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林家父母到了, 陳乘先跟他們坦白了他和林燕薇的關系。
“去年的時候我們就已經戀愛了。”
林父林母都很激動, “那時候薇薇才十六歲, 她胡鬧，你也跟着她胡鬧，你這是在耽誤她你知不知道？”
正是因為知道, 所以才瞞着林燕薇的父母。
這幾年在外人的眼裏，陳乘把林燕薇寵成了公主。但是實際上, 只有這戀愛的一年多, 他才真正地對她好過。
那段甜蜜的日子, 他這一輩子都忘不掉。
“李醫生把薇薇催眠了的事情你們都知道吧？”
陳乘跟林燕薇的父母說了李醫生研究催眠改造記憶的事情。
“你說這是什麽意思？”
“叔叔，阿姨, 讓薇薇忘了我吧。”陳乘頓了頓，苦笑一聲，“至少忘了我們戀愛以後的事情，你們也知道, 之前我對薇薇挺差的。”
“原來你自己也能感覺出來!”林母冷笑，面帶嘲諷。
陳乘垂下了眼簾，沒有反駁，聲音沉悶。
“我要和白家聯姻了, 薇薇的性子你們最了解, 死心眼兒，我怕她想不開。所以, 讓她忘了我吧。”
三人都不禁陷入了沉默。
良久，林父正準備開口, 林母卻攔住他率先出聲。
“你确定對薇薇的身體沒有影響？”
陳乘點頭，“确定沒有副作用。”
林母眯了眯眼，氣勢迫人，“忘掉你之後呢，你能保證不再見薇薇嗎？”
陳乘眼神明顯一黯，默了片刻才開口：“可以。”
“呵，”林母輕嗤一聲，“別跟我玩文字游戲，可以什麽？什麽可以？你給我發誓，今後不再見薇薇。”
“阿姨，都在一個城市，不可能不碰面的。”
“你有心的話一定可以做到的，以後我也會讓薇薇遠離你們的圈子。”
陳乘緩緩舉起右手發誓：“我用我的性命發誓，從今，明天過後絕不主動去見林燕薇，如有不然，天——”
“行了，”林母揮了揮手打斷了陳乘接下來的毒誓，“我不信那些虛的，陳乘，不要再來招惹我的女兒，你要是違反你的誓言，我會把薇薇藏起來，讓你永遠見不到她。”
話落林母起身，拉起了一旁的丈夫。
“你讓那個醫生準備好，我明天帶薇薇過來。”
***
出門上車後林父并沒有發動車子，扭過身來嚴肅地望着妻子。
“玉蘭，你真的要夥同陳乘剝奪掉薇薇的記憶？我不同意。”
“陳乘那小子雖然不怎麽樣，但是他都肯為薇薇送命，絕對不會害薇薇。他說了不會有副作用，我還是信他的。”
“這不是副作用不副作用的問題，記憶無論好壞，都是薇薇她自己的，我們沒有權利去——”
“那怎麽辦？你的女兒什麽性子你不清楚，難不成真的要她吊死在陳乘這棵歪脖子樹上？你真的想讓她嫁進陳家那個狼窩，還是想讓你的女兒當陳乘養在外面的女人？”
林母一番話說得林父啞口無言，争不過她，林父只有堅持，“反正我不同意！”
見狀林母一反剛才的強硬，直勾勾地看着丈夫，看着看着眼睛就紅了，用手一抹眼淚就掉了下來。
“是是是，你是好父親，好爸爸，一心為了女兒好，我都是想害自己的親生女兒，你說我的心腸怎麽就那麽惡毒呢，女兒被綁架就被綁架了吧，割腕自殺就割腕了吧，絕食就絕食了吧，那都是她的權利，我怎麽能攔着呢？就算是她下次以死相逼要去給陳乘當小三兒，我也得同意，她爸爸支持她啊……”
“玉蘭！”林父無奈地喊了一聲妻子的名字，“好好好，我依你，我都依你，只怕孩子将來怨我們啊。”
“她怨就怨吧，我只要她平平安安的。”
**
林燕薇害怕她媽媽騙她，跟陳乘通過電話後才肯吃東西。
父母在一旁盯着，電話還開着免提，林燕薇也不好說什麽悄悄話。
聽陳乘親口說了身上的傷沒事後，林燕薇的心徹底安下來了。
說了沒幾句，都是讓陳乘好好養傷的話，林燕薇說個不停，陳乘都插不上話。
聽見那邊醫生要給陳乘換藥，林燕薇連忙跟陳乘道別。
“陳乘，你去換藥去吧，好好休息，我明天去看你。”
“嗯，你要聽你爸媽的話，好好吃飯不要挑食。”
心虛地應了一聲，林燕薇挂斷了電話。
食物的香味襲來，三天沒吃東西，林燕薇的肚子馬上咕嚕嚕地叫了起來。
之前林母也用這個方法誘惑過林燕薇，但是林燕薇就是意志堅定地拒絕了。
現在目的達到，也不需要堅定的意志了，林燕薇歡快地撲向了餐桌。
但是一大桌子豐盛的美食，林母卻只準許她喝些白粥。
林燕薇眼巴巴地看着桌子上的菜，一口一口喝着白粥，幻想着咽下肚子的是美味的食物。
“要不，就吃一口？”林父試探性地問了問，筷子已經夾着菜伸向了林燕薇的碗裏。
林母拿着筷子就把林父手中的筷子換了個方向，“一口也不許吃，活該，不是跟我倔麽，有本事現在也絕食不吃飯啊。”
林燕薇讪讪笑了笑，默默埋頭扒飯。
吃了飯林燕薇讨好地表示要去洗碗，被林母轟了出去，傷還沒好呢洗什麽碗？
林燕薇當然也只是表示表示，确定林母不生氣了，才回了自己的房間。
手機還沒有還給她，林燕薇躺在床上無事可做，又下床從上鎖的抽屜裏取出了自己的日記本。
日記本是很久以前買得了，有點舊但是保存地很好。
一整個日記本都快寫完了，裏面滿滿當當的都是陳乘。
從遇見陳乘開始，林燕薇就有了自己的小秘密，在本子上記錄下了他們的點點滴滴。
【2007年7月25日，天氣開心。
陳乘，今天是和你認識的第1765天，是我們在一起的第542天。
我成功了，爸媽不讓我見你，還把我鎖在了屋子裏面，我就反鎖了門，絕食抗議，第三天了終于成功了，爸媽答應我去見你了，我好開心啊。
你知道嗎，絕食真的好餓啊，我媽還在外面用食物的香味誘惑我，有好幾次我都走到門口了，但是一想到吃了東西就見不到你了，我就不餓了。
靠在門邊聞聞食物的香氣，閉上眼想象着你在喂我吃，咽幾口口水，真的管用的……
陳乘，你別自責，我不怪你的。
都是我自作聰明，還無理取鬧，才被白千溪騙了。
而且李醫生說過了，那些都是假的，我仔細想了想，後面的記憶的确很虛幻……
陳乘，對不起，我當時腦子不清楚，打了你一槍，肯定很疼吧。
我最怕疼了，割腕的時候都是閉着眼睛的。
你老是說我傻，其實最傻的就是你了，怎麽那麽傻，萬一真的沒命了怎麽辦，你讓我怎麽辦？
我記得你說的話，我就是你的命，我也想告訴你，你也是我的命，你要是沒了，我也不想活了。
真幸運，我林燕薇，這輩子也能遇到一個心甘情願為我去死的男人……
陳乘，我好想你，好想見你。】
落筆之後，林燕薇發現日記本已經剩下沒幾頁了，翻到最後一頁寫着一句話，筆跡稍顯稚嫩。
——陳乘，總有一天我要嫁給你。
林燕薇捧着日記本傻笑，她決定，等她真的嫁給陳乘的時候，要把她的日記本送給他。
眉梢一凝，林燕薇這時候才想起來她還沒問陳乘他要和白千溪訂婚的事情呢。
轉而一想，明天再問也不遲，也就不再糾結。
陳乘說過他會娶她的，必定不會q和白千溪結婚。
***
第二天一大早林燕薇就起來了，心情很好地挑衣服，準備打扮地美美的去見陳乘。
大病未愈，氣色有點差，本想畫個妝，又想到陳乘不喜歡，林燕薇就只抹了口紅。
林母看着女兒高興的樣子，莫名有些心酸，輕輕嘆了口氣，終究還是什麽都沒說。
來到陳乘的家門口，林燕薇飛一樣地下了車，然而門口的守衛卻不讓進。
有人進去通報，見陳重出來後，林燕薇他們才被放行。
陳乘還卧病在床，林燕薇激動地沖到了他的身旁，強壓抑住了抱他的沖動，用手臂輕摟了摟他。
“陳乘。”
林燕薇嬌聲喊了一聲陳乘的名字，看到他肩上的紗布，眼睛立馬泛了紅。
陳乘笑了笑安撫她，“我沒事的，你的手怎麽樣，讓我看看。”
林燕薇下意識的往後縮了縮左手，在陳乘期待的目光下，才緩緩伸過去了手臂。
其實也看不到什麽，依然用紗布包紮着，但陳乘還是摸着林燕薇的手腕，眼裏滿是疼惜。
“還疼嗎？”
“不疼的。”林燕薇搖了搖頭，用手隔空摸了摸陳乘肩上的傷口。
剛想說些什麽，林燕薇的父母就趕到了房間，林燕薇條件反射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叔叔阿姨，我能和薇薇單獨呆一會兒嗎？”
陳乘勉強坐了起來，祈求地看向林燕薇的母親。
聞言林燕薇轉身走了過去，挽着她媽媽的胳膊把她往外送，“媽，我就和陳乘呆一會兒，就五分鐘，五分鐘好嗎？”
林父給了林母一個眼神，林母沒有吭聲，随着林燕薇出門了。
關上了門，屋子裏只剩下了林燕薇和陳乘，氣氛反而尴尬了起來。
陳乘癡癡望着林燕薇，林燕薇不自在地摸了摸臉，“別看了，醜。”
“一點都不醜，在我心裏你怎樣都好看。”
“真的麽。”林燕薇抿唇一笑，害羞地低了頭。
陳乘拍了拍身邊的床，“薇薇，過來。”
林燕薇坐到了陳乘的旁邊，握住了他的手。
“陳乘，我想你了，但是我媽不讓我見你，我才這麽晚才來的。”
“我知道。”陳乘點頭，表示他并不在意。
這次林燕薇卻是記住了白千溪的事情，“陳乘，我媽媽說，你要和白千溪訂婚了，你快告訴我是假的！是白千溪派人綁了我，我出來和她打了電話，她說來接我，結果卻出現了一個男人把我迷暈了，我偷聽到了他們的談話，白千溪想要嫁給你。”
陳乘卻突然費力前傾，吻住了林燕薇的唇，不斷加深，加深，加深。
但是不小心拉到了身上的傷，陳乘悶哼了一聲，林燕薇連忙松開了陳乘。
主動輕吻了下陳乘的唇，林燕薇笑得天真爛漫。
“陳乘，你現在不方便，等你病好了，我再給你親，乖。”
陳乘眼眸幽深，嗓音有點沙啞，“再親一下。”
林燕薇輕輕笑了起來，又彎腰親了他一口。
然後林燕薇把陳乘背後的東西整理好，讓他靠得舒服點。
“薇薇，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記得啊，那是我第一次參加晚宴，被XX幾個推到了泳池裏……”
“那你記得我帶你去飙車嗎？”
“記得啊，你開得飛那麽快，吓死我了……”
陳乘“你記得”了幾次，被林燕薇笑着打斷，“你怎麽了，跟你快要把這些忘了似的。”
陳乘避開了她的視線，臉上浮現出一絲苦笑。
“那時候我那麽欺負你，你怎麽就不怕我，也不讨厭我？”
“因為我知道你心是好的啊，沒想真的欺負我，後來，後來我不是喜歡上你了麽。”
門外有人敲了敲，林燕薇往門口扭頭看了看。
“薇薇。”陳乘拉了拉林燕薇的手，十指相扣，心有些抽痛。
“你還記得去年你生日嗎？”
“當然記得啊，去年我生日的時候你答應我在一起了啊，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薇薇。”
陳乘又喊了一聲林燕薇的名字，黑眸深深的望着她，快要吸去她的心神。
林燕薇失神地凝視着陳乘，他的手正緩緩摸向她的唇。
“薇薇，我愛你。”
這是陳乘第一次說愛她!
林燕薇驚喜地睜大了眼睛，“陳乘我——”
字音未落，就感覺身上似乎被紮了一針，林燕薇頭暈暈地閉上了眼睛，失去了意識。
***
林燕薇不知道自己是夢是醒，感覺自己的意識處于一種混沌游離的狀态。
不時有神秘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将人的心神蠱惑，林燕薇不由自主地順着她的指令，打開了記憶的閘門。
無形的煙霧慢慢向中間聚攏，凝聚成了一團團飄散在空中，逐漸幻化出具體的畫面。
從十二歲的她第一次見到陳乘到十七歲時陳乘對她說我愛你，紛繁的鏡像飛一般地游竄，過去的情景一幕幕呈現在眼前，幾乎是一瞬間過去了幾年。
那個聲音又開始響起，“承認吧，你一直在自己騙自己，你心裏清楚，他并不愛你。”
林燕薇拼命地反駁，“不，他剛才親口說了，他愛我。”
“不，他不愛你，你看看他交過的那些女朋友，沒有一個和你一樣，你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陳乘他喜歡我，我是他的女朋友，唯一的女朋友！”
那聲音呵呵笑了起來，震得林燕薇頭疼。
“那你說，你為什麽要學化妝，為什麽要打扮成那些女人的樣子？”
“我——”
“我替你回答，因為他喜歡。他和你在一起，只是因為你救了他，是你，是你挾恩求報，是你強求他的。”
林燕薇被壓得喘不過氣來，四處找尋聲音的主人。
“你是誰？”
“我是你的真心話。你忘了，他嫌你蠢，他覺得你是種累贅，是種拖累。”
“不，他對我很好，他是在保護我，氣我白白讓人欺負。”
“是嗎？那他真的保護了你嗎？你不恨他嗎？因為他，你才被白千溪騙了，被他爺爺綁架了，被臭男人欺負——”
“那是假的！”
“真的是假的嗎？難道不會是他們為了害怕你繼續自殺，專門編出來謊話騙你。你仔細想想，那個男人的臉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雀斑，嘴邊還有顆豆大的黑痣，痣上還長着一根長毛……”
男人的臉逐漸清晰，和那聲音裏說得一模一樣，林燕薇近乎崩潰。
“你不要說了，你不要說了！”
“都是因為陳乘，陳乘他不愛你，他還害你受人欺淩，你心裏是怨他的，怨他罵你，怨他讓你滾，怨他沒有及時去找你，你割腕的時候肯定在想，你要讓他悔恨一輩子，讓他一輩子忘不了你。”
“求求你，你不要說了！”
“和他在一起你并不快樂，你自卑，覺得你配不上他；你難過，他對你并不傷心；你怨恨，他姐姐比你重要千倍萬倍；你絕望，身體撕裂般的疼痛沒有人救你……你很痛苦，很痛苦，你想忘掉這段不堪的記憶，你想忘掉陳乘。”
“不，我不要忘掉陳乘，我不要！”
“你很痛苦，很痛苦，不要騙自己了，你想要忘掉這段記憶，忘了吧，忘了吧，忘了這一切……”
林燕薇瘋狂地搖頭，但那聲音像是魔音穿腦一般，讓她頭痛欲裂。
“忘了吧，忘了吧，只要忘了就不會那麽疼了，忘了吧，忘了吧，忘了就不會這麽痛苦……”
“啊啊啊——”
林燕薇崩潰大哭，聲音的力量沖破了一切，随着空中漂浮着的鏡像一塊塊碎裂，世界崩塌化為了虛無。
***
催眠的時候林燕薇的父母就在一旁，李醫生不斷讓她回憶關于陳乘的悲傷和痛苦，聽着陳乘用那麽冷漠的聲音刺激自己的女兒，聽着聽着林母不禁心疼地紅了眼眶，捂緊了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結束後林燕薇并沒有醒，李醫生說她現在很累，會昏迷一段時間。
陳乘表示讓林燕薇先在他這裏休息，林母拒絕了他的好意。
只是林燕薇被帶回去的時候還沒事，晚上卻發起了高燒，夢中一直呓語。
林父因為女兒和妻子發生了激烈的争吵，林母守在女兒床前以淚洗面，後悔不疊。
還好，林燕薇的高燒漸漸退去，昏睡了兩天兩夜後終于醒了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