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江南沿着石臺一點一點向右側挪去,差不多把上面的東西都描述了下來,因為是在東耳室,所以要從D1號開始對出土文物進行重新編號。

這邊一結束,她轉頭想去找高興,就看到他在另一張石臺那邊和葉曼白相處的挺和諧,偏頭略微想了想,這倆好不容易可以這麽和諧的相處一起,她還是不去打擾了。

她低頭在畫紙上稍稍做了筆記,立馬去到中間那張石臺打算繼續,餘光中她瞄到北面石臺邊好像有個四四方方的東子。

果不其然,這裏還放了一個木箱子,在她剛才的位置,不認真觀察還真發現不了。

這個箱子表層原本的顏色都脫落的差不多了,江南帶上白手套,叫來邊上的一個工作人員一起,小心翼翼的将木箱打開。

經過歲月的洗滌,這種普通的木箱沒有經過特殊的處理,是最為容易腐爛,一個不小心可能就碎了。

她們兩人都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扶着一邊,手下力道放輕,慢慢地往上揭開。

等徹底掀開以後,江南知道自己的眼睛裏肯定是發着光的。

——眼前這個不起眼的小箱子裏面裝的竟滿滿都是書籍。

尤其是置于最上面的一本名為《子午經說》的古籍,目前在外可見的也都是殘缺版。

現在發現的這一本要是保存完好,字跡清晰可辯,可想而知,這将在史學界上産生無可附加的影響力。

光是第一本就給人如此震撼,江南無法不設想這下面的古籍是不是還有更多的驚喜。

“老…老師,您看,這裏都是以前的古籍!”

她連開口都激動的磕巴了一下,現在的她完全忘記了之前困擾在心頭的煩惱。

李老在一邊專注的清理手中的劍柄,并沒有聽清楚江南說了什麽,只聽見她喊了他,只不過反射性的應聲,然後走向江南。

他走近,站在江南邊上,俯視江南跟前的木箱子,當他看清裏面的東西時,唰的一下就蹲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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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見他伸出手想要觸碰,又在半空中縮回了回來,躊躇的懸在半空,生怕這些書籍會被他這一觸碰就消失不見了一樣。

半晌,他才對着所有人說:“這種紙質品的出土文物,最容易老化和破損,搬運的時候一定要做好保護措施。”

“這裏面也許會有不少善本,一定要重視。”

他囑咐道,回應的聲音在耳室裏此起彼伏的響起。

“好的。”

“明白。”

“我們知道了。”

……

“不虛此行,不虛此行啊!”李然激動的情緒溢于言表。

其實不光光是他,這次參加考古的所有人都被這接二連三的意外給驚着了。

江南以前跟着李然也是參加過好多次挖掘工作了,但是像這樣接連兩天出現這種堪稱國寶級的随葬品,卻是第一次。

他以為參加了這麽多次,面對那些精美的随葬品可以做到淡定,可是這一次她重新感受到了身體裏血液的沸騰。

更不用說其他初入這一行且滿懷熱忱的同事,遇到如此意義非凡的墓葬挖掘,今後估計也難以忘懷。

耳室裏的人一聲令下就開始敬業的行動起來,有人出去尋來了海綿墊和泡沫板等工具來對箱子進行防震處理。

但是,箱子本身加上裏面書籍,重量不輕。其外,擔心直接上手搬動的話,箱子會承受不了,畢竟誰也不清楚箱子現在的承受能力。

李然畢竟是這一行的老人,馬上就考慮到這個,他指揮一個青年去取來鋼尺等工具,協助等會的搬運工作。

那個青年拿來了之後,還叫上了另一個人,一起在李然的指揮下從木箱的兩側插入了鋼尺,之後順着鋼尺底下依次塞進塑料板和鋼板。

整個過程都是緩慢進行的,一是怕戳到木箱底部,二是由于箱子的重量問題,所以格外小心。

準備工作終于完成,兩個男生試擡了一下,發現有些吃力,李然随即就讓邊上幾個男生上前幫着一起擡動箱子,移到早已在邊上鋪好的海綿上。

短短的距離,大家都很緊張,大氣都不敢喘,江南在一邊也是捏緊拳頭,懸着一顆心。

這時葉曼白走到她身邊,“江南,你覺得這箱子裏的古籍數量有多少?”

“不知道,但是我肯定裏面還會給我們驚喜。”她說着還露出一絲自信的微笑。

搬箱子的幾個人還在小步的移動,互相之間不停地調整着動作。

“慢點慢點,不要急。”

“小李,你那邊注意一下,有點傾斜,小心受力不均勻。”

江南見這幾人額頭上都冒出了汗珠,不曉得是緊張的,還是箱子太重了。

幾人齊心協力終于把箱子放到海綿上,剛一脫手,他們就甩了甩僵直的雙手,才重新蹲下抽出箱底的鐵片。

熟練的把箱子裹得嚴不透風之後又在外面加了泡沫板加固這才讓人推來板車将箱子先推到了文保用房裏存放。

江南見這邊結束,就又轉身投入到自己的繪圖工作中去了。

她因為畫圖而産生細小的動作幅度,讓挂在她胸前的工作證也不停的微微晃動,而這絲毫也影響不到此刻已經投入到工作中的人。

江南注意力投入的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擾,她覺得畫圖被打斷就會沒有了之前那種流暢感。

一個上午,加上中間發現箱子的小插曲,東耳室裏,江南也就完整畫完了一張石臺,另一張才畫了一半,葉曼白那邊的石臺她也已經完成,目前看來,只剩下半張石臺的随葬品未畫下來了。

講真,在墓室裏,雖然太陽照不到,也沒有什麽風,但還是蠻涼爽的。

江南表示真的不想出去,可她的肚子卻不能同意。

誰讓這五髒廟是大爺呢,只能先喂飽它啊。

她先去洗了手,就去到後勤處那裏領了中午的盒飯,正巧遇到沈放也在這裏,那因為發現古籍的小雀躍而被她暫時抛卻腦後的事情又重回腦海。

後勤拿飯的人有點多,她想着沈放應該還沒有注意到她,連忙拿了飯就匆匆出去了。

沈放其實早已經發現她,看着為了躲他匆匆離去的女孩,他有些挫敗,深深的嘆了口氣。

江南拿着盒飯來到工作室,已經有幾個同事在裏面了。

“今天好像有記者要過來,現在随葬品陸續要開始出土,以後估計媒體來的會越來越多,唉。”

她擡頭看了眼,說話是和她同個辦公室裏清潔組的一個小姑娘,正和陪着她一起吃飯的女生聊天。

“對啊,這人一多也是挺煩,影響我們工作。”

“誰說不是。可是也沒有辦法,人家是走正常程序進來采訪的,總不能趕出去吧。”

“你說,考古行業開始到現在也這麽多年了,每次新聞媒體都來采訪,可是呢,還不如人家寫一本虛構的盜墓小說來的流傳廣泛,咱們這些專業的考古隊還被說是打着名字的公開盜墓,想想都心累。”

“就是啊,雖說我們是為國家工作的,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但是聽到這種誤解的話還是很氣。”

……

江南聽着這兩姑娘的抱怨沉默了。

現今外面興起了很多關于盜墓題材的影視劇,裏面當然也有關于考古隊的描述,就是那種拿着一把洛陽鏟就走遍天下的那種。

其實真的在考古現場,洛陽鏟主要也只是作為挖掘探洞,采集探土來辨別土質之用。

劇裏關于墓地裏的場景營造的也是屬于寫意派,更多的像是一種玄幻劇。

不過電視劇本就存在着一定的商業性質,一切都是虛假的,看看高興打發下時間就好了,把它的內容太過當真就太傻了。

可是不得不說還是影響了一部分價值觀未成型的青少年,他們覺得考古就是這樣,覺得以前的古墓也就是那樣神奇。

這也真是讓他們這些考古人士有點深感無奈。

考古和盜墓兩者之間最大的不同在于前者是在考察保護,而後者是在掠奪謀財,意義上就是天差萬別。

考古行業對于考古工作者的職業道德要求是非常嚴格,發掘出來的所有文物也都需要上交國家,不準帶走一片瓦一粒土。

每樣東西都有它最好的歸宿,考古要做的就是讓着一切歸為原貌,這才是表達對它們喜愛最好的方式。

江南記得以前看考古探索節目的時候,裏面一個老師有說過這麽一句話:“我做考古,對自己有三大要求,一不收藏文物,二不買賣文物,三不和文物販子打交道。”

總而言之,考古就是一個良心活,我們要做的是古墓衛士,而不是古墓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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