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前世舊傷
今天是二月初一,人們剛從過年的喜慶氣氛中過來,就聽到了令人更加高興的消息——姜國與西疆講和了!雖然帝都距離連城很遠,但是連城邊界有多少将士的家鄉就是帝都,所以帝都的人們更是一片喜悅,借着初一,各個寺廟裏都擠滿了人,有許願的有還願的。本來君成也想叫伊唯末去湊湊熱鬧,可是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什麽,竟然一天都沒找到人。自從上次墜湖事件之後,他們幾乎一天三餐都一起吃,可是今天卻連面都沒見上一次,君成有些奇怪,也一直在尋找。終于在入夜之後讓他找到了夜。
“夜!”君成幾個移步到了夜的面前,“唯末呢?”
“公子在涼亭裏。”夜已經習慣了君成對伊唯末的稱呼。
“在那兒啊,我去找他。”
“小君!”
君成轉身:“怎麽?”
夜本想阻止君成,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公子似乎心情不太好,所以,你說話,稍微。。。。”
君成看夜支支吾吾的樣子,了然:“我明白了,謝謝。”
夜看君成幾個閃身消失在夜幕中,不禁覺得好笑:竟然這麽着急見公子嗎,也許你可以讓公子心情好些吧,今天究竟是什麽日子,為什麽每年的今天公子都這麽消沉?
遠遠的君成就看見亭子中的伊唯末。他沒有坐在亭中石桌旁邊,而是側坐在靠湖的長條凳上,一手搭在旁邊的闌幹上,一手自然放在身上,一條腿蜷起踩着長凳,一條腿很自然地放在地上。本來是極随意潇灑的動作,可是他臉上的神情卻十分消沉落寞。他就那麽頭靠着柱子仰望着月亮,完全沒了往日的淩厲與銳氣,也沒了往日給人的安靜與冷漠,他在傷心!那絕美的容顏在柔和的月光下越發飄渺,竟讓君成看呆了,可那渾身散發出的孤寂與心傷卻讓他心疼。
二月初一,是伊唯末前世的父親的生日,而那天,也是她被自己同父異母的兄姐追到崖邊槍殺的日子。那一天,她剛完成了一個任務,那是計劃了一個月之久的收網的日子,她故意在那天收網,因為她想給父親一個大禮,她知道她的父親一定會喜歡。計劃完成地十分順利,順利到比自己預期的提前完成了。她高興地回到家裏,直奔書房,剛想要敲門進去卻聽見父親正和盧叔說話,于是在門外候着。
“大哥,那人老奸巨猾,你讓小五去,萬一出點差錯,她可是有生命危險啊,真的不用再多派些人嗎?”盧叔有些擔心地說。
“既然她有自信,那就按她的意思去做就好,出了差錯也是她來負責。”那是她父親的聲音,冷冷的。
“其實小五已經做得很好了,這次應該也沒什麽問題,只不過,老二和老四似乎在暗地做手腳,想置小五于死地啊,小五也似乎沒什麽防備。”
“做咱們這行,過得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能信的也只有自己,如果她連這點都不知道,死了也活該。”
“大哥,這孩子這麽聽話又能幹,要真這麽死了,那不是太冤枉了,而且,我以為你是想把位置傳給她的。”
“只是聽話、能幹,如果活不久一樣沒用。她是聽話,可是還不夠狠,這次的事情也是個教訓。”她聽着這話,左手撫上了右胳膊,那裏中了一槍,不久前包紮的繃帶又被沁出的血染紅了。原來這不知哪裏來的一槍,是來自。。。。。。
門內的父親繼續說着:“如果她不聽話,也活不到今天。不過,老盧,她最近和那家的老大走得很近呢。”她知道“那家”是指他們一直以來的對頭,他們只是偶然認識,當時并不知道彼此的身份。
“似乎沒有什麽問題,小五不會背叛你的,大哥。”
“呵呵,那誰敢确保,女人一旦愛上了,什麽都做得出。”這句她倒是深有體會,就比如她的媽媽,為了能讓這個男人看自己一眼,就可以随意利用自己,還好自己很努力并被父親重用,否則她早就抛棄自己這個女兒了。
“那,如果查出了什麽,怎麽辦?”
“老盧,該怎麽辦還用我教你嗎?”
“可小五這孩子,确實有才華,而且還是你的女兒。。。”
“那又怎麽樣,只不過是一件好用的工具罷了,不聽話也就不用留着了,我女兒多得是。”
她沒有再繼續聽下去,渾渾噩噩的走出了她曾以為的家,漫無目的地走着,腦海中只有一句話“只不過是一件好用的工具罷了,不聽話也就不用留着了”。她這麽努力地想要的得到父親的認可,她每次完成任務父親總是滿臉欣慰地誇贊她,她以為他承認了自己。可是,原來那只是承認了自己這個,工具?他兒女成群,都是他的工具嗎?她突然想到自己未曾見過面的大哥,那個據說想要脫離家族甚至想要刺殺父親的男人,他自然沒有成功,他死了有十年了吧,從院子裏那具已化為白骨的屍體可以看出。是了,失敗的他被掉在院子的樹上,活活地餓死,而且曝屍十年,已經化成了一堆白骨,為了告訴人們背叛他的下場是怎樣的慘烈。之前自己并沒覺得什麽,可是,為什麽現在想起來竟然覺得惡心想吐?
父親會殺了自己的,即使自己沒做什麽,但僅憑已經和那家人有了聯系這點,父親根本不用确鑿的證據,他只要懷疑你,你就已經死了。可這些她根本不會在乎了,因為她一直以為他是真的将自己當做女兒來疼的,可是,那只是對一個聽話的工具的鼓勵?她一直怨恨母親的利用,其實母親也比不上父親的十分之一,至少她從不掩飾自己的目的。自己被殺掉也沒關系嗎,難道就不會有一點點不舍嗎?就從不曾将自己當做女兒看待嗎?只是工具嗎?
她不知不覺走到了後山的崖邊,轉身:“跟了這麽久,出來吧。”
她從小是被當做殺手來訓練的,即使自己心神不寧,有人跟着還是可以感覺到的,更何況是帶着如此強烈殺意的兩個人。那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姐姐,自己當然知道他們對自己的敵意,可是卻也從沒有想過會互相殘殺,明明是一家人啊。即使她已經受傷了,即使她沒有任何武器在手,他們也不會是她的對手。可是,她已經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活着又如何,接下來的生活無外乎殺人與被殺,又有什麽意義,父親的認可?認可自己是個很好用的工具?原來之前那些溫柔的話語、體貼的照顧都是假象,自己的父親真的很厲害呢,否則怎麽會有這麽多女人愛他愛得無法自拔,怎麽會有這麽多人對他死心塌地。罷了,就這麽死了也沒什麽,反正不會有人為她傷心,反而會有不少人因此而高興呢。
伊唯末右手抓緊自己左側胸口衣襟,竟覺得當時中槍的位置隐隐作痛,不知道是前世留下的記憶,還是心在痛。手卻突然被一只溫暖的大手包住,擡頭發現是君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