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理由

“日游整天沒個正形，做事沒有，說話也沒有。現在連一點點愛心都沒有，還比不上我一個小孩子，哼！”小鬼忍不住搭腔道。

“你是小孩子？你做鬼做了多少年了，你還小孩子？”日游覺得小鬼挺不要臉的。

“我不管，我死的時候就是小孩子！”小鬼叉腰昂頭，十分理所當然。

“你！那你既然這麽有愛心，你怎麽不娶她？”日游争不過他，轉回原來的話題。

“我怎麽娶她啊，我年紀這麽小，再說綠姐姐也不喜歡我，人家喜歡的是你。”小鬼覺得日游腦子有坑。

“喜歡我我就該娶她，你講不講理？”日游覺得小鬼蠻不講理。

“你問一個小孩子講不講理，你講不講理？！”小鬼高聲斥責道。

“你！”日游眼珠子一翻，差點被小鬼氣吐血。

“小鬼你先自己找地方住下來，我改天幫你找人。日游，你呢？是自己走還是我找阿爺來攆你？”三三被他們吵的耳朵疼，及時出聲打斷了他們的争吵。

“你不給我符紙了嗎？”日游詫異道。

“是你自己說的，寧可不要符紙，也不娶綠竹。既然你這麽有骨氣，我就成全你呗。”三三語氣輕松，嘴角噙着笑。

“我就說說，你還真不給了？”日游苦下臉來。

“你說自己沒有義務幫助綠竹，那我也沒有義務幫助你呀，你說對不對？”三三目光真誠地望着日游，故意學他的話道。

日游張着嘴，被她堵的啞口無言。

“那，那算了。”似乎是認真考慮了一會兒，最後決定真的不要現形符了，他喪氣的扔下這句話就起身走了。

日游變作了一團黑霧從大門飛了出去，三三親眼見到他離開了，心裏高興，覺得自己總算絆回了一局。

“三三，往後我就可以住在這裏了嗎？”小鬼不關心日游的去向，只是好奇地扭頭望着四周。

日游走了他也高興，往後就沒人欺負他了。

“嗯，你先住下吧。”三三點了點頭，接着道，“阿爺、陳叔、綠竹、青蘿都住在這裏，你不要怕，大家都很好相處的。”

阿爺這個人，看起來是個兇巴巴的老頭兒，但其實人很好，對院子裏的鬼都很照顧，對三三也照顧，曾經幫了她不少忙。有他在，三三就覺得自己有了靠山，幹啥事都不怕了。

“哇，那我以後就有家啦！謝謝三三！”小鬼高興的朝三三撲過來。

他忘了自己是只鬼，抱不到三三，身體直接從三三身上穿了過去。

“三三，改天你也該給我畫一張現行符，我都抱不到你。”三三望着自己虛幻的身體，有些惆悵。

“現形符是消耗你們魂魄本身的力量的，如果你本身力量就弱的話，最好還是不要用。”三三坦誠道。

這話她原本是要跟日游說的，不過現在看來應該沒機會說了。

“這樣啊……”小鬼聽了更惆悵了。

他耷拉着腦袋，兩只胳膊垂在身側，怏怏不樂的樣子，看起來像是一個剛被爹娘訓了的娃。

這個小鬼，情緒多變的很，上一秒還興高采烈的，下一秒就可憐巴巴委屈卿卿。三三跟他相處了這些時日，越來越摸清他的脾氣。她發現他情緒化很嚴重，說話做事也是跟着心情走。想要求人的時候，嘴甜到不行；對誰看不順眼的時候，疾言噴噴，口沸目赤，也沒見他在怕的；傷心的時候，小嘴一癟，幹巴巴的哭；高興的時候，撒腿張手往你身上撲。不過雖然情緒化嚴重，但心性還是單純的。

三三用手罩在他的頭頂，出聲安慰道，“小鬼，你先住下，我盡力幫你将人找回來，早早送你離開這裏。”

小鬼聽三三說了句安慰的話，立馬就揚起一張笑臉，坐到三三的面前，雙手捧着臉頰乖順道，“三三，你別總是叫我小鬼，我有名字的。”

三三覺得驚奇又想笑，“你還有名字？”

三三奇怪他怎麽還記得自己的名字，畢竟他已經将自己活着的時候的事情忘的一幹二淨，怎麽還能記住自己的名字？

“嗯，不是原本的，是很久之前，在我已經是鬼的時候，一位老婆婆給我取的名字。她叫我小念，她說，一定是有人在念着我，所以我才不能離開這裏。”小鬼輕聲道。

“婆婆說的對。”三三不自覺點了點頭，又問，“那婆婆呢？走了嗎？”

“婆婆啊，老早就走啦，見到她兒子以後就被陰差帶走了。”小鬼回道。

小鬼遇到的那位婆婆也是因為生前有心願未完成，所以跟他一起生活了一段時間，那算是小鬼的鬼生裏比較幸福的一段時光。

“她兒子？她兒子不跟她住在一起嗎？”三三疑惑。

“婆婆的兒子在王城做大官，婆婆住在老家。婆婆說她兒子老優秀了，但是自己很久很久沒有見到他啦。婆婆死了以後就過去看了他一眼，看到了便走了。”小鬼捧着小臉耐心解釋道。

三三聽後一時啞然。她在人間活的久了，見到的凄慘事數不勝數，老無所依已經算是比較稀松平常的一件。她沒有家人，所以不懂，為什麽有些人明明有子女，卻不得不孤獨終老。而有些人明明父母健在，卻要撇下他們遠走他鄉，一走便從此杳無音信。

日游離開後再也沒有出現，三三一開始以為他只是為了保住顏面暫時離開，沒多久就會出來吓唬她。可能等她哪天早上醒來，一睜眼就會看見他怼到自己面前，被無限放大的那張臉。

但是過了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他還是沒有出現。三三開始覺得，他是真的離開了。

立冬過後，天氣越來越冷，三三院兒裏都是鬼，有法力，不怕凍。天氣越冷，陰雨天越多，他們能出來的時間就越長。

一日午後，三三坐在門檻上托腮望天。外面在下雨，天空被一大片烏雲籠罩住。院子裏的花草被冷雨澆的沒了生氣，養魚的石缸早早被三三搬進了廚房，生怕水被凍住，她養的魚死在裏頭。

“阿爺。”三三喊了一聲正坐在走廊下的藤椅上的阿爺。

“嗯。”阿爺眯着眼打盹兒，輕輕應了一聲。

“阿爺，我問你一個事兒，那天，你為什麽不幫綠竹啊？”三三道。

她一直好奇，阿爺那天為什麽沒有替綠竹出面，讓日游留下來跟她成親。憑阿爺的本事，定然留得住日游。關鍵是，阿爺護短，脾氣暴躁，讓他對初次見面的日游保有善意，三三覺得不至于。

“唉，三丫，這事兒，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阿爺聽她提起綠竹，深深嘆了口氣。

能讓阿爺嘆氣，三三覺得這事兒着實不簡單。

“鬼魂之間成親，那根姻緣線會直接牽在魂魄上，就算綠竹轉頭去投胎了，那她投胎之後的姻緣很有可能還是跟日游。所以，綠竹跟日游成親沒你們想的那麽簡單，這是會牽扯到他們兩個人下輩子的事情。我雖然想幫綠竹丫頭，但這事兒，往遠了說，委實影響太大。”阿爺解釋道。

“鬼魂之間成親，竟還有這種名堂？”三三覺得新奇，思忖片刻，又問，“那活人跟鬼魂成親呢？會有什麽影響。”

綠竹跟那個地主家小兒子成親的時候，小兒子人雖然已經死了，但是魂魄還留在陽間，且一直跟着綠竹。三三想，魂魄之間成親，姻緣會帶進輪回道。那活人跟死人成親呢？也會有宿命姻緣嗎？

“這個……”阿爺沉吟一瞬，搖了搖頭。

他也不知道，活人跟鬼魂成親，姻緣線會怎麽連。

“所以，日游是因為不想跟綠竹續下一世的姻緣，才拒絕的？”三三感覺自己開始能夠理解日游了。

“我看不像，那小子看着好像并不知道這其中的牽扯。”阿爺搖搖頭。

“嗯？”三三這就鬧不懂了。

那是什麽理由，讓他執意不肯娶綠竹。難不成，真是因為已經有喜歡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