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将計就計

雖已是深夜,但伊府主屋的書房依然明亮。書房內的布置很簡單,進門就是書桌,左側擺着椅子和條幾,這些桌椅後面是擺滿了各種書籍的書櫃,右側是一個內間,內間有一個供人休息的軟榻,只用簾子隔着。就是這麽簡單,如果說有什麽特殊的地方,那就是內間牆上的一副人物畫和軟榻旁桌子上的一株幾近凋零的茉莉。而那畫中的人倒是與伊唯末有些相似,只是是個少女,白衫齊胸藍色襦裙,梳着少女雙垂髻,盈盈的笑着,俏皮且溫柔,應該就是伊唯末娘親年輕時的模樣。這幅畫已經有些泛黃,但是卻一塵不染,且畫中人真切地似乎要走出來,可見這幅畫的作者是畫這幅畫時有多用心,可見這書房的原主人有多喜愛這畫中的女子。

現在這間書房的主人已經換成了伊唯末,他并沒有改變屋內的任何布置,看來他和自己的父親對屋子的布置與裝飾都沒有什麽要求,簡單大氣,卻也有些單調枯燥。伊唯末此時坐在書桌後,正看着什麽東西,夜站在一旁,劍研在桌子對面,等着伊唯末的指示。

“我手裏的是今天皇上給我的,上面寫着不少人的名字。”沒錯,伊唯末手中拿着的正是皇上給他的名單,那些據說是他在鹽城的暗樁。

“看來公子猜測的不錯,我們之中确實有皇上派來的人。”夜想起當初在曲城客棧,自己聯系了伊家影衛,讓一人代替自己回去鹽城,而自己跟着公子快馬奔回帝都,又讓暗代替公子,這些都是為了給那內奸造成假象。雖然相信公子的判斷,但還是覺得不太可能,畢竟公子挑人從不大意,而且在公子身邊的人都是從小就跟着公子的。看來有人背叛了公子。

“劍研,恐怕皇上不會放過這些人。”伊唯末為了證實自己的判斷,只能故意露出破綻,而這些人也都真正是影衛中的人,早在他做出決定放餌時,這些人就已經上了黑白無常的名單了。

“影衛就是為了伊家,為了公子而存在的,我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劍研,表面上只是伊家侍衛首領,看似不如夜和暗這貼身侍衛與伊唯末親密,但是早在伊唯末七歲時,伊老爺就告訴伊唯末影衛的存在,而劍研也是伊老爺和伊唯末共同選出的這一代的影衛首領。伊老爺去世後,他也就只聽命于伊唯末一人了。即使現在皇上已經知道了伊家影衛的存在,恐怕也只會認為夜才是首領,或者是隐藏的更深的人,任他也想不到會是伊府上的一個小小的侍衛。正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越是顯眼越是容易讓人忽視。

“不過,皇上一定想不到,那曹玉雖然是伊家遠親,但早在當年伊家遭劫的時候與伊家撇清關系,老死不相往來了。除掉他,倒是更有利于公子。”夜雖穩重,但也不免為自己公子的聰明得意,不愧為自己崇拜的人,有時自己不免會想明明還小了自己幾歲的人怎麽會有這麽周密的謀略,而且拿捏人心也那麽準,只能說老爺和夫人也都不是一般人。

“當初跟着我的可以近身的也就小祿和小奇,但是鹽城那邊也一定有問題。劍研,你好好查查鹽城和伊府,至于小祿和小奇,我另有安排。你可以退下了。”

“是。”說完便領命退了出去。劍研從來都是沉默寡言,所說的話幾乎就是報告情況和接受命令,很少有別的話。也許當初伊老爺和伊唯末就是看中他的這一點了吧,當然他的觀察力和辦事能力也是一流的。

“暗,出來吧。”話音未落,只見一個黑影一閃,一個人已經站在了桌前,是暗。他依舊帶着銀色的半個面具,“公子,您終于叫我出來啦。有什麽事情您盡管吩咐,不管上天入地,還是摘星星摘月亮,殺人防火,搶劫偷盜,呃,”還未說完,伊唯末瞟了他一眼,“我絕對一一辦到,包君滿意。。。嘿嘿。。。”明明一身黑衣,銀色面具,風度翩翩,都被他這一番話毀了,他的語氣,他的笑都是一副谄媚的小人樣子,連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縫了。

夜皺着眉頭無奈地看着他。他回瞪了一眼,心想自己天天做隐形人,快無聊死了,這誰能懂。繼而殷切地看着伊唯末。

“看來你真的是很閑啊,這幾天不用跟着我了,去盯着小祿和小奇吧,看他們都做些什麽,跟什麽人接觸。”

“哦,就這樣啊。”暗失望地小聲嘀咕道。

“怎麽,不願意?”伊唯末挑眉看向他,暗立即恢複小人狀态,“怎麽會,公子的命令就是皇上的聖旨,不對,皇上的聖旨我都不聽只聽公子的,公子讓做什麽我就做什麽,您放心,不出三天,我就能抓出來內奸、叛徒!”

“你是說,三,天?”

“呃,公子啊,三天是個虛數,虛數,就跟那個什麽飛流直下三千尺的三千尺一樣,虛數,形容特別高,特別長的。。。。”暗的說話聲越來越小,到最後幾乎都沒了聲音。伊唯末不再看他,起身向門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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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歇了吧。”暗撓撓頭又一閃消失在了屋裏,不知道去了哪裏。夜無奈地搖搖頭,想不通為什麽一起長大的性格會差這麽多,也許他真的是在暗處呆久了太悶了。

伊唯末和夜快要走到主屋時,似乎察覺到什麽,迅速藏身于暗處,同時有一個人悄悄地從主屋出來,看了看四周沒有人才快速離開。雖然是深夜,看不清那人的相貌,但可以看出是一名挽着婦人髻的綠衣女子。待到那女子走遠,兩人才從暗處走出。但二人都像沒看見似的走進主屋,夜點起了油燈,就見當中的圓桌上放着一包東西。伊唯末拿起拆了開來,毫不意外,依舊是一雙鞋。

“三夫人每年快到公子生日的時候就會親手做雙鞋給公子,今年也不例外啊。”沒錯,剛才那個綠衣婦人就是伊老爺的三夫人,雖說是三夫人,但是與另兩位夫人不同,她是妾。她本名芙若,與伊唯末的奶娘芙雅本來都是伊唯末娘親安茹的貼身丫鬟。與芙雅大咧咧爽快的性格不一樣,她倒是有些像安茹的溫柔安靜,甚至有些柔弱。在伊老爺娶了二夫人而與大夫人冷戰之後的某次,被伊老爺誤認成安茹,沒想到就懷了孩子,伊老爺只好納她為妾。之後她生下了龍鳳胎,也就是伊府三小姐伊洛嫣和四少爺伊唯遠。她本來就體質柔弱,生育之後更是大病小病不斷,而伊唯遠繼承了母親的弱質體質,甚至更嚴重些,總是會胸悶氣短,偶爾就喘不上氣,雖然每次都被林大夫救了回來,但是伊府上下都不認為這位四少爺能活太久。令人欣慰的是,三小姐身體健康,十二歲的她活潑可愛,溫順知禮。伊老爺雖然對三夫人冷冷淡淡,但是卻很喜歡這個小女兒,對小兒子倒也憐愛。

三夫人的一雙兒女雖然與伊老爺很親密,但她從不因此而傲氣淩人,依舊非常溫順,也從不主動去找伊老爺,倒是因為愧疚而非常關心伊唯末,卻也不敢太過親近,只能為伊唯末做些衣服鞋子。有次被大夫人和芙雅發現,芙雅全都扔了出去,而她還被芙雅狠狠罵了一頓,說她勾引小姐的姑爺,雖然委屈卻也只是默默掉淚,之後只在伊唯末生日時偷偷送去。好在伊唯末并不怪她,每次只是默默收下,并未聲張。在伊唯末的心裏,這都是男人的錯,何必怪罪一個女人,但也不希望自己的娘不高興,所以只是默默收下。其實,芙雅早在十幾年前嫁給了林大夫,現在大夫人也已經去世了,她本沒有必要還這麽偷偷摸摸的,也許她認為自己在贖罪吧。

“夜,最近,唯遠怎麽樣?”

“四少爺依舊是那個樣子,之前經常發病,現在快冬天了倒是好了些,間隔的時間長了些。”

“恩,果然。”伊唯末知道伊唯遠那病是哮喘,春秋換季時發病多而冬季少些,應該是過敏引起的吧,也許,真的是那一園子的茉莉。難道真的有因果循環嗎,他娘親種的因要他來承受這個果嗎。自己怎麽又開始想這些虛無飄渺的東西。伊唯末好笑的搖搖頭,卻沒看見旁邊的夜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這不能怪他,實在是公子笑的次數太少太少。

“告訴林大夫好好照顧他吧,不過,別當着雅姨的面說。”

“呃,哦,是,公子。”夜及時反應過來。

“熄了燈,你也去休息吧。”

“是,公子。”夜熄了燈,慢慢退了出去。而伊唯末就在這黑暗中脫衣睡了。這是他從小養成的習慣,或者是他與生俱來的習慣,總是先滅了燈,在一片黑暗中睡去。從很小時起,他就不需要任何人陪,連他的娘安茹都驚訝于他的膽大,不過看他睡得很踏實也就放心了,伊老爺也暗自驕傲着不愧是伊家的孩子,雖然從未表現過。

可是,他真得睡得那麽踏實嗎,如果是,又怎麽會在刺客進入的那一剎那就已經将手放在了身邊的劍上。

作者有話要說:

重新來看自己寫的文,修修補補的同時覺得,伊唯末真的好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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