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屋內窗簾緊閉,所有光線皆被阻擋在外,陣風鑽進窗邊打開的狹窄縫隙,帶動窗簾,晌午暖陽照亮房間一隅。

被子鼓囊囊的挂在床邊,幾縷黑發從裏面探出。

一道急促的手機鈴聲在靜谧的卧室響起,卷成筒的被子像是蠶蛹一般鼓動幾下,最後不堪重負掉落在地。

發出一聲悶響。

有被子做緩沖,摔下床倒是不疼。

只不過裹得太嚴實,桑吟差點沒悶死在裏面。

掙紮着伸出一只手,把被子從自己身上扯開,眯着眼睛模糊的望向聲源處。

上半身爬上床,撈過枕邊的手機,接聽:“喂。”

懶洋洋的一聲。

“楚仁那個賤狗出軌趙藝妍那個小bitch了?”柴輕月操着那把宿醉後的公鴨嗓怒火中燒:“我就說楚仁長得不是個好東西,沒想到他連個東西都不是,以為自己是什麽人物啊,還敢跟你玩劈腿?”

柴輕月越說越氣,最後一個“腿”字直接破音,調子打了個好幾個彎。

“你之前還說楚仁長得幹淨,是個乖乖男。”桑吟的聲音也沒比柴輕月好到哪去,破鑼一樣。

她屈腿側跪在地毯上,下巴抵在床鋪,像只沒骨頭的軟體動物。

“你瞎編的吧?我什麽時候說過這種遭天譴的屁話。”柴輕月不相信的停頓半拍,咳嗽兩聲清清嗓子:“我怎麽說不重要,改變不了他是渣滓的事實。”

桑吟腦袋還暈着,不如柴輕月生龍活虎,聽着她的叨叨合上眼皮,嗯嗯啊啊的應着。

“寶貝兒你等着,我現在就把這對狗男女給你逮過來跪下給你認錯。”柴輕月氣得好似她才是那個被劈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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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吟條件反射的“嗯”一聲,緊接着清醒過來:“你幹嘛?你老實呆着,什麽都別幹。”

“為什麽?”柴輕月一頓:“哦,你要自己來是吧,那你到時候叫上我一起,我給你拎包。”

“……”桑吟一時間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搓了搓眼角:“得了,我這兒還有點事兒,先挂了。”

“行,你記得喝點蜂蜜水解酒。”柴輕月沒有耽誤她多少時間,叮囑一句就挂了電話。

少了柴輕月叽叽喳喳的鬧騰,房間再次回歸安靜,呼吸可聞。

桑吟歪着腦袋趴在床上,眼睛無聚焦的凝在某一處放空。

昨晚發生的一切走馬燈一般在她的腦海裏一幀幀掠過──

親眼目睹男友劈腿,從別人嘴裏得知家裏要破産的消息。

跟做夢一樣。

桑吟從小到大見多了這種事情,但是等到有一天發生在自己身上,依然覺得不可置信。

宿醉之後帶來的頭疼和堆積在胸口的悶氣沖撞在一起,桑吟煩躁的揉了揉腦袋,整張臉埋進床鋪,深吸一口氣。

聞到被子上不同于自己床上的冷香,她稍微擡起點頭。

慢動作一般打量這間卧室。

很熟悉,但卻不是她的真正的卧室。

腦海裏閃過一些細碎片段,她扭着身子掀開窗簾一角,明媚陽光争先恐後的湧進來,她不适的眯起眼。

呆坐兩三分鐘,桑吟從地上爬起來,被子團成一團往床上一丢,拖鞋都忘記穿,光着腳跑出去。

待看清站在客廳落地窗前的男人後,停了下來。

霍硯行聽見腳步聲,側頭,對電話那邊低聲幾句,期間目光一直沒有在她身上挪開,從她亂糟糟的頭發一路看到她赤腳踩在地板上,然後皺起眉,将手機挪開耳邊:“去穿鞋。”

電話另一端的公關部經理的工作彙報一頓,“啊”了聲:“霍總您說什麽?”

霍硯行見桑吟不動,重複一遍:“去穿鞋,衣櫃裏有你的衣服,洗漱完出來吃飯。”

“哦。”桑吟吶吶點了點頭,又光着腳游魂似的飄回房間。

霍硯行盯着她神不守舍的背影,直到她重新回到房間關上門,才有空搭理公關部經理:“等我到公司再說。”

挂斷電話,他朝桑吟那件卧室走去,到了門口,停頓幾秒又轉身離開。

房間裏自帶浴室,桑吟在裏面磨磨蹭蹭了将近半個小時,把門打開一條縫,探出去顆腦袋觀察四周。

民退的察覺到有股氣息靠近,還沒來得及回頭看,一道沉穩的男聲便頭頂落下:“你做賊呢?”

“你才是賊。”桑吟雖然情緒不佳,但是面對霍硯行時,多年練就的條件反射也能讓她迅速作出反應。

“出來吃飯。”

霍硯行拿眼神示意她,邊卷着襯衫袖子邊往餐廳那邊走。

桑吟跟在他身後過去。

霍硯行輕松拉開餐桌邊的椅子,桑吟動作自然的坐下,霍硯行瞥她一眼,去廚房端了蟹粉小籠和銀耳湯出來擺到桌上。

蟹粉小籠是連着蒸屜一起拿過來的,橢圓的紅色标識印在屜邊,桑吟确實餓得不行,用筷子戳了一個咬了一口。

桑吟睡相不行,但是吃相很有大家閨秀的範兒,慢條斯理不露齒。

她剛才只洗了把臉,沒化妝,素白着一張小臉,腮幫一鼓一鼓的嚼着東西,低眉垂眼的模樣看起來還有那麽點賞心悅目。

霍硯行在她對面坐下,盛了碗粥放到她面前。

桑吟吃完一個小籠包,安撫了下空乏抗議的肚子後才有精力說話:“你一大早去城南買的?”

“霍硯行“嗯”一聲:“昨天有人撒潑打滾非要吃趙記的小籠包,吃不到就把我這房子給拆了。”

桑吟一哽。

不用問,這絕對是她能做出來的事,說出來的話。

“你不用去公司?”她捏着勺柄攪拌碗裏的白粥,生硬地轉移話題。

“吃完飯去。”他答。

她緊跟着又抛出一個問題:“你家的房間裝修怎麽跟我卧室的那麽像?”

“問你,你自己要求的。”

桑吟眉頭一擰,朝他遞過去一個不解的眼神。

霍硯行撩起眼,從容不迫的跟她對視:“這房子你看着裝修的。”

經他這麽一點,桑吟才逐漸回想起來事情的原貌。

霍硯行在國外留學回來,從華臣開發的小區中挑了一套房子,打算從老宅搬出來住,桑吟當時也有這個念頭,并且早就看好了禦水灣的那套公寓,只不過原裝修不是很滿意,想按照自己喜歡的風格來,和設計師溝通好後怕效果不好,從霍硯行那裏把現在這套房子搶過來裝修看看效果。

為了膈應他,她還在他這棟公寓裏給自己安排了一個房間。

不過裝修好後她再也沒來過這裏。

幹巴巴的“哦”一聲,桑吟舀了勺粥送進嘴裏。

她不說話,霍硯行話也少,飯桌上的氣氛一時間沉默下來,只剩下碗筷碰撞的清脆叮零聲。

快吃完早飯的時候,桑吟措不及防的開口:“我家破産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破産”兩個字很平淡的自她口中說出來,沒有任何情緒化,也不是問句,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霍硯行放下筷子:“事情沒你想的那麽嚴重,桑叔──”

“所以你是知道的對嗎?”桑吟打斷他,依舊低着腦袋:“所以你們所有人都知道,就瞞着我一個人。”

桑吟昨天離開酒吧後,還抱有一絲僥幸心理,破産只是趙藝妍他們的胡亂編造,拎着兩打啤酒跑到墓園,一邊喝一邊在桑伯遠和李賢的電話號碼之間來回切換,想要确認卻又不敢。

現在看霍硯行的态度,還真是真的。

“不告訴你是怕你擔心。”霍硯行隔着一張桌子看着她:“而且告訴你也并不能改變什麽。”

“然後讓我在大庭廣衆之下被人指着鼻子羞辱是嗎?”桑吟丢了勺子,瓷器用力磕碰在一起發出刺耳的聲音:“你知道昨天多少人在那兒看我笑話嗎?”

她擡起頭,神情冷淡,語氣洩露出幾分顫音:“要不是宋運幫我,我還像個跳梁小醜一樣在那兒讓他們看戲呢!這就是你們怕我擔心的後果,滿意了嗎?”

說到最後,她的情緒再也掩蓋不住,聲嘶力竭起來。

原本昨天抓到楚仁出軌,被趙藝妍孫含薇當衆告知家裏破産的事情,她都沒有現在這麽大的反應。

可是霍硯行居然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情。

她說不上來自己為什麽會這麽介意霍硯行是知情者,心緒一時間亂的不行,她也沒空去理。

面對她一句有一句的質問,霍硯行沒說話,從頭到尾都只是用平靜地看着她,和桑吟的歇斯底裏形成鮮明的對比。

桑吟重重呼了口氣,覺得自己跟他說再多也是白費,壓下心底那點難堪,撩了把頭發,推開椅子站起來,徑直往門口走。

霍硯行及時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攔下:“去哪兒?”

“你管我去哪兒,放手。”桑吟用力甩了下胳膊,沒把他手甩掉,反而差點給自己拽個跟頭。

霍硯行站起來,另只手在她腰間撐了下,在她沒反應過來時放開:“你就在這兒待着。”

“我在那兒用得着你決定嗎?”

桑吟去掰他的手,男人手勁大,她仗着自己指甲長,又抓又撓,不一會兒霍硯行的手背上便多出好幾個指甲印。

霍硯行掃一眼自己的手,不鹹不淡的語氣卻透着一股不容拒絕的強勢:“桑叔讓我看好你,你要麽跟我去公司要麽老實在我這兒待着。”

桑吟猛地擡頭看他,眼底蘊着憤怒和幾分震驚:“他讓你幹什麽你就幹什麽他姓啊?”

霍硯行只說:“你自己選。”

“……”

得,跟這種油鹽不進的人真沒什麽可說的。

桑吟攥着他的食指往後一撅,迫使霍硯行不得不放手,然後轉身大步流星朝卧室走,把門摔得震天響。

霍硯行略感頭疼的捏捏眉心,突然想起家裏冰箱裏沒有什麽吃的,拿起手機正準備給嚴鳴發消息讓他買點兒零食之類的送來,就聽見“咔嗒”一聲響,次卧房門再次被打開。

他看過去,一個白色抱枕迎面沖他砸過來。

“趕緊走,我現在不想見人。”

語畢,有一聲摔門的巨響傳邊客廳。

霍硯行:“……”

作者有話說:

霍總:她跟我耍脾氣,她真愛我。

——

情人節快樂!晚上九點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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