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靳天翎聽到有人叫他, 偏頭看了一眼, 看到她的着裝時,下意識皺起了眉:“你是來這裏旅游的嗎?之前你是怎麽答應我的。”
姜盼和洛音岚相互看了一眼。
看來他們之間達成了什麽約定啊,神神秘秘的。
韓意熙見靳天翎這麽說她,心裏有些傷心,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打扮, 又瞥了眼周圍的環境。的确, 她在這裏顯得格格不入。
女為悅己者容。
她這麽做,不都是希望他喜歡嗎?
韓意熙輕輕咬了咬唇, 小聲委屈地說:“我當然記得約定, 但也不能第一天就工作吧,我總得先适應适應環境。”
一開始, 靳天翎是拒絕讓她跟着的。
後來她想方設法說服他,說自己爺爺生病的時候,她跟着護士學了很多常識, 如果帶上她, 她一定成為他的好幫手。
她說, 如果他不讓她去。
她就偷偷地, 一個人去找他, 反正她也知道他在南蘇丹的什麽位置!
“再說了,她們不是也什麽都沒做麽?”韓意熙憤憤不滿地指向一邊站着的姜盼和洛音岚。
無辜躺槍的兩人一臉懵。
靳天翎看了姜盼她們一眼,視線回到韓意熙身上:“你跟她們不一樣,她們是為了電影實地取材,而你呢?”
韓意熙有些心虛, 但依舊理直氣壯:“我是來當志願者的,我學過關于護理的一些知識,肯定能幫到你,我說到做到!”
她當然不會說,她是為了追他才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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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這裏,姜盼和洛音岚都清楚了。
原來,韓意熙是用這個條件跟靳天翎達成了一致,難怪。
靳天翎有些頭疼。
一個兩個都在威脅他。
之前姜盼也說過,就算他不帶上她,她也會乘其他的航班到達非洲。姜盼的性格他比誰都清楚,她說一不二,說了會去,那就肯定會去。
與其讓她獨身一人,不如自己看着她。
後來她帶來了他們整個團隊,他才知道她并不是說謊,她是真的為了她的電影而來。當然,其中或許也有其他的一些原因。
靳天翎無法一一探究。
而韓意熙這個千金大小姐是最讓他頭疼的,雖然南蘇丹真的缺醫生缺護士,但他也不想讓韓意熙來。韓意熙的真正目的,他比誰都清楚。
這樣一心二用的,根本不合格。
可他也不能阻止韓意熙的到來,畢竟要去哪裏都是人家的自由,他家又不是開航空公司的,難道還能不賣票給她?
“中午了,都回去吧。”丢下這句話,靳天翎轉身離開了。
回到無國界醫生的醫療點,其實是挺無聊的。但人是鐵飯是鋼,大家都得吃飯,姜盼可什麽都不會,都是洛音岚在忙活。
姜盼對她比較詫異:“我怎麽感覺都快不認識你了,你怎麽什麽都會?”洛音岚的動作不比賢妻良母白小楠慢。
洛音岚十分得意:“那是,別以為我只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前幾年我去國外旅游,也去過一些偏僻的國家,在那裏,幹什麽都得自己動手,不動手就沒得吃。”
以前的姜盼,也只是跟着劇組出國拍戲,住的都是酒店。所以像洛音岚這種想去哪裏就去哪裏的生活,她還沒體驗過。
下午的時候,姜盼去大棚那邊看了兩眼。
她看見有兩個當地人把一個孩子放在擔架上,蓋上了白布,然後面無表情地朝一個方向走去。
姜盼愣了下,忽然想起那孩子就是早上被燙傷的那個。
死了?
怎麽可能,這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燙傷嗎?怎麽會死人。姜盼嗓子眼忽然有些澀,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到靳天翎身邊的。
靳天翎正在給一個婦女做孕檢。
“那個孩子……死了?”她指着那個擔架,眼睛定定地看着靳天翎。
靳天翎淡淡瞥了眼,“嗯。”
“你不是給他治療了嗎?”
靳天翎用阿拉伯語跟孕婦叮囑了幾句話,大概意思是胎兒比較正常,但是還得加強營養。孕婦感謝了一番,然後離開了。
靳天翎把目光轉向姜盼,随手摘了口罩:“他的傷口已經潰爛發炎,之前,巫醫用了不知名的草藥塗抹,還給他放血治療,使得細菌進入了傷口,拖了兩個月,再加上他四十度的高燒,就算我們緊急醫療了,也沒能救回他。”
“可我看他今早上狀态挺好的……”姜盼嗓子裏有些澀,她還是難以相信。
靳天翎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在這個地方,死亡是一件很常見的事,不管你能不能接受,這都是事實。”
難道他心裏就不難受嗎?
作為一名醫生,眼睜睜看着在自己手裏診治的病人一點點死亡,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他每天都要感受,可他能怎麽辦?
他只能收起情緒,去救下一個病人。
靳天翎跟姜盼說完那句話,就去查看其他的病人了。姜盼愣愣地在那裏站着,直到洛音岚走到她身後輕輕拍她肩膀。
“別傻站着了,我們在這裏幫不了他。”洛音岚說。
我們幫不了他。
這是一句多麽無奈的話。
候診大棚裏,依然擠滿了病人,大多是婦女和兒童。随處可見的蒼蠅,有的停在病人的臉上,有的停在頭頂,有的停在傷口……
洛音岚帶着姜盼從擁擠的大棚裏走過,周圍的婦女和孩子都好奇地看着她,或者說,是在看她胸前挂着的單反相機。
大棚外,洛音岚對着他們拍下這一幕。
韓意熙出帳篷的時候,已經換了一套衣服,沒有上午的那麽招搖,相對來說簡單了許多。她像白天鵝一樣從她們面前高傲地走過。
洛音岚等她走進棚子裏,才啧啧:“我敢打包票,她在裏面絕對待不了三小時。等着吧,說不定三天就回去了。”
姜盼沒接話,只是朝大棚看了一眼。
之後,白小楠來找她們,說是打算去附近的一個小村莊,問她們要不要一起。姜盼她們也沒其他事可做,就跟着去了。
無國界醫生後勤部的一個當地員工聽說他們要去村莊,很是熱情,毛遂自薦地當他們的導游。因為白小楠她們不懂當地的土語,那當地員工便一直用英語跟她們交流着。
這個地方很窮。
這是他們來到這裏第一天便知道的。
但看到村莊裏有的居民的房子居然只是用無數根木頭圍着,中間的縫隙很大,他們在外面站着,便能看到裏面的生活家具。
實在太簡陋了。
如果下雨,那肯定是被淋的。
當然,這樣的居所只是少數,大多數還是能夠避雨的。他們來到一間石築房子裏,發現挺寬敞的,牆壁上畫着五顏六色的牛群。
姜盼看了很驚豔。
那些壁畫,看着像是古老的埃及才存在的,但問了導游,他告訴他們,那都是孩子們畫的,因為這裏的人們崇尚牛。
在當地人眼裏,牛是比錢還重要的東西。
皮博爾經常發生部族間的争鬥,大多是因為搶奪牛群,或者是土地。上升到嚴重的程度時,就會出現械鬥的武器。
白小楠和洛音岚對着牆壁拍了下來。
村落裏的道路坑坑窪窪,大多數人家都是草垛子房子。周圍很多的孩子看見他們,都好奇地看着,發現有人給他們拍照,非常興奮。
這時,姜盼看見導游在給村民發放什麽。
那導游見她看他,便用英語解釋道:“靳醫生知道我要過來,就讓我帶一些營養包過來,分給這裏的婦女和兒童,因為她們太瘦了。”
姜盼走過去,幫着他發放。
她一邊發,一邊轉頭随意地問:“醫療點裏就他一個醫生嗎?早上的時候,我看只有幾個志願者在幫他打下手。”
那導游連着NoNo幾聲,告訴她:“我們還有來自歐洲的醫生,比如西班牙、德國的,當然,肯尼亞也來了一個醫生。婦産科的醫生在另一個棚子裏診治,所以你沒看見。”
“其他的醫生呢?”
“去一些小的村莊巡診了。”
洛音岚拍完了照,找了一圈才看到姜盼,她走到他們旁邊,疑惑地問:“怎麽村子裏大多是婦女和兒童啊?男人呢?”
導游說:“放牛去了。”
然後導游又說了一些他們當地的事,牛是相當于錢的東西,所以放牛也成了非常重要的事。甚至有時候,牛也被當成聘禮。
發放完了營養包,姜盼去四周看了看。
這個地方實在沒什麽好看的,昏黃的泥土和枯木,誰也沒那麽大興趣。
等姜盼回到原地時,她發現有些婦女把分得的營養包給了男孩,女孩則直接被忽略。導游看到這一幕,并沒有說什麽。
姜盼回到車邊,問導游:“還有營養包嗎?”
導游不解,但還是搖搖頭:“沒有,剛剛都已經分完了。”
姜盼指着那婦女的方向,神色認真地用英語交談:“那個女孩并沒有得到營養包,她母親只給了她的弟弟,我相信你也知道,我們此行的目的是讓所有小孩都平等得到食物。”
導游有些為難:“我已經給了他們三份,她的母親可能是想把營養包藏起來,然後賣掉,用得來的錢去買其他的東西。”
“你們就沒有別的辦法嗎?”
導游:“我們會把營養包的包裝回收回來,這次有多少數量,下次就會發放多少。這種方法之後,已經很少有人偷偷把營養包賣掉了。”
很少,不代表沒有。
所以,姜盼才會湊巧看到剛才的一幕。
她可以去跟那位婦女交談,告訴她,她的女兒同樣是她的骨肉,應該讓她把兒子女兒放在同一地位上。但姜盼沒有這麽做。
根深蒂固的重男輕女思想。
不是一夕之間可以改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