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榮哲來找霍江逸,一是為了排解又被當凱子釣的悲恸,二是第一時間趕來,看看這邊有沒有什麽忙可幫的。

還真有。

霍江逸沒客氣:“我這邊有些放在公司的古董,暫時也沒地方存放,你給我找個房子。”

榮哲想了想:“要不就那邊的別墅吧。”

霍江逸并不在意那套房子之前是誰住的,反正又不是他的前女友:“随便,都可以。”

榮哲:“那你公司還開嗎?你家裏也太狠了吧,這是要跟你一刀兩斷、斷絕關系的節奏。”

霍江逸收拾着抽屜裏的文件,輕嗤:“那不是剛好。”

榮哲:“感情上來說,是這樣,不過你太久沒回國了,有些事我之前就跟你說過,國內是國內,國外是國外,你要在海城立足,和你家裏那邊鬧得太難看對你自己真的不好。”

霍江逸口氣懶散:“受教了,我這不就‘破産’了麽。”

榮哲:“許可證的事情我再想想辦法。”

霍江逸:“不用了,這家公司我不要了,一切歸零,重新開始。”

榮哲吓了一跳,忽然反應過來:“不是吧,好歹這公司你自己搞起來的,你家還能認定這公司都不屬于你自己嗎?”

霍江逸:“随便他們,房子、資産、錢,哪怕是姓氏名字,他們要收回都可以。”

榮哲暗道霍家也太變态了,雖說他們圈子裏父母管孩子管得太寬算很正常的事,但也沒有像霍家這樣的。

這哪兒是父母對待子女的态度?俨然就像所有者對待所有物的态度。

榮哲暗暗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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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現在準備怎麽辦?搬走,公司不要,然後和霍家老死不相往來?你爸怕是不會這麽輕易放過你吧。”

霍江逸把抽屜裏最後一樣東西拿出來,扔進箱子裏。

怎麽辦?

不怎麽辦,當然是東山再起。

而他東山再起的第一步很明确:韬光養晦。

榮哲聽完驚呆了:“你要蟄伏我能理解,可你公司還得開吧?你要開公司,有工商有稅務在,怎麽可能藏得起來,一查就查到了,而且現在全國聯網,你去外省,他們想查一樣能輕松查到。”

霍江逸:“所以得想個辦法,至少明面上查不到。”頓了頓,舉了個例子,“就像我要有地方住,住酒店,用身份證,一查就知道我在哪裏,但如果我住在你家,除非他們本來就知道我有你這個朋友,否則怎麽查?”

榮哲恍然:“你的意思是,把你的公司注冊在我的名下?”想了想,“也不是不行,不過法律層面上得咨詢下律師,我手上公司多投資多,回頭萬一有個壞賬,別牽扯到你的拍賣行。”

霍江逸:“我暫時沒這個打算。”

榮哲一愣:“那你還能怎麽辦?”

霍江逸淡定道:“再說吧。”他如今對國內文物藝術品市場水土不服,剛好趁着這段時間再适應一下。

榮哲:“随便你,不過你有需要盡管開口,大忙小忙微型忙,只要我能幫,絕對不會推辭。”

而榮哲幫的霍江逸第一個忙就是幫他找地方存放辦公室展示架上的古董。

很順便的,又幫了第二個忙。

霍江逸:“你那別墅空出來了是吧?不住人了?”

榮哲提到那別墅就是一臉喪:“要不是你要地方放你這些古董,那房子我都想挂出去賣了。”

霍江逸:“別,賣什麽,三百萬在女人身上買個教訓不夠,還要賣房子?你那別墅空出來剛好給我用。”

榮哲一想也行,大方道:“去住去住!”

霍江逸內線叫來許棉,問她:“找到地方住了嗎?”

許棉正忙着收拾裏外,哪裏有時間找房子,搖頭。

霍江逸:“不用找了,公司福利,包吃包住。”

許棉手裏抱着一個放文件的箱子,都沒進門,就站在辦公室門口,聞言愣了一下。

榮哲看看她,又看看霍江逸,暗罵某些破産的資本家太不要臉了,拿別人家的別墅當包吃包住的員工福利。

呸!

霍江逸已經沖門口擺擺手:“去忙吧,中午搬家,剛好帶你去看看。”

許棉擦擦額頭的汗:“哦,好。”轉身就要去忙。

榮哲面色一變:“等等,中午?!你開什麽玩笑,我給那女的的期限是晚上之前,她這會兒就說不定還趴在床上和小姐妹小閨蜜通着視頻電話在哭呢!”

霍江逸站在展示櫃前收拾自己的古董瓷器,毫不在意的樣子:“晚上之前?嚯,榮總真大方。”

榮哲想了想,硬着頭皮:“行,行,我讓她中午之前搬走。”

榮哲怕說不過對方,更怕自己一通電話說着說着又哽咽出來當着霍江逸的面丢臉,索性出去打這通電話。

人剛站到露臺後的落地窗前,就看到不遠處蹲在地上封箱的許棉。

榮哲捏着手機,想了想,又盯着那位“小許”仔細打量了幾眼,忽然眼前一亮,擡手招呼:“唉,小許,你過來一下。”

許棉擡頭,示意自己:我?

榮哲點頭。

許棉封好手裏一個箱子,放下裁剪刀和膠帶紙,站起來走過去。

榮哲的目光不動聲色地在她身上掃過,尤其是那張臉,最後決定了,就她。

“幫我個忙。”

許棉走近後,聽到了這位榮總的話,面露不解:“什麽?”

榮哲那張24K純帥的俊臉微微一笑,又面露難色:“本來我是想找我助理幹的,不過壞事傳千裏,好事不出門,這事我要是讓他去做,估計明天我被人當凱子釣的事又得傳出去。我看你們家霍……呃,江總,對你挺欣賞的,可見你不是個會亂傳話的人,所以這件事還是得拜托你……”

許棉腦子裏立刻冒出電梯內榮哲怒噴的那翻話,下意識就要拒絕:“不……”

榮哲不由她拒絕,口袋裏摸出一張黑卡:“當然作為回報,我先給你刷個包。”

立志要闖蕩出一番事業的新晉海漂小許同志:“……”她想了想,伸出兩根手指:“兩個。”

榮哲爽快道:“可以!”

許棉:“不限價格?”

榮哲:“當然!”

于是中午之前的某段時間,裝完自己收藏品的霍江逸忽然發現榮哲人不見了,他家小許也看不到人影了。

人呢?

拿起電話,才想起許棉手機泡水,他也沒她電話,打給榮哲,這家夥卻在電話裏大呼小叫:“我靠,你家這個小許哪裏招來的,太神了吧,我喊她過來幫我撚人,她過去兩句話就搞定了,現在別墅這邊已經在搬了!”

霍江逸無語,不緊不慢道:“我的員工,我的小許,我的,我還沒舍得讓她幫我跑腿呢,你喊過去幫你?”

榮哲:“唉,別小氣嘛,再說又不是白幫,我刷了兩個包給她呢。”頓了頓,“不過你家這個小許真的和其他女人不一樣,我以前幫人刷卡買包不是fendi、lv就是愛馬仕Brikin之類的,她刷了倆行李大包,店裏最大的那種,說是等會兒搬公司用得上,啧啧啧,最後便宜的還是你。”

霍江逸無語地聽着,聽到最後一句話,心裏一下子舒坦了,笑了下:“她人呢?”

榮哲:“在監督我前女友收拾行李。”

霍江逸:“誰的前女友誰自己去監督,我司員工忙了一個早上不用休息的?”

榮哲被這突來的翻臉鬧了一個茫然:“啊?”

霍江逸:“叫小許,我有話說,喊她接電話。”

榮哲:“哦。”

過了一會兒,電話那頭換成了許棉:“江總?”

霍江逸哼笑:“上班第一天,一不留神人就跑了。”

許棉輕輕啊了一聲:“不是要搬東西過來嗎,地方總得提前清出來啊,要不然中午也搬不進來。”

霍江逸在電話這頭揚眉:“你知道?”

許棉:“嗯,你辦公室門開着,我都聽到了。”

霍江逸:“那行吧,你呆着,讓榮總在別墅那邊的保姆給你泡杯咖啡弄點吃的,我馬上過來。”

許棉一頓:“我得回去啊,我還特意新買了兩個箱子裝東西。”

霍江逸:“你別動,箱子給你旁邊的榮總,讓他帶過來,有些活兒不是你該幹的。”

許棉納悶,不該她幹的?哪種活兒不該她一個員工幹?

拿回電話的榮哲看出她的不解,翻譯道:“粗活兒,累活兒,跑腿的活兒!還有你們江總認定的你不該幹的活兒!”

許棉噗了一口,又哇了一聲。

榮哲哼:“有這種老板是不是很龜毛。”

許棉搖頭:“沒啊,就是覺得我們江總果然是個好人。”

榮哲:“……”這家公司怎麽回事,老板不舍得使喚員工,員工還時不時給老板發好人卡,他這個剛分手的單身狗為什麽要被人秀這種老板和員工的情誼恩愛!

等榮哲一手一邊推着兩個大行李箱回錦豐大廈十三層,霍江逸已經從大樓物業那邊借到兩個推車,一半的紙箱已經堆上了車。

兩個男人在十三層電梯間打了個照面。

榮哲推着箱子從電梯裏走出來,一臉無語:“員工小榮接替小許前來報道。”

霍江逸挨着推車把手,懶懶站着:“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人小許是我月薪一萬包吃包住請來的,你是自己零薪找上門的。”

榮哲放下箱子:“哎!我有那麽掉價嗎!”

霍江逸:“別廢話,搬東西。”

有推車有箱子,兩個男人一次搞定,不用再跑第二趟。

電梯門合上後,霍江逸才突然想起一個問題,問榮哲:“你那前女友怎麽搞定的?”

榮哲:“你确定想知道?”

霍江逸突然有個某種不好的預感。

某高檔別墅。

許棉坐在露臺上喝咖啡,面前的白色鐵藝小圓桌上擺着別墅保姆剛剛買回來的小蛋糕。

正對露臺的朝南大卧室裏,某位剛剛把自己的東西一股腦兒塞進箱子裏的年輕佳麗正坐在床尾,邊哭邊舉着小鏡子刷睫毛。

奈何手抖,怎麽也刷不上,氣瘋了。

許棉寬慰道:“算了,別刷了,早點走吧。”

年輕佳麗氣不過,哭着道:“不行!精致的女人就是再哭也得刷睫毛!”

又對着鏡子刷了一會兒,手抖得徹底擡不起來了,才不得不放棄。

大概是因為刷睫毛的人生信條沒有完成,氣得坐在床邊直跺腳:“我不信,我還是不信!”又沖着許棉:“你騙我的吧!榮哲讓你來騙我的是不是?”

許棉放開咖啡杯:“騙你幹什麽?榮總的人生都因為你一百八十度大拐彎了,還需要騙你?你要不信等會兒看吧,要不是急着新人換舊人,需要急匆匆撚你走人麽。”

說着,忽然站起來,走到露臺玻璃扶手旁,朝下望去,又回頭沖屋內佳麗:“說什麽來什麽,你不是不信麽,過來看呀。”

別墅大門口,一輛suv停下,親自開車的榮哲推門出來,副駕的門跟着打開,戴着墨鏡的霍江逸緊随其後下車。

兩人前後腳走到車尾,榮哲開門,霍江逸直接伸手托起兩個疊在一起的箱子,重量讓緊繃的胳膊露出結實的兩臂線條,箱子一托,肩胛骨往後張開,背後和肩部的力量感跟着顯露。

從二樓露臺往下看去,還能看到榮哲在霍江逸抱着箱子離開後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霍江逸說了什麽,雖戴着墨鏡看不清面部表情,但也看得出來正在笑。

沒刷上睫毛的年輕佳麗看得咬牙切齒,問身邊的許棉:“就是這個男狐貍精!?”

許棉憋着笑,心道對不住了老板,淡定轉頭:“是啊,就是他。”

年輕佳麗快哭了:“我哪點不如他!”

許棉:“這就不知道了,不過榮總也說了,說你的過分強勢改變了他的審美品味,以後大概都沒辦法喜歡女人了。”

又不動聲色道:“所以勸你盡早抽身啊,海城的圈子就這麽大,萬一以後讓人知道是因為你的緣故,哪個老板還敢接觸你呀。”

“……”年輕女人轉身,哪裏還有工夫刷睫毛,只怕自己撈錢的長遠大計得不償失地折在這麽一個坑裏,忙不疊拎着箱子從背面的電梯下樓,最好連遇都別遇上樓下那兩個男人。

她走了,許棉卻不動,靜靜趴在露臺邊上往下看。

她看到霍江逸搬完一次箱子又重新折返回車邊,金色的陽光落在他穿着白襯衫的肩頭,像跳舞的精靈,寬肩窄腰的背影下,襯衫西褲将男人的身體線條勾勒得剛剛好,三分優雅三分正派三分強勢還有一分溫柔,和諧地混雜于一身。

許棉站在高處,第一次靜靜地打量自家老板,難得有這樣片刻的閑暇,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又覺得奇怪,明明他們認識不過一天一夜,可她就是相信他,相信他不會是個被家族切斷支持後便一蹶不振的失敗者。

她相信未來的某一天,他一定會成功。

為什麽篤定?

許棉自己都覺得奇怪。

最後想了想,給了自己一個還算合理的答案——

大概因為他是她遇到的第一個會大清早穿着西服、喝着咖啡、聽着貝多芬坐在十八世紀古董沙發上迎接清晨的男人吧。

也大概因為,他在她初來乍到最茫然四顧不知所措時,主動展現的用來維護她體面的那幾份溫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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