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在明亮的天空中,開始落下鵝毛般的雪,寬廣的大地被一層雪覆蓋住,這裏什麽都沒有,除了穿着白色大衣的彌生外。
彌生漫無目的前行着,不知道該去哪兒,也沒有想去哪兒的想法。她腳上厚重的靴子踩過雪地,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在雪地上留下一排腳印,然後被落下的雪蓋住,消失在一片白茫茫中。
明明沒有目的地,她的腳卻不曾停留,哪怕感覺到肌肉傳來的刺痛感,也依舊機械的邁步。她一直在走着,直到腿不堪負重,才重重的跌進雪地裏。
天空上飄下的雪,很快将他掩埋了。
“我會死嗎?”
耳邊突然傳來一個小孩子的聲音,彌生撐着地擡起頭,左右看看也沒發現除了自己之外的人,緊接着,那個孩子又說話了。
“……哥哥你在哪兒?對不起,我……”
他的聲音帶着哭腔,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彌生看不見他在哪兒,只是隐約感覺到什麽,她擡起手來向前伸,想試着觸碰那個需要安慰的孩子。伸出的手指尖,碰觸到了像是水鏡面似得牆,波紋一圈又一圈的蕩開,慢慢顯現出了那個正抱着腿哭泣的男孩。
他有着一頭銀色短短刺刺的頭發,暗紅色的眼睛裏蓄滿了淚,緊咬着下唇,想要堅強一些的樣子,是那麽惹人憐愛。
“為什麽……要哭呢?”彌生溫柔問道。
那孩子狠狠地吸了吸鼻子,斷斷續續的講述道:“……尼醬不在了,我……好孤單,我想要尼醬回來……”
“尼醬?”彌生總覺得自己遺忘了重要的事,可是不管她怎麽想,都想不起來。記憶的區域像是蒙了一層紗,遮蓋住了一切,讓她無法探求到真相。
以前,她也遇到過這種狀況,只不過……是夢裏。
這是夢嗎?
意識到這件事後,彌生逐漸能掌控身體,不再像是行屍走肉般機械的活動着,也恢複了思考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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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少有人能控制得住夢中的自己,彌生也一樣,只不過有一種情況對她來說是特殊的,那就是預感到什麽到來時。有時能看見即将發生的事,像是之前她預感到9S在小屋外一樣。有時是還未發生,可以避免的事情……因為會無意識避免掉,所以通常都會被當作普通的夢。
人們稱這種能力為“預知”。
盡管現在沒有餘力去想這孩子是誰,可對這種情況有準備的彌生,不忘問道:“你的尼醬是誰?你……又是誰?”
男孩毫無戒心,老實的交代了家底,“尼醬的名字叫做亞當,我是夏娃!”
腦中突然傳來一陣陣刺痛,讓彌生無暇顧慮男孩的狀況。像是要蘇醒的前兆,天空中的雪突然停止,腳下的大地慢慢模糊。之前所看到的一切就像是水中的倒影,搖搖晃晃地從眼前化開了。
周圍的一切都被一起收走,像是拉上了黑色的幕簾,黑暗之後随之而來的便是一陣失重感。
再次擁有意識,脖頸處傳來刺癢,讓彌生忍不住吭出了聲。
“醒了嗎?”
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彌生根本無暇看清是誰在身邊,因為脖頸處的疼痛幾乎剝奪了她思考的能力,她不禁控制不住的疼呼出聲。
“啊啊……啊啊啊——!”
好像有什麽在撕裂她的皮肉,她掙紮着想要逃離,卻被對方一把按住了頭。
“不要動啊,會不小心切錯地方的。”
“……切?”彌生費勁力氣,才從牙縫中擠出這麽一個字來。
男人像是在做着學術讨論一般,向彌生報告道:“放心吧,剛才只是給你打了一針,會疼的原因,大概是因為人類的身體無法适應外來的藥物,所以你會覺得疼痛。不過你不用安心,你的利用價值還很高,畢竟是稀有的雌體,還沒試過別的,我可不想把你弄壞了。”
男人的話,讓彌生感覺到渾身冰冷,像是有幾條蛇在身上攀爬着,然後用身體緊緊地勒住了她似得。她想要活動,可一種虛脫的麻木感,讓她感覺不到四肢的存在。她只能感覺到,因恐懼而狂跳的心。
啊,彌生想起來了。
之前在反抗軍營地,她還沒來得及說出談判二字,脖頸處傳來一陣刺癢,緊接着便失去了意識。在暈眩前,她恍惚還聽見9S的呼聲……然而不等扭頭尋找,便被誰像是扛麻袋一樣,扛了起來,之後發生的事情,她便不知道了。
想明白了一切,彌生試探的睜開了眼。
她好像躺在一個手術臺上,一個圓柱體的燈管在她上方散發着藍色的柔光,銀色長發的男子就在她旁邊,他穿着打扮與人類一般,眼前還挂着似乎是裝飾用的眼鏡。
看見彌生醒來,男人很高興。
“你的體質也很不錯呢,不過跟另一個人比起來,就差太多了。”他說着,擡起了手中握着的手術刀,在燈下泛着寒光的刀刃,讓彌生的背脊竄上了一股涼意。
“你想……做什麽?”明明心裏已有答案,可彌生不願意相信。
男人安撫道:“別擔心,我只是好奇雌體內部是怎樣的結構,為什麽你們可以孕育後代?雄體卻不行呢?基因是什麽?遺傳又是什麽?所謂的一家人……又是什麽?”
這長得道貌岸然的男人,就像是個十萬個為什麽,帶着充滿了求知欲的眼神,慢慢落下手術刀。彌生不敢去看,只感覺衣服被撩開,冰涼的手術刀貼在皮膚,她已經緊張到繃緊了全身。
“尼醬!等一下。”
一個對彌生來說有些熟悉的聲音,喊停了她旁邊要下刀的男人。
那将她帶來的短發男子,突然出現在臺子的另一邊,他詢問道:“尼醬,這個人類很脆弱,解剖的話會死吧?死掉的話,不就沒有了嗎?”
“的确,這麽好的雌體,死掉的話就太可惜了。”銀色長發的男子開始猶豫了起來。
看到主刀的猶豫了,彌生感覺松了一口氣,她大概……活下來了?然而,不等她高興,那個把她帶來的男人忽然又道:“不過,尼醬喜歡的話,就解剖了吧,反正還有另外一個。”
我會死嗎……
還沒有回家,便要死在這陌生的世界中嗎?
彌生這樣問着自己,眼前走馬燈般閃現出了家人的身影。與其他人的家一樣,有溫柔的母親、嚴肅的父親……和總讓人放心不下的弟弟。
彌生桑——!
耳邊似乎還能聽見9S最後的呼喚聲。
“對不起……”如果那個時候聽了波波菈的話就好了。果然,自己還是太天真了嗎?明明……都經歷過很多了,可是不管經歷了多少,她依舊是不合格的審神者。
“對不起……”信任着,并努力保護着自己的刀劍們。
“對不起……”9S。
“遺言只有這些嗎?”銀色長發的男人溫柔得詢問着,手下的動作卻不停。鋒利的刀刃刺入了皮膚,在沒有麻醉藥的幫助下進行研究。
刨腹從肚皮到子宮,正常要割開七層皮。
問題是,機械生命體知道這件事嗎?
“啊啊啊啊啊——!”
事實證明,他們并不具備這方面的知識。
那個長發男人哪裏是割,根本就是洗魚開膛。
“啊啊啊啊啊——!”只有痛呼出聲,彌生才能感覺到細微的緩解。可對方并不會等待你緩過來,再下第二刀。
疼出的淚水,和怎麽也止不住的口水,讓彌生看起來相當慘。
銀發短發的男人看着,不禁問道:“感覺堅持不了多久。”
“沒事,我剛才給她打了一針腎上腺素。”長發的男子停下手中還未完全割入的手術刀,擡起占滿了紅色的手,“藥差不多該起效果了。”
他的話音落下,彌生也停止了慘叫聲。
她維持着後仰的動作,身上的血不流了,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愈合。感謝她的血液中帶着的家族詛咒,以及對方給了她那一針腎上腺素,讓之前一直無法感應到的那根線,終于暢通無阻了。
那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的彌生,我只是稍微疏忽了一下,你就受到了這麽大的傷害。不用再害怕了,因為……我就在你身邊。”他的話音落下,彌生就感覺到冰冷的身體開始回暖。
一雙手溫柔的蓋在了她的眼前,她聽見他說:“彌生,怨恨的話,不需要忍耐,今天特準你,使用我的力量喲。”
視力被遮蓋住也無法影響她暴走,不如說,被遮擋了眼睛,讓她比以往更清楚的“看”到一切,就像是在看黑底白線的透視圖一樣。
“不喜歡的東西,就把它破壞掉吧。”
随着熟悉的聲音落下,彌生感覺到有什麽順遂她的意思從身上流出,緊接着,眼前像是爆炸的煙花一般。白色的線錯綜複雜的覆蓋了她能“看”的視角。
爆炸吧!
全部都消失掉了吧!
讨厭的東西!讨厭的遭遇!
一直壓抑着的能力,就像是小型地圖炮一樣,彌生躺着的手術臺,忽然地裂下沉,以她為圓心,一個罩子般的半圓形展開向外擴散,它碰觸到的一切,像是被擊碎了一般,化為了粉末。
所有她看到,所有讓她覺得厭惡的,全部消失贻盡……
彌生的力量屬于精神類,因為有神明的加護,她可以強行破壞,只不過這畢竟不是她擅長的領域,身體無法承受住那強大的破壞性的反噬,所以平日裏都被神明封印着。
一通毫無顧慮的釋放力量後,彌生掙開早已化為飛灰的束縛,扶着臺子捂着肚子強掙紮着坐起來。傷口很疼,不過已經開始愈合了,雖然依舊在流淌着血,但傷口絕對沒有之前嚴重,唯一讓她不舒服,只有疼痛沒有辦法盡快消除掉。
“那些東西,竟然将我可愛的小彌生弄成這樣。”壓抑着憤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人一點兒也不在意,将彌生髒兮兮的臉捧了起來。溫柔的視線,完全感覺不到剛才那壓抑的聲音是屬于他的。
額頭輕觸額頭,他溫柔的說道:“我來接你回家了喲,可愛的彌生醬。”
感受到從額前源源不斷傳過來的溫暖,彌生放松的扯出一個笑容來,“是……白澤大人,請您帶我回家。”
“嗨喲,不過在那之前。”白澤一邊說,一邊站起身來,笑着看向竟然活下來的那倆人,又道:“不打那倆個家夥一頓,感覺很不爽呢。而且……”
“我們早就氣得忍不住了喲。”
聽見熟悉的聲音,彌生聞聲扭頭,便看見了潔白無瑕的夥伴。總是幹幹淨淨的鶴丸擡起了手,“喲,好久沒見了呢阿魯吉,突然失去聯系真是讓我們好擔心啊。啊!許久的話一會再說,讓我先去幫阿魯吉打那兩個家夥一頓。”
“阿魯吉!”不等彌生反應,她被另一個人強行從白澤大人身邊奪去。眼前的長谷部看着她滿臉的心疼,只是心疼過後,他好像是發現了什麽,臉色慢慢變紅,側頭移開了目光,責備道:“我不記得有教阿魯吉穿成這樣出門啊!一定是那倆個家夥給阿魯吉強行換上的吧!”說着,拔刀了。
“不……這……”彌生根本拉不及解釋,長谷部人就竄出去,直面對上了對面倆個。她還想解釋一下這是波波菈幹的好事,可一床白被單罩下來,打斷了一切。
那倆人倒黴的背了波波菈的鍋。
山姥切用平日裏披在身上的被單裹住了彌生,關切的問道:“沒事吧?”
讓人安心的本丸頂梁柱都來了,彌生一放松,腳下一軟差點滑坐在地上,還好山姥切一把摟住她的腰,将她打橫抱了起來。
“國廣!”被抱起來時,彌生便埋在了山姥切的脖間,嗅着他身上那淡淡的皂角味,感覺什麽都不怕了。尤其是聽見他無奈的嘆息聲,越發讓彌生覺得安心。
不等她平複心情,被被單蓋住的腦袋被人輕柔了兩下,彌生扭頭,便看見了大俱利伽羅越過山姥切的背影,她聽見他說:“乖乖呆在這裏,別亂跑了。”話音落下,他就拔刀了。
“阿魯吉,等着我們哦。”連物吉貞宗都來了,跟她說完話,一邊拔刀,一邊跑着追上大俱利。
鶴丸跟上去,還不忘拍拍她的腦袋說:“等我回來喲。”
最後才上來的藥研,輕輕推了推山姥切的肩,“好了好了,先把阿魯吉放下來,讓我給她看看傷口。”
作者有話要說:
我好像特別喜歡夏娃!
感覺這缺兄愛的孩子好有愛,好像看他抱怨哥哥只讀書,不陪自己玩的樣子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