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對面, 霍江逸看着手機, 忽然道:“有結果了。”

許棉擡頭,一時沒反應過來。

霍江逸:“賭注。”

許棉咽下嘴裏的咖啡:“嗯, 怎麽樣了?”

霍江逸直接把手機遞給她。

許棉接過一看。

賀彥因發來的消息:“江總,孫司道我給收拾完了,從此之後忠正國際就沒他這個人了。”

許棉眨眨眼, 懂了。

“我輸了。”她道。

她其實真的有想過,或許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賀彥因會留下孫司道。

如今看來, 還是她天真了。

“也是, ”她承認道:“孫司道這麽不老實不規矩,手段惡劣,還把好好一家公司給敗了。”

霍江逸卻道:“幫我回個消息。”

手機還在許棉手裏,她道:“嗯,你說。”

霍江逸:“把孫司道留下。”

許棉的手指懸在手機屏幕的九宮格鍵盤上, 剛按下一個鍵, 愣住了, 驚訝地擡頭:“留下?”

霍江逸見她脖子伸得長長的還一副十分意外的模樣, 笑道:“需要這麽驚訝?”

許棉不敢相信:“你要留下孫司道?”

霍江逸:“你剛剛還打賭賀彥因會考慮把人留下,我留下你卻這麽驚訝?”

這能一樣嗎?

賀彥因留人,那是有兄弟乃至亦師亦友的情誼在裏面,她才會這麽想這麽說。可他有什麽理由需要把一個坑蒙拐騙的公司前合夥人留下?且這位合夥人才剛被他擺了一道,肯定對他們心懷怨憤。

“為什麽?”她問。

霍江逸回得簡潔:“公司需要人。”

需要人可以再招,可留下這種人, 卻是在自己身邊埋雷。這些道理她一個不是老板不當老板的人都明白。

霍江逸卻堅持,示意許棉回複消息:“就這樣回。”

許棉捏着手機不動。

霍江逸擡手,她立刻往後靠,把手機拿遠。

“你還是先告訴我為什麽。”她正色地說。

霍江逸卻看着她笑:“就這樣,以後也要繼續保持。”

許棉:“?”

霍江逸:“保持好随時擺老板娘架子的習慣。”

許棉:“……”

手機頓時成了燙手的山芋,繼續拿着,是她擺架子,還回去,他又得留人。

“就算你真想把人留下,也得有合适的理由呀。”許棉幹脆道,又說:“而且前段時間筆洗的事我們才把孫司道坑了,還押着人簽字轉公司,又當犯人一樣扣下來。你豁達,孫司道心裏還不知道怎麽想的。現在就算你想留人,他都未必樂意,說不定心裏早恨死我們了。”

霍江逸依舊看着她,眼尾帶笑:“既然如此,那賀彥因和孫司道關系又好,按照你的說法,賀彥因也會恨我。”

許棉一愣,想了想,是這個邏輯,也的确很有可能會這樣。

“那你還請他當經理?”

霍江逸點頭,表示自己一定會這樣做,又耐心解釋:“就算公司是我搶來的,賀彥因也沒有理由痛恨我。一,出面請他下山的人是我。二,沒有我,忠正國際最後的下場也可想而知。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賀彥因有心東山再起,也沒有足夠的金錢實力,而我有,他心裏也明白,我會是比孫司道更合适的合夥人。其他點,例如幫忙搞定她女兒的學業問題,截住孫司道沒有讓他繼續敗光自己所剩不多的品德等等,也是他無法痛恨我的理由。”

許棉:“那孫司道呢,你真要留下他?”又飛快道:“孫司道應該沒有不痛恨你還願意你讓他留下他就留下的理由吧”

霍江逸淡定地笑道:“當然有,要聽嗎。”

許棉:“也是一、二、三?”

霍江逸:“他的話,一個理由就夠了。”

許棉洗耳恭聽。

霍江逸:“我成功讓賀彥因還俗下山,讓他們時隔兩年,兄弟重見。”

許棉消化這這句話,緩緩長大了嘴巴:“他們怎麽會兩年沒見?”

孫司道不是都知道賀彥因在哪裏的麽。

霍江逸直接道:“賀彥因做拍賣行生意,不可能認不出筆洗真假,最後拍出的卻是贗品,當然是公司在保管拍品的過程中出了問題,讓人用贗品掉包了真貨,而當時負責拍品保管和巡展過程中運輸的,就是當時一起合夥經營公司的孫司道。”

許棉一愣:“是孫司道的疏忽被人鑽了空子?”

霍江逸點頭:“所以最後的結果可想而知,拍出贗品,真的也沒了,還了買家的錢,賣家那邊的錢也得給。”

許棉:“全是賀彥因一個人填的錢?”

霍江逸:“當然。”

許棉懂了,這下就難怪孫司道為什麽知道賀彥因在哪裏也兩年沒見過了。

這根本就是沒臉去見啊。

她也很快反應過來:“難怪孫司道當了兩年騙子沒怎麽樣,忽然前段時間說跑路就跑路。”

因為當年被掉包偷走的真筆洗出現了。

許棉:“可那筆洗不是在醫院那對老夫妻手裏的嗎?”總不會是他們偷的,兩年前的事,都是老奶奶老爺爺級別的人了,也沒這麽身手。

霍江逸:“是他們的兒子偷的,一年前車禍去世,筆洗就被留了下來,孫司道或許是從哪個渠道打聽到的消息,就把真筆洗給卷跑了。那麽急着脫手賣掉,應該也是想把錢還給賀彥因。”

原來整個事情的前因後果是這樣的。

許棉露出驚嘆的神情。

霍江逸看她一副還在消化的模樣,緩緩開口道:“現在都明白了?”

許棉點點頭。

又忽然搖頭:“不對,還有一點沒明白。就算孫司道因為賀彥因的關系不痛恨你,可這種人你真的要留下?”

霍江逸反問:“這種人?哪種人?”

許棉:“騙子啊。”

霍江逸看着她,幽幽道:“他是騙子,我還是強/盜,私自扣人的霸/權主義。”

許棉:“……”

他說的好有道理,她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麽回。

于是默默轉開視線看窗外,又摸到小圓桌上的咖啡,拿起來喝了幾口。

霍江逸從始至終都看着她。

看她的臉頰在店內暖氣的熏蒸下變得粉粉嫩,看她于窗戶下陽光中清澈透亮的雙眸,看她因為思考某個刁鑽問題露出的茫然不知該如何回答的神情。

他心裏輕輕嘆了口氣。

他原本還想她經歷不多,年紀又小,不用早早體悟一些人性複雜面。

眼下倒好,她不用面對別人的複雜,卻得先面對他的。

是有一些殘忍。

畢竟他們在一起還沒有多久。

可那天逮住孫司道逼着他交出公司的時候,他既提醒過她做好面對他另外一面的準備,自己也做好了在她面前展示不為人知的那部分面貌的準備。

既然如今都已經見過了,他其實很想知道,她是怎麽想的。

畢竟人都偏好美好、追求完美。但他既不完美,也不僅僅如她平日裏在別墅時看到的那般。

他的另外一面,他那些被遮掩在容貌、氣質、財力、學識等優點之外的模樣,她都能接受嗎?

而這些面貌,這些模樣,與缺點無關,也不是缺點,只是屬于他性格或行事風格的重要一部分。

本質上,融合了這部分的他,才能算是真正的他。

她都能接受?

桌對面的許棉卻在喝了幾口咖啡後,忽然轉頭道:“我得重買個箱子。”

霍江逸:“什麽?”

許棉從落地窗外回過視線,一手咖啡,一手還攥着他的手機:“行李箱啊,我帶的那個行李箱尺寸一般,平常用是夠,可我剛剛打電話給我爸問酒店的時候,找了個幫同事代購的借口。這個理由太坑了,我又不喜歡購物,回頭還得特意去采買點東西假裝一下,要不然我不買我爸媽還會提醒我。”

霍江逸徹底愣住了。

他以為她在思考怎麽回應“他是騙子,我還是強盜,私自扣人的霸權主義”這句話,原來沒有。

她只是在想箱子的事,在想不久後新年裏的香港之行。

霍江逸心中忽然一陣翻江倒海——他徘徊于某個不确定,她卻在思考未來。

她在想未來。

霍江逸忽然伸手,手臂越過圓桌,握住了許棉攥着他手機的那只手。

許棉:“?”

霍江逸:“跟我來。”

他将她拉起來,掌心圈着她的手腕帶着她離開咖啡店。

許棉只得把喝了一半的咖啡扔下,跟着他急匆匆地走出咖啡店:“怎麽了?”

霍江逸忽然停下,轉身。

許棉一個急剎:“出什麽事了?”她以為有什麽急事,語氣也變得嚴肅起來。

霍江逸默默深呼吸,認真地垂眸看着她:“現在吻你的話,會被推開嗎?”

許棉瞪眼。

啊?

霍江逸松開掐着她手腕的手:“不願意的話,推開我。”

他傾身擁向她。

在呼吸靠近交纏的眨眼間,在他身後的陽光被他靠近的面孔徹底擋住前,他又低聲淺語地自顧道:“不過就算被推開,我也不會松手。”

心跳在兩人貼近的胸口之間來回碰撞。

他第二次站在路邊擁吻她。

讓滾燙一路從心口蔓延到舌尖,再從唇齒回蕩到胸腔。

他忽然很想将她嵌進身體裏,與她融合,讓她成為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又或者成為她的一部分。

這個想法讓他素來理智的大腦不可多得地沸騰了起來。

他更加用力地摟緊了她。

許棉卻在這個堪稱纏綿悱恻的路邊熱吻中大腦發熱地想:換個箱子,再悄悄塞一盒那個東西的話,過年去香港的時候,應該用得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