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哭泣的徐喬(一)
因為剛才情況緊急,溫黁并沒有注意到徐喬的傷勢,如今一瞧,手下意識地掩住了嘴,緊接着走到這人身邊,卻手足無措,聲音發顫:“沒事吧,肯定會沒事吧!”
光明原本想叫人攙扶起來,卻忽然感知到了什麽,眼神銳利地看了過去,緊接着說道:“有追兵過來了,你趕緊将小師弟攙扶起來,去小木屋的方向,那個地方埋伏的人我全都清理好了,直走就行了。”
往日裏面清涼寺前來上香的人并不在少數,可是今天過了午飯時候,還是沒有多少人上香,不由得就起了疑心,叫了幾個執法堂的師弟,便下山來看,果然就發覺了這些刺客。
那些師弟從大路下山,去跟那些刺客糾纏,自己則是一路從小道而來,因為知道,徐喬肯定會從這個地方來,果然就遇見人了。
在囑咐了一番之後,便已經看見了刺客的人影,直接便沖了上去,與之纏鬥。
溫黁則是見事态不好,趕緊将徐喬攙扶起來按着說的,直線往後山深處走。
徐喬的狀态非常糟糕,那一箭直接将人射穿,沒辦法拔出來,不斷的有鮮血往出流,架勢極為的吓人。
她将人架在自己的身上,用自己瘦弱的身軀承載着所有的力氣,還不忘一個勁兒的說:“你可千萬別閉眼睛,別睡覺,撐住了!”
“用你說嗎?我知道!”徐喬踉跄的跟着人走,眼前微微有些模糊,聲音也變得低沉沙啞:“你要是敢在這個時候丢下我自己跑了,回過頭去,我變成厲鬼,也不放過你!”
溫黁咽了一口唾沫,然後繼續支撐着,踉跄地将人拖着往前前行:“行,那你睜大眼睛看着,可千萬別半路被我扔下了都不知道。”
那邊良久都沒有聲音傳來,她有些害怕,卻連回頭确認一眼都不敢,只是一個勁兒的說:“你還沒娶太子妃呢,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多沒意思,而且我要是沒過門你就死了,別人會說我克夫的!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徐喬!”
“你太吵了,居然敢直呼我的名字,你想死嗎?”徐喬的嘴一張一合,眼睛的确有些睜不開了,想着自己疲憊的一輩子,雖然不甘心如此就死掉,但是在困倦面前,好像什麽都不重要了,他輕聲說:“你自己逃吧,逃到寺廟裏就好了。”
說完之後,全身的力氣好像都沒有了,就連搭在溫黁肩上的手都已經再也把不住,一松,整個人都跌落了下去。
溫黁瞪大了眼睛,沒想到死亡與自己如此之近。
黑色和馬受驚哪一次又是截然不同,那一次吓壞了,整個人都沒什麽意識可言,但是這一次是眼睜睜的瞧着。
她咬了咬下唇,幹脆将人拖着,反正不遠處就是那個小木屋了。
這個人明明流了那麽多的血,還是那麽重,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但是距離小木屋好像還是很遠。
眼睛已經被眼淚給模糊住了,所以忽遠忽近,可能判斷的也不大清晰。
“交給我吧!”
那一聲急促的聲響傳來,樹上跳下來一個人,簡直就像是救世主一樣。
自然就是光明,那身上還沾染着血跡,身上也有一些傷口,顯然是不顧自身,速戰速決才趕過來的。
他這一下來也不敢耽擱,直接将徐喬抱了起來,然後就往小木屋的方向沖了過去,這個地方是他和徐喬過去讓人搭建的,裏面倒是放了不少東西。
其中就有一些應用藥材之類的。
将人平躺着放在小木屋的床上,然後将向上方向的箭矢折斷,緊接着趕緊去找到一些放起來的野山參,将徐喬的嘴扒開,喂了進去。
這種野山參都是上了年頭的,用來吊命最好。
但是眼前的處境的确是不容樂觀,光明拍了拍徐喬的臉蛋,大聲地喚道:“你醒醒,把眼睛先睜開!”
溫黁就蹲在一邊,趕緊去煮藥,手忙腳亂,根本冷靜不下來,實在沒辦法了,幹脆用牙齒死死地咬住自己的手,疼痛襲來,叫人瞬間冷靜了下來。
只有疼痛才能讓人安靜,她的手終于不再顫抖,按照光明的吩咐,将一點一點的要都撿進去。
那苦澀的藥味兒傳出來的時候,卻讓人無比安心,甚至由衷地乞求着,這火燒得再大一點,趕緊上藥好。
“……我最讨厭吃苦藥了。”
一個虛弱的聲音響起,雖然是徐喬不耐煩的聲音。
野山參終于還是起到了一些作用,在光明的叫喊下,人終于醒了下來。
光明深深的松了口氣,在這個時候處理傷口的時候,人一定要保持清醒,如果暈厥過去的話,就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他招了招手,将溫黁叫了過來,然後說:“你把他右肩上的衣服全都拿剪子剪開,小心一點,不要觸碰到傷口,在把這瓶子裏的藥粉全都灑上去。我得去準備一點兒拔箭矢的工具,這個地方的東西實在是太少了。”
溫黁用力的點了點頭,然後把自己畢生的小心全都用了上來,一點一點解開那全都是血跡的衣服,只看見一片血肉模糊。這眼睛不争氣地便模糊了眼眶,咬着牙說:“太子殿下肯定會沒事兒了。”
“廢話。”徐喬笑了笑,眼前已經看不清楚什麽東西,只是勉強的維持一些意識而已。他的聲音也已經變得低沉,喃喃地說:“我腦海當中一直都有鴻鹄之志,卻有燕雀的命運,最終相信也逃脫不了,注定的消亡。”
一面驕傲着,一面自卑着;一面勇敢着,一面怯懦着。這就是太子殿下的糾結之處。
“太子殿下有真龍護體,是将來的天子,還有老天爺的庇護,一定能夠平平安安。”溫黁不知道自己相不相信這番話,但至少此時此刻說出來能讓自己心裏舒服一點。
另一邊,光明也準備好了東西,燒好的熱水洗出來的帕子,不斷擦拭着徐喬的額頭,待會兒需要綁一下傷口,這裏又沒有什麽布,溫黁便将自己的裙子撕開,撕成一塊一塊,用熱水煮了一下,剛準備的東西全都準備出來了,就只剩下最後。
光明需要把那支箭拔出來,但是臉上都是凝重之色:“你一定要挺住了,如果在拔劍的時候你太疼,沒挺住,後果不用我說。”
“少在那兒吓唬我,你是不是想把我直接吓死?”徐喬突然面容上湧現出了一些恐懼,手死死抓着身下的床板,然後驚恐的說:“你是不是想借機殺死我?”
其實這個人在這個時候就已經有些糊塗了,因為受傷,所以腦袋開始發熱,滾燙無比。
溫黁立刻将人抱在懷裏,然後又換了一個帕子蓋在頭上,一字一句地說:“太子殿下多慮了。”
徐喬咬着下唇,然後手突然死死地抓住溫黁的肩膀,怒目睜圓,用力之大甚至眼角崩開,淚水和淡淡的血跡一同流了下來,他咬牙切齒地說:“你不許盼着我死,你不許期待我死!”
那眼睛裏面就一顆顆的往出掉眼淚,一句一句地說,你可不許盼着我死。
所有人,都想我死。
溫黁将人抱在懷裏,自然明白這個人的恐懼,那身上都在顫抖着,滾燙的像是一塊火爐,她承受着對方用力抓緊自己手臂的疼痛,然後說:“我期待着太子殿下平平安安!”
徐喬睜大了眼睛,不斷的往出掉眼淚,整個人都哽咽了起來,眼淚鼻涕流作一團:“你可不許撒謊,我不想死!”
話沒說完,光明已經突然伸手,快速的将箭拔了出來,一條血柱就蹿了出來,徐喬疼得一個字都沒發出來,直接暈了過去,身體還在本能的抽搐。
溫黁趕緊往上面撒那些止血藥,整瓶都灑了上去,然後趕緊往上包紮,一邊哭一邊包紮。
光明瞧着那架勢,冷靜的說:“還是我來吧,你把那一整碗藥都要灌進去。”
溫黁點頭,先将這個人的眼淚之類的東西都擦幹淨,然後拿起藥碗,只是這個人的牙關緊閉,瑟瑟發抖,顯然是因為疼痛還有一絲的知覺。
她無論怎麽往裏喂藥,對方都不松口,只好自己喝了一口,嘴對嘴的往裏喂。
不過效果很顯然并不怎麽好,也全都沒喂進去,灑了一身,實在沒有辦法,便只好将手指伸進去,用力的掰開牙關,然後往裏灌藥。
如此方才将整碗藥灌了進去。
還好人還有呼吸。
溫黁就在那裏守着,不時将他身上蓋着的毛氈蓋緊,除了這些,什麽都做不到。
“你別害怕,你做得很好,都說生死有天命,但是我相信,小師弟是個命硬的人。”光明沖着人笑了笑,臉上出現了一些疲憊之色,其實每個人都很累。
畢竟剛剛經歷了這麽多的事情,雖然身上沒有什麽特別嚴重的傷口,但是在經歷這麽多之後,精神上首先就會疲乏。
溫黁怯怯地問:“我能幫你做點什麽嗎?”
一點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