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認罪
齊淩嘯大口的喘着氣,牙齒有些顫抖,他憤恨的大叫一聲,随後突然從他旁邊的侍衛身上抽出劍來,劍尖直指大皇子,寶劍出鞘閃出一絲銀光,速度之快讓人反應不及。
誰都沒有想到,一向溫和稚嫩的太子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少年還是有些瘦弱,稚嫩的肩膀上的胳膊都有些顫顫巍巍的才把劍舉起來,不知道真的是因為力氣的原因,還是他從心底裏還是抗拒這樣的舉動。
他嘶吼着:“為什麽!我是那麽的信任你,你是我大哥啊,你如果要這皇位,你大可與我說,在我心裏……在我心裏,你遠比這皇位重要多了。”
大皇子口吻是那樣的平靜,絲毫沒有一點對死亡的懼怕和敬畏,他看着他,面露苦笑,說:“殺了我吧,衫兒,這是你成為一個真正的皇子所要學會的第一件事,其實大哥心裏也為你很高興,這一課還是由我來教會你的,只是,我也只能陪你到這裏了,以後,你一切珍重,不需要念我,也不需要為我傷心流淚,我并不值得你這樣對待,要知道,如果當初是你死了,可能這世界上最安心的人便就是我了。”
他緩緩道來,語氣波瀾不驚,不喜不悲,不嗔不怒。
齊淩嘯的劍卻在那一刻停住了,不再向前,終究,他還是心軟了,下不去這個手,也不光是心軟,還有更多的是他對于殺人這件事的恐懼,令他停住了手。
他對皇位沒有任何執念,僅僅只是因為要保全這個位置要他殺了他的皇兄,這件事情他還是做不來,可是他心裏不是沒有怨恨的,他怨恨着,憎惡着,這個讓他失去太多的皇位,還有面前的這個人。
“我……我……”
大皇子冷靜的看着他,與他視線相對,說道:“衫兒,你不像齊家的人,更不像是皇家的人。”
“什麽?”
他苦笑一聲,說道:“或許這是社稷之幸,百姓之福,也或許……這是齊家的悲哀。你!沒有一個皇子的野心和手段,太過心慈手軟,胸無大志,這樣的儲君将來或許會是一個仁君,卻不一定能把這江山坐的穩固。”他看向床榻上的皇帝,大聲道:“父皇!我們齊家的社稷你從不信任我,明明我才是你所有兒子裏面最有出息的,最能把這江山坐穩固的!可是!父皇,你的視線何時真的停留在我的身上,齊淩嘯他有什麽?僅僅是因為他是您的嫡子,血統尊貴嗎?他一個養尊處優的皇子經不起任何風浪,甚至!他沒有一絲像您的地方!您的手段,您的決絕,您的雄偉抱負!這些他全部都欠缺!為什麽!我不服,我更心痛!我用這樣的方式,那只是我要向您展示,我才是那個真正有能力的人!”
皇帝在一邊聽着,手顫抖着,再也忍不住的大罵道:“逆子,逆子,還是這樣的不知悔改!我真是白白的養了你這個兒子!”
大皇子看向皇帝狂笑道,近乎癫狂,眼神裏面的那種悲恸的執拗快要噴薄欲出,“父皇,我若不要這皇位,您信不信,您一歸天,你的皇位輪不到我,最後也不會輪到齊淩嘯!”他眼神銳利,直接看向齊青策,一字一頓,铿锵有力,“皇叔,我的皇叔,您說對不對?”
齊青策冷眼觀着,薄薄的嘴唇緊閉着,他剛要說話,只見大皇子掙紮着起身,身體用力前傾,整個人用了所有的力氣撲向拿着劍的齊淩嘯。
侍衛在一旁連護駕兩個字都沒有發出聲來,在誰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大皇子身體被那劍直接貫穿!
妖冶的血跡瞬間染透了他的胸前,大皇子雙腿像是被抽走了力氣,再也堅持不住,就這樣撲通一聲跪在齊淩嘯身子之下,大皇子的胸前插着他手握的劍,劍尖直接穿過他的胸膛,由于離得太近的緣故,那金屬穿透皮肉的聲音似乎齊淩嘯都能夠聽得到,噴薄而出的血跡直接像是雨點一樣飛灑在齊淩嘯的臉上,形成點點紅跡,那濕漉漉血液的溫熱感都是那樣的真實。
齊淩嘯呆在那裏,整個人都傻掉了,他的瞳孔瞬間放大,心髒仿佛也驟停在那一刻。這輩子他的手基本是幹淨的,沒有殺過什麽動物,更是沒有殺過人,而死在他手上的第一個人竟然是他的大哥。
他吓得手裏扔掉了劍,急忙抽出手抱着他大哥,從小到大,在他眼裏,他大哥都是偉岸一樣的人物,現在卻像是斷了線的風筝一樣虛弱的躺在他的懷中。
大皇子吐出一大口的鮮血來,嘴裏含糊不清的說道:“衫兒,若……若你我兄弟……不是皇家……之人,那……該是有多好……只那一次,其實,我也……好痛苦……”
齊淩嘯揮淚如下,用力喊道:“大哥,你不要死,你派人殺我兩次,而我這次捅你一劍,我們這就算是扯平了,我不要你死大哥。”
大皇子聽此話,眼底盡染詫異之色,可是時間卻沒有讓他把剩餘的話說完,“兩次?我明明……只……只是……”
他最後只是留下這幾個字,便一命嗚呼,生命就像是剛剛拂過水面的風一樣,只那一瞬的時間,就再也回不來。
他想要說出口的話就停留在嘴邊,世間不再給他任何辯解的機會,讓他帶着他那未曾說出口的秘密,一起深藏在幽幽無盡的時間盡頭。
齊青策聞到了這空氣中彌漫着的濃重的血腥味,這血的味道裏面還夾雜着皇帝身上的藥味,和這屋子原本就有的香薰味道,這味道讓他覺得有些熟悉,太過于似曾相識,幾種味道交雜在一起,竟讓人感覺有些作嘔,這讓他不禁皺了皺眉,萬沒有想到這兄弟之間争奪皇位的一幕慘劇又再一次的發生在他的眼前,而明明,在上一次發生這樣的慘劇并沒有過幾年。
他想,或許,齊家的人永遠都逃不過這個詛咒了。
病榻上的皇帝更是痛心疾首,不禁老淚縱橫,心中萬千感慨,大皇子确确實實是他所有兒子裏面最精明能幹的一個,又是自己一手栽培成長起來的,此情此景,怎能不叫他心痛如刀割一般。
在大皇子屍體旁邊的齊淩嘯站起來,低着頭,看不清他是什麽表情,他帶着一絲決絕一步一個血腳印,踏出了這皇帝內寝的大門,重疊交錯的帳簾随風飄舞着,淩亂于這宮中,他面無表情,只随手扒拉開,蹒跚着走了出去,深宮昏暗的燭光映着他略略有些稚嫩的臉,那個白淨的臉上因染上了些血跡看起來竟有些可怖。
他眼神空洞,仿佛這世間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皇帝在身後喚他的名字,帶着些焦急的情緒,“衫兒,你去哪?”
少年沒有回應,也沒有回頭,只顧自己向前走着,将皇帝在背後呼喚置若罔聞。
齊青策之間太子身邊帶着那個小侍衛,拿起了地上沾滿鮮血的劍,認真的擦拭了一下,放回劍鞘中,小步也跑着出去追随齊淩嘯了。
其實那小侍衛不是別人,正是陸月歌的侍女妙謹。妙謹女扮男裝扮了侍衛随齊淩嘯一同進了宮,本來她是不願意的,可是齊淩嘯再三懇求,認為自己在宮中并無任何信任之人,也沒有什麽心腹,一定要妙謹随他進宮保護他,本來以為進了宮不會有什麽大的意外,卻不曾想到竟目睹了這一些。
她小步的追上了齊淩嘯,看到少年的模樣依舊是原來的那個樣子,可是眼神裏面的某些東西似乎變了。
那一剎那,她有些恍惚,少年還是那個少年,卻不像原來的那個少年了。
這一系列的變故,或許他真的變了什麽。
在門口守護的太監聽到響聲,進來一看,不禁有些吓到,地上一灘血跡,而倒在地上的那個人早已經沒有呼吸,雙眼緊閉,他不由得想起剛剛從門口過去也渾身是血的太子。
李公公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臨安王,又趕緊看了皇帝,皇帝一聲嘆息,擺手表示:“将大皇子厚葬了罷。對外就說,他以死謝罪……愧對祖上……朕……對不起朕的孩子……”
李公公拍拍胸脯,安定了下心,趕緊招呼別人進來把大皇子的屍首擡走。
“皇上,那大皇子既然已經認罪伏誅,這他的家眷可怎麽辦是好?”
皇帝看向齊青策,試探說道:“六弟,你認為呢?”
齊青策擡眼望了望皇帝,說道:“皇兄的家室臣弟不便多言。”
皇帝咳嗽了一下,說:“這不僅僅是家室,更是國事。”
“若是國事,皇兄又何必問臣弟,謀朝篡位,自然是株連九族。”
皇帝臉上黯淡,蒼白的臉上看不見一絲血色,“株連九族?那豈不是連朕也算上了嗎?養不教父之過啊,朕,真是一個失敗的父親。”皇帝指了指李公公,說道:“去,草拟聖旨,秘密将大皇子的直屬親眷全部發配邊疆,重軍看護,其餘的謀士護衛丫鬟等人一律處死,以儆效尤。”
李公公畢恭畢敬的答應着,餘光瞟向齊青策,見齊青策沒有任何表示,只是死死的看着皇帝,吓得他趕緊領主磕頭下了去。
皇帝擡頭,感受到了一旁些許的敵意,說道:“六弟,你還有什麽事情嗎?”
他絲毫不畏懼皇帝,眼神裏帶着冷清和不屑,“皇兄,臣弟還有一事需要禀告皇兄。”
“何事?”
“臣弟去救衫兒的時候,發現了幾個刺殺衫兒的刺客屍首,從那幾個刺客身上倒是搜到了些東西。”
皇帝問道:“有何發現?”
“是一些令牌,可是奇怪的是,令牌上寫的是臨安王府的字樣。”
皇帝一愣,繼而說道:“朕自然相信六弟絕沒有任何想要謀害衫兒之事,那一定是真正的主謀在肆意陷害,現在主謀已經認罪,朕的……朕的大兒子他……六弟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不要再過多追究了,他打算陷害于你這樣的小伎倆又怎麽會瞞過朕的眼睛。”
齊青策點點頭,說道:“皇兄信過臣弟,臣弟感激不已,那臣弟就告退了。”
皇帝嘆了一口氣,望着地上的那灘血跡,搖搖頭,向他擺手說道:“你早些回去吧,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齊青策向後走去,臨出門前,他又說了最後一句,“皇兄。”
“怎麽?”
他說道:“臣弟發現,皇兄您真的是好狠,居然會狠到連自己的兒子也不放過,論手段臣弟實在不及皇兄的萬分之一,既無別事,那臣弟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