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因為陳禾的一句話, 整頓飯桑吟都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以至于陳禾叫她的時候,她都沒能及時給出回應。
霍硯行坐在她旁邊,拿走她手裏那只被她拔掉鉗子, 只剩蟹身當成陀螺轉圈的螃蟹,附耳提醒:“媽在跟你說話。”
熱氣噴灑在耳際,低喃耳語,桑吟半邊身子一麻, 頃刻回神,看向陳禾:“怎麽了?”
“問你婚禮有什麽想法。”桑伯遠無可奈何的嘆口氣,拿起酒杯敬老爺子和霍振啓夫婦:“這丫頭也是你們看着長大的,我就不說什麽客氣話了,這小麻煩以後就丢給阿硯了。”
桑吟:“?”
不然您還是客氣一下?
陳禾連連擺手:“桑桑不嫌棄霍硯行就行。”
她嫌棄地撇了下嘴:“三十才找到老婆。”
關系親疏先不論,人家貶低自己兒子是客套話,桑伯遠總得捧一下:“三十怎麽了,男人正好的年紀。”
“拉倒吧。”陳禾指着霍振啓,用事實舉例:“他三十的時候霍硯行都上幼兒園了, 陳嶼舟都會爬了。”
然後又扯進桑比遠:“你三十的時候桑桑都出生了吧。”
雖然還沒有辦婚禮,但是領了結婚證對桑比遠來說已經和嫁女兒無異,心情一時間複雜起來:“是啊,桑桑出生的時候我正好在外地出差趕不回來,還是你們送悅卿去的醫院。”
李悅卿是桑吟的母親,李家是書香世家,培養出來的女兒溫柔娴靜, 氣質一等一的好,李悅卿十歲那年在維也納音樂會上登臺演出, 與愛樂樂團合作柴可夫斯基的《胡桃夾子》, 一曲成名。
二十五歲那年在日本演出, 遇見了恰好在日本出差的桑伯遠,兩人墜入愛河的速度快到出乎所有人意料,回國都等不及直接在日本大使館領了證
那個年代,閃婚更是少有被人接受,不少人等着看笑話,結果只看到兩人感情越來越好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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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也正是這份沖動,桑伯遠和李悅卿的愛情在當時也是圈內盛傳的一段佳話。
李悅卿熱衷于做公益事業,桑吟五歲那年,她去往土耳其進行公益演出,不幸遭遇地震,都沒來得及見到桑比遠和桑吟最後一面。
人上了年紀,提起往事總是有諸多感慨。
長輩們忙着追憶往昔,桑吟和霍硯行這對剛領證的新婚夫妻還沒享受幾分鐘全場的矚目,就已經成功坐上冷板凳。
話題不在自己身上,桑吟更樂得自在,想起之前在門口陳禾說的那番話,按耐不住,咬着筷子歪向霍硯行:“媽剛才和你說的話什麽意思?”
霍硯行拿着鑷子慢條斯理地剝着蟹肉:“什麽話?”
好看的人一舉一動都賞心悅目,男人退去西裝革履的精英模樣,眼鏡摘下,背頭變成順毛,還真有幾分大學生的青春少年感。
桑吟有幾秒鐘的晃神,等他調高聲調詢問般的“嗯”了聲,才哼哼唧唧道:“就說你喜歡我的事兒……”
自己問出這個問題多少有點難為情,她語速極快,又是從嗓子眼裏擠出來,落在霍硯行耳朵裏半個字都沒聽清。
他俯身挨過去:“什麽?”
看着眼前驟然放大的俊臉,桑吟下巴猛地往回一縮,巴掌大的小臉都被她擠出了兩層下巴,她用拳頭抵上霍硯行肩膀把他推回去:“說話就說話。你突然湊過來幹嘛。”
霍硯行無奈:“我沒聽清。”
“真是年紀大了耳朵就不好使了。”桑吟飛速吐槽一句,舔了下嘴唇,盡量平常心的問:“就是說你喜歡我的事情,真的假的。”
問完自己先慌張起來,不敢等他轉頭對視,夾了只蝦過來剝,小聲碎碎念:“不是我自戀啊,媽說是你自己說的,你別──”
霍硯行不疾不徐地打斷她:“我要說是真的呢。”
桑吟錯愕不已的扭過頭,瞪圓眼睛看着霍硯行。
紛雜淩亂的思緒中,她只慶幸自己在熱鬧的飯桌上提出疑問,以便能掩蓋她震耳欲聾的心跳。
心跳好像在一瞬之間清晰起來,鼓點一般一下一下敲擊着耳膜。
腦袋都跟着發漲。
她嘴唇張開又合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少了一層鏡片的遮擋,桑吟覺得霍硯行的眼神格外深邃,觸不到底,好似跌進去便再也出不來。
她招架不住,下意識避開:“我嘶──”
手指一疼,蝦頭的尖刺紮進指腹,她丢了蝦,把手含進嘴裏。
霍硯行垂了下眸,遮住眼裏那點露出馬腳的情緒,抽了張紙巾遞給桑吟:“總不能跟老爺子他們說是各取所需。”
他稍作停頓,補充:“別多想。”
霍老爺子和霍奶奶是自由戀愛,霍振啓和陳禾也是,雖然商業聯姻是圈子裏互換利益的常用手段,但是霍家從來不幹涉小輩在感情方面的選擇。
人生短短幾十載,比起怎麽都看不到盡頭的利益,抓到手裏的幸福才是重中之重。
霍家從上到下都不提倡商業聯姻,如果告訴他們結婚的真實目的,一定會遭到反對。
而且如果讓老爺子知道霍硯行只是為了應付他的催促而結婚,怕是能氣到進院。
提到嗓子眼的心降回原位,桑吟反而覺得這才是現實。
她很快整理好表情,熟練到放佛經歷過無數次,眨動兩下眼,将紙巾疊成長條裹在手指上:“我就說,一把年紀了的老男人了還玩暗戀那套,土不土。”
緊接着把紮到自己的蝦丢到霍硯行盤子裏。
霍硯行剛剃好蟹肉,聞言把已經遞出去的白瓷碗收回,不鹹不淡道:“自己剝。”
桑吟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小小“诶”了聲:“你一個大男人不要這麽小氣嘛,送出去的東西哪還有收回的道理。”
霍硯行把裝滿蟹肉的碗換到另只手,離桑吟更遠:“我怕我剝的蟹肉老到你。”
“……”
桑吟直接伸手過去奪碗,霍硯行本就不是真的不給她,桑吟沒費多少功夫強過來,還不忘罵他一句:“小氣鬼。”
拿起筷子心安理得的吃着不勞而獲的果實,頭發不聽話的從耳後跑出來,遮住她半邊臉,也遮住她能看見霍硯行的餘光。
一頓飯笑笑鬧鬧吃到近十點才結束,才領完證,桑吟今晚要留在霍宅住,桑伯遠和霍振啓陪着老爺子喝了不少酒,從霍宅離開的時候還小傷感的抱着桑吟留了兩滴眼淚,把桑吟弄得哭笑不得。
和霍硯行一起送桑伯遠會回到桑宅,老爺子和霍振啓已經回了房,陳禾端着醒酒湯從廚房出來催兩人趕緊上樓休息:“房間都給你們收拾好了。”
桑吟沒多想,應了聲好,和霍硯行一前一後上了三樓。
桑吟習慣性往自己房間走,沒兩步,後頸一緊,被人捏着脖子控着偏離了路線,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站在了霍硯行的房間裏。
“你幹嘛?”桑吟懵懵懂懂的看着霍硯行。
霍硯行關上門:“剛領證就分居,說不過去。”
倒是忘了這一層面,桑吟點點頭,瞥見什麽,歪着腦袋越過霍硯行往他身後看,表情立刻變得一言難盡起來。
“怎麽了?”霍硯行疑惑的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
霍硯行卧室是微水泥和深色原木的設計風格,和他性格一樣的低調沉穩。
一襲大紅色床單在一室簡約中顯得格格不入,又極其醒目。
“這也太炸了。”桑吟伸出食指點點紅色床單:“把它換了?”
霍硯行頓了頓,看向她:“你會換?”
“開什麽玩笑,我長這麽大一次家務都沒做過。”桑吟語氣十分驕傲,手指方向移到霍硯行身上:“你換。”
“我也不會。”
“飯你都會做,床單不會換?”桑吟提出質疑。
“我也不會生孩子。”霍硯行沒什麽情緒的看着她:“很稀奇嗎。”
“……”
行吧。
話糙理不糙。
睡覺要在一個房間,但是霍硯行的卧室并沒有桑吟的洗漱用品,她指着霍硯行的那只手搭回另條手臂上:“我回去洗個澡。”
霍硯行叫住她:“媽應該把你的東西搬過來了。”
陳禾這麽精明的人,床單都能想起來給換成喜慶的紅色,洗漱用品這些東西估計也不會落下。
桑吟半信半疑的跑去浴室看了眼,寬敞的洗漱臺擺滿了她的瓶瓶罐罐,占據大片領土,霸道強勢的将霍硯行的洗漱用品擠到犄角旮旯。
她直覺不會如此簡單,扭頭問霍硯行:“我去你衣帽間看看?”
“随你。”
和桑吟想的差不多,成熟穩重的一排排深色西裝中間穿插着她各種顏色衣服,看起來怪異又和諧。
甚至其中一個衣櫃因為放置太多她的衣服,霍硯行的家居服直接被撥到一邊,可憐兮兮地緊挨在一起。
處處都透露着對桑吟的重視。
桑吟窩心又感動,高傲的小腔調起得很足,邊說邊背過手轉身:“家庭地位高下立見啊,霍硯行你真得好好拍着我的馬屁,不然我分分鐘讓媽把你這個入贅的女婿的掃地出門。”
霍硯行難得散漫的斜靠在衣帽間門框上,手插在褲兜裏,一條腿搭在前方,下颌微擡,低垂的眼顯出些許慵懶。
對于桑吟蠻橫不講理的要求,好脾氣的應下:“知道了,霍太太。”
他晚飯的時候也跟着喝了幾杯酒,桑吟不知道他酒量具體怎麽樣,她從未見他喝醉過,此刻他嗓子被酒液浸染出沙意,配合着“霍太太”的稱呼,低沉的嗓音扣人心弦。
桑吟心尖不由自主一動,拿了睡衣出來準備去洗澡,路過霍硯行的時候,扔了“渣男”兩個字給他。
不喜歡還瞎幾把撩,渣男本渣。
霍硯行:“?”
他又哪惹到她了?
知道要一起睡的時候,桑吟面上表現得十分淡定,但是心裏慌得一批,足足在浴室裏磨蹭了将近兩個小時才出去。
霍硯行應該是在其他房間洗了澡,已經換上了睡衣,坐在床尾的沙發,腿上架着筆記本電腦,不出意外是在處理工作。
聽見聲音,偏頭看了眼浴室方向。
她在浴室裏呆了太久,臉頰被熱氣熏出兩片紅暈,香槟色吊帶睡衣柔柔貼在身上,外套一件同色系睡袍,白嫩的小腿裸露在外。
像是清晨沾了露水的玫瑰。
清純中帶着絲絲媚氣。
感受到霍硯行的視線,桑吟攏緊睡袍,警惕地看着霍硯行:“看什麽看!”
霍硯行好整以暇:“看你有沒有洗掉一層皮。”
“要你管!”桑吟瞪他一眼,走了幾步又停下,站在離床兩米遠的位置,仗着兩人姿勢優勢,居高臨下的看着霍硯行:“事先說好,商業聯姻,你可別打我亂七八糟的主意。”
都是成年人,早已經過了單純玩過家家的年紀。
霍硯行意味不明的輕嗤了聲,視線重新落回到屏幕上:“放心。”
得到他的保證,桑吟不再打擾,掀開被子上床,拿過一個枕頭橫在床中間,對着霍硯行的後腦勺喊話:“反正都在一個屋,你能睡沙發嗎?”
霍硯行頭也不回:“沙發太小。”
“打地鋪呢?”桑吟又問。
“沒有被子。”霍硯行再否。
桑吟想了想:“那我去把我房間的被子拿過來,你鋪這床紅的。”
“你要不怕媽明早發現解釋起來麻煩,随你。”
“……”
桑吟抱着被子靜默幾秒,爽快放棄,卷着軟枕倒下:“行吧,那我睡覺了。”
霍硯行“嗯”了聲,手指在鍵盤上敲了幾下。
劇組熬大夜是常有的事,桑吟的作息再次不規律起來,缺覺缺的厲害,沾上枕頭秒入睡,以為會緊張到失眠的情況壓根沒發生。
房間裏靜悄悄,她清淺的呼吸聲均勻綿長。
霍硯行盯着屏幕上閃動不停的光标出神許久,末了按着删除鍵将打出來的一堆亂碼删掉,合上電腦放到一邊,上床睡覺。
也是巧,桑吟原本背對着他側躺,他一躺下,她也跟着翻了個身,胳膊和腿抻直,不打一聲招呼壓在了霍硯行身上。
“……”
霍硯行頓了下:“桑桑。”
不出意外,沒有得到任何回答。
他握上她的手腕,動作輕柔的擡起來,抽走她抱着的軟枕。
桑吟只覺懷裏一空,不滿的蹙蹙眉,掙開霍硯行的手,随便一抓,感受到熱源,自動自發貼過去,蹭了兩下,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
霍硯行一手搭上她的腰,将她往懷裏攬了攬,唇角稍稍向上牽動了一下。
沉浸在睡夢中的桑吟對于霍硯行暗戳戳的騷操作一無所知,只管舒舒服服的睡覺。
作者有話說:
桑桑:我現在知道了。
霍總:那我可以正大光明的抱了。
——
還有二更,勤奮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