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不解

風靈楠下午還未吃飯,她剝了一個路上順手摘的橘子,饒有興趣道:“那種情況大家都不大可能相信你的。不過我看現在的情況,明顯是你讓修行世家相信你的話了。你怎麽說服他們的?說來聽聽。”

機關獸攤主,也就是當年那位少年道:“我連悠然城主一個人都無法說服,哪有那麽大的本事說服這麽多人啊。最後真相大白,還要靠高人相助。”

就在少年無能為力之時,有位身穿黑衣的人忽然出現在他面前,說願意幫他。

少年對他的話充滿懷疑,問為什麽願意幫住自己,他又能夠從中得到什麽好處。

黑衣人說仙門與魔族開戰是他的失職,這樣下去會同時消耗掉仙門和魔族的力量,他必須做點什麽來挽回。

少年想不到別的辦法,接受了黑衣人的幫助。

而黑衣人出手的場面,少年畢生難忘。

他始終記得那一個黃昏,鳴川城戰火未熄,城裏的修行世家各顯神通,各色的法術比夜裏的煙火還要明亮。魔族的咒術與修者的法術相抗衡,各自占據了半邊天空。而城牆之下,一個個魔族用尖牙利齒往上爬,鮮血染紅城牆,一具具屍體堆積在城牆內外。

戰鬥最激烈的時候,黑衣人動手了。倘若不是親眼見到,很難相信有人擁有那般強大的法力。

所有的人在那一瞬間被定格,只有已經發出的法術在動,而那些法術還未打到目标,就消失在半途了。

當一切都靜止之後,少年的記憶被投影到天際,從他誤入迷陣開始,一直到他使用傀儡術從那兩人手上逃脫的全過程都分毫不差。就是少年本人,當時都難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記憶。

直到他回憶結束,在場的人久久不知該如何是好。

後來修仙世家的人率先清醒過來,二話不說入了魔,表示那樣的仙門不追随也罷。修者都入魔了,這架還有什麽可打的?魔族正大光明進了鳴川城,當時負責那一場戰役的魔主接見了代理城主的白雲家家主,一起商量日後如何攻打仙門。

少年得知這個結果時,有種意料之中的感覺。老實說,他也覺得仙門特別氣人,如果有機會,他也希望把圖謀不軌的仙門弟子痛打一頓。

但,黑衣人幫助的他的原因是不想讓仙門跟魔族打起來。少年有些擔心黑衣人不滿意。他修為那麽高,萬一一氣之下把鳴川城滅了怎麽辦?

他找了許久,最後在洛水邊的涼亭上看到黑衣人。那時,黑衣人面前擺着幾塊牌子,上面刻寫着怪異的字符,看起來很像用來測算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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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少年不知說什麽好。

黑衣人收好牌子,道:“這一劫,我化不了。仙門跟魔族還要打上兩百多年,可惜了,會讓那麽多人受苦。”

他嘴上說着可惜,少年卻覺得他就像是獨坐于雲端之上,冷眼看世間興衰的神靈。

黑衣人又道:“世間該有大變動了。他回來了。”

少年正想問清楚,眼前的人卻突然消失,就像從未出現過一樣。

後來,入魔的修行世家做了魔族的先頭軍,仗着對仙門了解,一路勢如破竹,最終斬殺了那個與骷髅同流合污的仙門弟子。

至此之後,大多數修行世家見大仇得報,退回了鳴川城,以魔族之身研究各種同時适合仙門與魔族的法術,漸漸的,他們在魔族傳聞裏的地位猶如之前在仙門傳聞中的地位。

風靈楠聽完後鼓掌:“真是一個好故事。”

機關獸攤主眼神複雜地看了她一眼。不是一起經歷過那些事的人,終歸體會不到他們說起往事時的心情。

風靈楠都把那些事情當做無關緊要的故事來聽,百裏清更是如此了。只是她聽得更仔細一點,當即問道:“那個黑衣人到底是什麽人呢?”

機關獸攤主搖頭苦笑:“我怎麽知道?”

風靈楠想起巫塗那身漆黑的巫袍,道:“會不會是萬靈谷巫塗?”

“不是。據說萬靈谷大巫去哪兒臉上都不離白骨面具,我覺得應該不是他。”機關獸攤主對那個人的記憶清晰得不行,當即否認。

就在這時,沒有上鎖的門忽然被人打開,有人高聲道:“就是大巫!他兩百多年前離開過萬靈谷兩次。之前和之後,他都沒有再怎麽出過萬靈谷。”

衆人回頭一看,只見進來的是兩個少年,一個身穿彩衣,衣着華麗得能晃瞎人眼。一個身上披着毛皮褂子,一臉的不開心。

風靈楠認出了來的人:“肅飛,竹銘之,你們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肅飛搖搖扇子,高深莫測道:“算出來的。”

竹銘之毫不留情拆臺:“我們身上沒有魔族的貨幣,又餓,聽說這邊在辦宴席,原本是想過來蹭飯吃的。”

風靈楠道:“你們來晚了,沒有了。”

肅飛捂住胸口:“別這麽傷害我們。”

竹銘之道:“如果我沒看錯,你們應該也還沒有吃。”

有魔站起來,給竹銘之塞了一把糖:“你們來得不巧,城主她不願意繼位,我們只能把宴席收了。這是兩顆糖,墊墊肚子吧。”

竹銘之并未推辭,接過來,跟肅飛分了。

仙門弟子和妖族修為高到一定程度就不需要吃飯了。但還是有例外。在法力消耗過大的情況下,他們還是會感覺到餓。

風靈楠道:“你們查出了些什麽?”

肅飛搖頭:“能查出什麽啊,就是尋常的魔族吃人。”

風靈楠道:“那就奇怪了,你們殺了魔族,還敢往魔族的地盤上跑。”

“我們藝高人膽大不行嗎?”

風靈楠幽幽看着他們。

肅飛嘆氣:“确實發現了一些東西。不過,那些魔族的行為有很多奇怪之處。我跟竹銘之一時半會兒分析不出來,幹脆來魔族看看能不能有什麽發現。”

“有何奇怪之處?”

“第一,殺人就殺人吧,在人族眼裏,魔族的名聲跟妖族半斤八兩,冒充妖族行事,對他們而言究竟有什麽好處。第二,他們對凡人用武力,對修士用藥物,明顯是有預謀的,說不定連什麽人有什麽用途都說好了。但他們這樣做,究竟是為了什麽?我來這裏之前打聽過了,魔族沒有用人族換取淵下石的市場,也就是說,除了一些特殊的目的,他們不可能用人族謀利。我們主要是來看看,這些魔族究竟打算用人族做些什麽。”

風靈楠把頭轉向那幾個魔族:“你們可清楚類似的情況?”

魔族連忙搖頭:“我們入魔之前都是人族呢,怎麽可能會做那般喪盡天良的事情?”

風靈楠皺了皺眉頭。

百裏清道:“阿楠,這件事情确實奇怪,要不,我跟他們去調查吧。”

風靈楠道:“太危險了,你別去。”

“哎呀,怕什麽呢。我也是個半魔呀。”

風靈楠猶豫片刻,依舊搖搖頭:“你法術本來就不行,對上背後的人逃生的機會太小了,還是別去吧。”

百裏清輕輕嘆了一口氣,也知道她說的是事實:“那好吧,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風靈楠道:“不必,我明日便打算去魔淵了。離開魔族好多年,也不知道魔淵變成了什麽樣子。不确定的事情太多,帶你去,于你而言不安全,于我而言,也分散精力。你就在這裏,等我回來。”

塞喜糖的魔族問道:“少城主,你是打算去繼承魔尊之位嗎?”

風靈楠道:“如今看來,我恐怕不得不繼承了。”

魔族一拍大腿,激動道:“您先繼承城主之位吧,繼承城主之位後,整個鳴川城的魔族都能為你所用。你叫我們打江山我們就打江山,你叫我們做茶點我們就做茶點。”

風靈楠怪異地看着他:“不用,謝謝。說起來,你們怎麽對我繼承城主之位這件事這麽上心。”

“這是傳統。每一任城主都出自洛家,每一任城主都做了不少好事。你別看我們鳴川城現在好像還不錯,但跟以前比起來,繁華程度不及以往的十分之一。”那魔族拍拍胸膛,“我都說了好幾遍我們絕對忠心,你怎麽還不相信呢?”

風靈楠起身:“我去休息了。”

她不想再聊下去了。

魔族面面相觑,拱手道:“告辭,你要是改變了主意,随時記得叫我們。”

肅飛看着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連忙道:“我們身上沒有淵下石,住不了店,能不能收留我們一晚上?”

風靈楠道:“随意吧。反正不是我的院子。”

肅飛便拉着竹銘之一起去找房間了。

在陌生的地方,風靈楠照例跟百裏清一個房間,出了什麽事情也好有個照應。

百裏清關上門,道:“阿楠,你今天為什麽不答應那些人呢?要是你答應了,統一魔族的時候就多了一股助力。”

風靈楠抱着劍坐在窗邊,望着窗外的明月:“你以為我缺那筆助力嗎?我修為高咒術好,在魔族橫着走都不怕的。”

百裏清道:“是這樣不錯,可你終歸只有一個人啊,想要收服魔族,只有一個人那得多累啊。”

“無妨。”

“關鍵是速度又慢,而且我們還不知道白虎尊者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麽。”

風靈楠沉默一會兒,嘆了口氣:“我姑且做一段時間城主吧。”

百裏清坐到她身邊,托腮道:“阿楠,我一直都很奇怪。別人說起你是魔族的小殿下,說你以後是魔尊,你一點都不抗拒。可一旦說你是鳴川城的城主,你就抗拒得不行。都是繼承父母的東西,你的反應怎麽這麽大呢?”

風靈楠有些茫然。

她與前任魔尊再怎麽疏遠,那也相處過兩年。她那兩年完全是作為魔族的小殿下過的,因此不那麽抗拒。而她名義上的母親,對她而言只是個陌生人。拿陌生人的東西,她會覺得不安。

區別這麽大,為什麽說是一樣的?難道在別人眼裏,都是一樣的嗎?她完全搞不懂了。

風靈楠拿出紙筆,想把這個問題寫給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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