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換命

等待的時間不算太長，很快三三就知道了眉姑的目的。

她一動不動地躺在棺材裏，面色平靜，但是內心已是煎熬至極。整個人如熱鍋上的螞蟻，要從大口鍋裏跳将出來。

所幸沒讓她等太久，眉姑有了下一步的動作。

三三不知道她招來了什麽鬼，只覺得自己被一雙利爪掐住了脖子。起初沒什麽感覺，漸漸地，大腦開始一片混沌，身體的意識也被壓制住。然後那雙利爪又重重扣住三三的眉心，再猛地往外一拽。

青蘿的魂魄就這樣硬生生被惡鬼從三三的身體裏拽了出來。

三三下意識睜開雙眼彈坐起身，她用手去抓青蘿，但是五指堪堪從青蘿的魂魄中穿過。

“你竟然還沒死！”眉姑大驚失色。

随後一柄銅錢劍抵住了三三的眉心，三三伸手握住劍身，再偏過頭大力一扯，握劍的侍從直接被扯到棺材邊上，身體前傾，差點一頭栽進棺材裏。三三眼疾手快，用另一只手對着他的後脖頸用力一砍，那人連一聲叫喊都沒來得及發出，直接暈死過去。緊接着三三從他手中抽過銅錢劍，兩手握住中間用力一掰，就聽“嘩啦”一聲，銅錢紛紛散落在地上和棺材裏。

三三擡頭，見青蘿被一只黑色霧狀的巨獸一般的惡鬼提着腦袋。那惡鬼身形龐大，看着像大狗熊，但有翅膀，可以飛。兩只爪子有尖利的指甲，一下就能把腦袋從脖子上撓斷的感覺。

三三想要爬出棺材去救青蘿，但是突然沖過來一群人，将她摁回棺材裏。有人拿了繩索過來，将三三的手腳綁住。

“眉姑你要做什麽？你們要做什麽？！”三三大吼出聲。

這個時候，她才有機會看清楚周遭的環境。頭頂挂有用紅布綁成的稠花，大門上貼了紅色雙喜，最前面的供桌上也擺有喜茶、龍鳳雙燭，确實是成親的派頭。可是再看大堂正中間，一口烏黑的陰沉木棺材正正方方地擺在了這裏。

三三朝眉姑看去，見她的雙眼呈現出奇異的藍色，像是黑夜裏的兩點鬼火。

“你還真是奇特，魂魄被剝離了，居然也不死。不過，總算是成了副空架子，能用。”眉姑幽幽看着她道。

“用什麽？你要怎麽用？”三三警惕道。

“殺了它吧，省得在輪回道裏受苦。”眉姑沒有理睬三三，轉頭對大狗熊吩咐道。

她想要殺了青蘿的魂魄。

“不行！不能殺！你敢殺她我就殺了唐暮商！”三三惡狠狠地威脅道。

“好啊，你盡管殺。”眉姑全然不在意，語氣輕松。

“你以為只是殺他的人嗎？”三三冷冷道，“你可以毀了我的魂魄，我也一樣可以讓唐暮商的魂魄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大概是沒想到三三剛剛那句話是這個意思，也沒想到她可以做出這麽絕的事情。眉姑本想賭一把，堵三三沒有能力摧毀唐暮商的魂魄，但是驀地，一道溫厚的聲音響起在大堂上。

“聽她的，放了她的魂魄。”

三三聽出來了，是唐員外的聲音。

好嘛，敢情一早就在算計她了，所有人都在算計她。這件事還有誰不知情？唐暮商本人嗎？

三三躺在棺材裏，只能看到頭頂的紅綢花，看不到唐員外。她不知道他躲在哪裏，聽聲音的位置，感覺是供桌的後方。

“你們到底要做什麽？我都快死了，你們還不能告訴我嗎？”三三試着商議道。

眼下他們人多勢衆，真打起來，三三不一定能保得住青蘿。

“那不如你先說說，你是個什麽東西？沒了魂魄，還可以活着？”眉姑挑頭望着她道。

原來她看不到青蘿的相貌，以為青蘿就是三三本身的魂魄。

有些凡人通過一些邪門歪道的修煉，眼睛得以看到鬼魂。但是修煉不到位，只能隐隐看到鬼的身形，卻不能看出鬼魂的面容。

想來眉姑是走了什麽捷徑，能看到鬼的身形，不然現下她的眼睛怎麽看起來那麽詭異。

“我跟閻王爺是朋友，他答應我，可以讓我長生不老。”三三眼睛一閉，道。

“哈哈哈哈哈。”眉姑聽後，爆發出一陣尖嗖嗖的笑聲。

三三立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眉姑顯然不相信三三的鬼話，她挑了挑眼睛，道，“你這小丫頭還挺會胡說八道，既然你不說實話，那就直接開始吧。”

“什麽？開始什麽？”三三着急問道。

三三緊張的望着朝四周望去，就見一只大狗熊撲到了身邊。沒有撲她，而是撲的唐暮商。三三仔細觀察了會兒，發現這只狗熊跟剛剛那只不一樣，它只有一只耳朵，像雞冠一樣。

三三眼見着大狗熊用爪子拽出了唐暮商的魂魄，她吓了一大跳。

這不是要唐暮商的命嗎？！

“是你想要唐暮商死？！”三三高聲道。

話音剛落，三三就見棺材上方露出一張人臉。說是人臉，其實更像鬼臉。只見她面容發青，嘴唇鮮紅，眼睛冒着幽幽的藍光。

眉姑探身過來，伸手從懷裏抽出兩張符紙，“啪啪”兩聲貼在了唐暮商跟三三的腦門上。

三三不知道那是什麽符，因為這世上什麽符對她都沒用。

眉姑貼完符紙後，規規矩矩地立到一側。嘴裏開始叽裏咕嚕的念咒語，那咒語三三沒聽過，所以不知道她是打算做什麽。

但是下一刻，唐暮商的魂魄飛到了她的身體上方。魂魄随着眉姑聲音的拔高，而逐漸下壓。三三直覺，眉姑是想把唐暮商的魂魄塞進她的身體裏。

眉姑這是要借屍還魂吶！

三三恍然大悟，原來唐家做的這個打算。他們想用別人的身體，續唐暮商的命。

沒有魂魄的三三，是最好的人選。

原本眉姑在王城注意到三三時，只覺得她身上陰氣極重。那時眉姑還看不見鬼魂，不知道三三當時身邊跟了兩只小鬼。她只覺得她陰氣重，比普通人更好抽離魂魄。然後經由調查，他們發現她是燃燈人。

燃燈人大多早死，因為常年接觸陰寒之物，陽氣逐年被侵蝕，魂魄的力量也會逐漸減弱。這就叫他們更想拿三三的身體當容器了。

他們設計好了一切，哄騙三三，說是讓她來沖喜，實則是想叫她為唐暮商續命。

三三這時候覺得，唐家跟綠竹夫家簡直有得一拼，是不同方式的歹毒。

“唐暮商，如果你還有意識，就去救之谕，她在你身後，你現在可以看到她了。”三三試探道。

唐暮商死了變成鬼，就可以看到同樣變成鬼的青蘿了。三三想，如果他能認出青蘿，興許會主動中斷法事。

憑借三三的判斷，她不覺得唐暮商本人會同意這場法事。很有可能，唐暮商早就知道三三會遭遇的這一切了。因為在定下親事之後，唐暮商曾想盡了辦法要趕三三走，并且不能讓唐家的其他人發現她的離去。

那時候，他就應該是在想保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