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深宮苦樂
浮碧亭上,晴兒與紫薇并排而立。晴兒想了想,試探道:“紫薇,你入宮不僅僅只是為了陪伴小燕子左右吧?”
紫薇低了低頭,複又擡起,笑道:“格格是主子,也是奴婢在宮外的結拜姐姐,伴她左右,是紫薇心中所願啊。”
晴兒道:“紫薇,我與你們相識時間不長,可也不算太短了……晴兒自诩并非蠢鈍之人,你們心中,是不是藏着一個大秘密?”
“格格怎會這樣想?”
晴兒拉住紫薇的手道:“你知書達理,溫婉動人,小燕子卻是大而化之……”晴兒頓了頓,繼續道,“恕晴兒唐突,究竟是大明湖畔飛來的小燕子,還是大明湖畔盛開的紫薇花,恐怕是未知之數吧。”
“晴格格……”紫薇側過頭看着她。
晴兒看着堆秀山旁的小燕子與永琪,笑道:“你們放心,如果你們不願意相信晴兒,晴兒也絕不會是個多事的人。”
“我……”紫薇皺起眉頭,嘆了口氣道,“實在是一言難盡……”
晴兒側過身看着紫薇,滿是真誠道:“紫薇,希望你們能相信我。”
“紫薇深知格格善良,紫薇只是怕……”
“怕什麽?”晴兒道,“你是聰明人,這件事若是如晴兒心中所想,早晚會人盡皆知的。”
紫薇終究是默認了:“無論如何,我要保小燕子周全。”
“放心吧……”晴兒道,“她一定會毫發無損的。”
紫薇看了看晴兒,并未繼續問下去。她怎會如此肯定的說,小燕子定會毫發無損呢……
亥時二刻,景娴坐着暖轎回了景仁宮。景仁門前,她遠遠地見到乾隆的轎子入了延禧宮。她嘴角翹起,不知是自嘲還是酸澀……終是由容嬷嬷扶着,走進景仁門。
景娴穿着睡袍坐到雕花銅鏡前,任由容嬷嬷給她梳着烏黑的頭發。她看着鏡中的自己,蹙着眉,輕輕嘆了一口氣……
“娘娘……”容嬷嬷道,“您一向看得開,今日是怎麽了……”
景娴淡然一笑,右手撫上小腹道:“許是這孩子的緣故吧。”
容嬷嬷笑道:“想必是位格格。”
“若然如此,本宮也算兒女雙全了。”
容嬷嬷笑道:“娘娘富貴之極,将來定會子孫綿綿的。”
“會嗎?”景娴反問了一句,“自古君恩難久長啊……畢竟紅顏易老,将來的事誰又說得準呢。”
“我的娘娘,您今兒個這是怎麽了?”
景娴站起身,拉住容嬷嬷的手笑道:“叫你擔心了。嬷嬷,今夜與娴兒一同睡吧。”
容嬷嬷躬身道:“老奴不敢。”
景娴道:“我自幼便是您帶大的,入了宮,身份變了,可情分還在啊。”
“娘娘……”容嬷嬷擡起頭看着景娴,眼眶漸紅。
容嬷嬷服侍景娴躺下,而後吹了宮燈,躺在景娴身邊。
景娴道:“嬷嬷,咱們太久太久未這樣躺在一起說話兒了。”
“娘娘……”容嬷嬷道,“老奴實在惶恐。”
景娴感嘆道:“若是沒有嬷嬷,這深宮中的漫漫長夜,娴兒該有多寂寞……”
“娘娘……”容嬷嬷試探着,用手輕輕摟住景娴,就像摟着自己的孩兒一樣。
一牆之隔,延禧宮內,令妃微笑着脫下乾隆身上的龍袍。
乾隆道:“小玉今日的裝扮,很是合朕心意。”
令妃笑道:“皇上喜歡便好。”而後扶着乾隆坐在床上,她坐在乾隆身邊。
乾隆問道:“朕好些日子沒來見你了,可想朕嗎?”
令妃嬌俏一笑,回道:“皇上這樣問,叫臣妾如何作答?”
乾隆戲谑道:“想必是不想?”
“當然不是!”令妃撅了撅嘴,側過身不看乾隆。
乾隆雙手扶正她的身子道:“好了,朕逗你的!”
他右手擡起,拔下令妃頭上最後一根玉簪,扔到地上。看着令妃一頭黑發如瀑布般垂了下去,他笑着吻上令妃的唇。
兩相癡纏間,令妃嬌喘着道:“皇上……臣妾有孕在身,您……您輕着些……”
乾隆冷言道:“朕自然知道分寸。”
翌日清晨,令妃醒來之時,乾隆已不在身側。她坐起身,喚道:“臘梅……”
隔着芙蓉帳,臘梅道:“娘娘,臘梅在。”
令妃單手打開芙蓉帳,由臘梅扶着站起身,走到雕花銅鏡前坐下,她開口問道:“皇上是幾時走的?”
臘梅回道:“皇上剛走不久。”
令妃左手揉了揉腰,吩咐道:“用過早膳,請孫太醫來一趟延禧宮。”
臘梅恭敬稱是。
景仁宮,乾隆款步而至。景娴見到乾隆,放下手中的瓷碗,起身行禮道:“臣妾見過皇上。”
乾隆雙手扶起她道:“朕餓了……”
景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戲谑道:“皇上消耗了體力,不該原地補充嗎?”
乾隆假意咳了兩聲,示意站在兩側服侍的奴才下了去,而後拉着景娴的手坐下道:“你身子不便,何況,朕知道,你不願擔上‘獨寵’的名兒。”
“‘獨寵’?”景娴不置可否,“皇上您太過高看景娴了。”
乾隆道:“朕願意獨寵你啊!”
景娴淺淺一笑:“皇上不是餓了嗎?臣妾不知您這麽早過來,只有清粥小菜。若是吃不慣,命禦膳房再做一些?”
“不必了……”正說如此,他端起景娴的那碗粥喝了起來。
景娴默默翻了個白眼,坐在身邊後,重又給自己添了半碗粥。
乾隆道:“皇後,朕今日無處可去,你可願收留朕?”
景娴淺笑道:“皇上難道不該待在延禧宮嗎?臣妾這景仁宮廟小,恐怕裝不下您這位大佛。”
“還是被你瞧見了,當初真該下一道聖旨命令你搬去坤寧宮的。”
景娴自嘲道:“臣妾自認比不得先皇後,還是待在自己的地方舒坦。”
乾隆搖了搖頭,左手握住景娴的右手,笑道:“原來朕的皇後也并非大度女人,朕寵幸他人,你還是會介意的,是嗎?”
景娴抽出自己的手,側過頭道:“皇上每日翻的綠頭牌都是臣妾安排的,臣妾扪心自問,從未失過公允。”
乾隆撇了撇嘴道:“你知道朕說的不是這個!皇後,朕只想知道,你心裏,究竟當朕是皇帝還是丈夫?”
景娴右手托腮,思索片刻後道:“在這深宮大院,皇上叫臣妾如何二選一呢?”
乾隆輕輕嘆了一口氣,凝眉問道:“倘若,只是在這景陽宮呢?景娴你可否不當朕是皇帝?”
未待景娴作答,景陽宮外,小燕子高聲道:“皇額娘,快看我搶了什麽好東西給您!”她拉着紫薇跑進景陽宮,見到乾隆後,她将左手背到身後,抿了抿嘴道,“小燕子見過皇阿瑪。”
紫薇福身道:“奴婢紫薇見過皇上。”
乾隆假意怒道:“小燕子,你這大大咧咧的性子也該收斂收斂,再這樣下去,将來朕如何給你指婚啊?”
小燕子嘟囔道:“從沒叫您給我指婚啊……”
景娴看着乾隆的臉色漸漸變暗,笑着對小燕子道:“不知還珠格格為本宮搶了什麽好東西?”
小燕子重又笑了起來,伸出左手,獻寶一樣将手中布包遞給景娴,跟着道:“皇額娘,這是我剛剛從簫劍那裏搶來的!”
“簫劍?”乾隆問道,“宮裏有這個人嗎?小燕子你又偷跑出宮了?”
景娴解圍道:“簫劍是日前揭了皇榜進太醫院的,皇上不是已經知道了?”
乾隆輕輕颔首。
景娴打開布包,裏面是一個方方正正的檀木盒子,她輕輕打開,卻笑了,問道:“格格可聽那位簫大夫說過,要将這味藥用在何處嗎?”
小燕子回道:“我只是聽到孫太醫說,‘這樣的好東西真是難得!’難道不合用?”
景娴将盒子推到乾隆面前,而後道:“此刻怕是不合适。本宮想,這盒子該是要送到景陽宮去的。”
未待小燕子繼續回話,簫劍匆忙趕到,他看了看坐着的兩人,眉頭蹙起,仍是行禮道:“簫劍見過皇上,見過皇後娘娘。”
乾隆道:“平身。”
簫劍道:“娘娘,适才格格從簫劍手中搶走這雪蓮,恕簫劍無禮,這不是給您準備的。”
乾隆哼了一聲道:“你還真是無禮。”
簫劍道:“皇上是明君,該不會動辄便要殺頭、流放吧?”
乾隆皺起眉頭,雙眼緊緊盯着簫劍,後者傲然而立,嘴角帶着一抹笑。
景娴輕輕握住乾隆右手,笑着對簫劍道:“想必簫大夫今日要替永琪治療寒症了?”
簫劍道:“娘娘明鑒。這雪蓮是稀有之物,有極強活血功效,尤其适宜治療傷寒之症。”
小燕子聽到這兒,伸了伸舌頭道:“皇額娘,是小燕子魯莽了。”
景娴佯怒道:“是不是該向簫大夫認錯?”
小燕子看着簫劍,扁了扁嘴。
簫劍看着小燕子道:“認錯就不必了,日後收斂一些就好。”随即抱拳躬身道,“皇上、娘娘,簫劍告退了。”他上前将雪蓮重又包好,轉身出了景仁宮。
乾隆看着簫劍的背影,眉頭緊鎖,總覺着這人身上有一種讓他很不舒服的感覺。
小燕子福了福身道:“皇阿瑪、皇額娘,小燕子也告退了。”
待小燕子、紫薇二人走後,乾隆開口道:“皇後,你可覺着那個簫劍對朕不懷好意?”
景娴道:“皇上怕是多慮了……他來自草湖曠野間,又是個多才之人,為人狂傲了些也是正常的。”
乾隆輕輕搖頭:“不止是狂傲,他對着朕出口便是‘砍頭、流放’,這兩個詞兒不是個草湖曠野行醫之人随随便便便可說出來的,怕是他有意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