認,“是分手了,年後不久就分開了,我怕說了以後你生氣擔心,對不起。”
沈珏有些無奈地看着她,伸出了手,沈念柯走過去,被他輕輕一攬抱進懷裏。
“對不起什麽?傷心痛苦的是你,沒人能替你受這些。”沈珏在她背上輕輕拍着,一下一下,哄小孩似的,“我之前勸過你,但是你不聽,孫樹瑾人是好,長了一張女人都喜歡的臉,只是他不适合你。就像鞋不合腳,看起來似乎不是什麽大事,但是穿鞋的人冷暖自知,路走不長的。”
她長大以後極少見到沈珏如此溫情的一面,她終于忍不住,在他懷裏放聲大哭。人難過的時候最怕的其實是別人的安慰,本來能夠遏住眼淚的時候,又聽一句溫柔的話,眼淚就立刻上湧,根本沒法控制。
哭到最後,她甚至有了些困意,從沈珏懷裏出來,她跟要回公司開會的沈珏告別,躺到卧室床上好好睡了一覺。這一覺沒有靠安眠藥,沒有做夢,她醒來時頭腦清醒。在床頭坐了一會,她翻出紙筆寫歌,上次跟陳敬分手就是這樣,失戀總要有個時間緩沖。
她按照上次的程序走下來,一定可以把他忘記。一定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