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月見陵光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事情了。她發現自己睡在屬于她的房間裏，好似昨天發生的一切都只是她做的一個夢。
她并沒有深思，因為她的肚子直叫喚，提醒着她該吃飯了。
月見陵光揉着眼睛起身，打開房門就看見她的師父麻倉葉王正在院中發呆。
哦，不對，發呆這種事情是她才幹得出來的，師父哪裏是發呆，一定是在參悟什麽特別高深的咒文！
月見陵光頓了頓，蹑手蹑腳的往着廚房的方向挪動，走了兩步又想起自己還沒有問安倍晴明和源博雅他們怎麽樣了，今劍似乎也被意外卷進去，不知道現在怎麽了。
但轉念一想，連她這個一覺睡到大天亮的人都回來了，師父也回來了，那比師父還厲害的晴明大人和博雅大人還不早早帶着今劍回去休息了。
月見陵光正胡思亂想着，回頭就對上麻倉葉王那無奈中稍稍還帶着點嫌棄的小眼神，“哈哈哈，師父大人早上好！”
“好！”麻倉葉王應得就有些有氣無力了，“就你一個睡得最早，起得最晚。”
“晴明大人說不定這會兒還沒起呢！”月見陵光不服氣的小聲嘀咕着，畢竟安倍晴明一個月有二十多天都物忌在家歇着，平時也是慵懶得很，不是源博雅去叫他，一般人還都差使不了他。
“還不去吃你的飯，一會兒讀書去！”麻倉葉王憑空一彈指，月見陵光的腦袋上就挨了一下，她捂着腦袋忙不疊的逃走。
廚房裏，燭臺切光忠早已經準備好了一切食材，雖然平安京的人們平時只吃兩頓飯，又有嚴格的時間要求。所謂“朝暮膳，如常勿多食飲，又不待時克，不可食之”。
可是他們都來自千年後，哪裏會放任着年幼還在成長的小主人每天吃那麽一點點東西，又沒葷肉，日本古代的人身高都頗矮，萬一月見陵光營養不良以後長不高的話可怎麽辦？
“今天我弄了一些蜂蜜，要嘗一點兒嗎？”燭臺切光忠給她盛了碗粥。
“要！”月見陵光已經吃了一碗粥，舔舔自己的嘴，摸摸自己的肚子，表示一小碗的粥不夠填飽她。
“還有一些唐菓子，餲糊、梅枝、桃枝，要一會兒吃，還是等學習後再當點心吃？”堀川國廣也端來了一個食盒，“今天早上突然有人送來的，檢驗過了，沒有問題。”
都是做工精致的東西，麻倉葉王也頗為驚訝，畢竟他們這關起門來過日子，幾乎沒有什麽人來往，也就是源博雅與安倍晴明偶爾會關心一下月見陵光這個小輩，對于麻倉葉王，他們同為官場上的人，反而不好過份來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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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食盒裏也沒檢查出有藏着的咒文，送東西來的人身穿神官服，一臉恭敬，指名道姓是送給月見陵光的。要不是麻倉葉王清楚月見陵光最近的行程，非得認為是月見陵光結交了什麽不得了的大人物。
月見陵光看着唐菓子就滿面放光，然後才注意到堀川國廣。
“我是新招來的下人堀川，小主人！”
“你好。”月見陵光猶豫了一下，“我好像見過你，你是和小夜哥哥他們住在一起的。”
“啊，是啊，那個，我們的家鄉鬧幹旱，生活不易，就舉家搬到這裏投靠親戚了，沒想到親戚日子過得也不好……沒落的家族，能賞口飯吃就不錯了，哈哈哈哈哈——”
堀川國廣看着舉着放在自己面前的唐菓子，理由也編不下去了，更笑不下去了，“我是說，我能有個在麻倉大人工作的機會就很好很滿足了，不是說字面上的希望你賞口飯給我吃。”
月見陵光又收回了舉着唐菓子的手。
“小主人，好好吃東西，麻倉大人還在等着一會兒上課呢！”堀川國廣笑得一臉溫柔，拿了塊幹淨的布擦去月見陵光嘴邊沒有吃幹淨的米粒。
月見陵光的小臉立即垮了下來，“師父大人的布置的功課我還不會！QAQ”
這時候和泉守兼定一陣快速的奔跑，跑到門口還險些剎不住車，還是扶了一把門才穩住自己，“不好了！不不不，應該是太好了！不不不……啊，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兼桑，冷靜一些！”堀川國廣相當自然的為和泉守兼定順着氣，“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主人！”和泉守兼定看到月見陵光，蹲了下來，與她同一個高度平視着，“有一個消息要告訴你，你千萬不要激動，也不要害怕！慢慢聽我說！”
“不不不，是你別激動！”月見陵光都想替和泉守兼定順順，她還沒有激動呢，他自己就激動極了。
“昨夜神社出現了神喻，祭典要照常舉行。”
“哦。”月見陵光平靜的應了一聲，反正祭典開不開都那樣，和她關系不大。
“不過改成了高龍神的祭典，那個被降神的巫女還說出了一個人的名字，要求到時候祭典的時候，一定要到場。”和泉守兼定都有些擔憂，“就是主人你啊！”
“诶！關我什麽事？”月見陵光指着自己，滿臉的疑惑。
想着月見陵光近些日子的表現，陰陽術真的是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常常和妖怪厮混在一起，雖然她本人并不知情。倒是見過真的神靈，那還是遇到了酒醉而又生性狡猾的稻荷明神，月見陵光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又不是什麽神聖的巫女，要知道月見陵光可是殺過生的！
雖然前一陣子那個審神者的表現看來，月見陵光可能是個神靈，但是究竟是個什麽神靈還不知道呢！萬一是個禍津神，又或者是被高天原趕下來的神靈……
所以這位高龍神指名道姓要找她是什麽意思？要清淨了她還是要除了她？
堀川國廣頓時也覺得早上被人送來的食盒特別的別扭，還是燭臺切光忠提醒了他一句，“放心吧，主人怎麽看也不像是現在這個年紀就會被除掉的人。”
與他們相遇的月見陵光怎麽說也長成了一個美麗的姬殿，怎麽可能在幼時夭折呢，還是在他們一整個本丸的保護下，如果這樣還護不住，那他們真的是太沒用了！
月見陵光皺着一張臉，努力思考了一下。思考失敗，還是去找有主意的人吧！
于是她決定去找麻倉葉王，麻倉葉王此時也接到了消息，壓切長谷部恭敬的立于一旁，瞧見月見陵光來了，忍不住向她投去擔憂的目光。
“師父大人。”月見陵光苦着臉，“祭典要我去做什麽？祭祀什麽的，我不會啊！”
麻倉葉王也是一頭霧水，好在馬上就有人來為他解惑。
一只莺黃的鳥兒撲騰着翅膀落在麻倉葉王的肩頭，對着麻倉葉王叫喚了幾聲，麻倉葉王的表情也随之變化着，瞧着月見陵光的表情有了一絲慎重。
鳥兒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又飛走了，月見陵光的目光一直留在鳥兒的身上，看到鳥兒飛走了，流露出失望的表情。
“小光，昨天，你與那位……”麻倉葉王頓了頓，并沒有直接挑明伊邪那美的身份，“到底說了些什麽？”
伊邪那美是衆神之母，雖然現在困于黃泉不得離開，但她的子女衆多。高龍神是伊邪那美最後一個孩子火神火之迦具土被伊邪那岐用十握劍斬殺後，劍柄的滴血所化，也能算得上了伊邪那美的孩子。
單單是月見陵光昨天見了伊邪那美一面，高龍神就找上門來了？
“就随便聊聊啊。”月見陵光努力想着昨天的聊天內容，可是昨天都是東扯一句，西扯一句，要她現在全想起來，也是很困難的。
“她有沒有說什麽奇怪的話？”麻倉葉王想通過靈視來看月見陵光內心昨天與伊邪那美共處時的場景，但可能是伊邪那美使了什麽手段來遮掩了這塊內容，他居然無法從月見陵光的內心讀取有關伊邪那美的事情。
“奇怪的話？去神社吃祭品算不算？”月見陵光歪了歪頭，掰着指頭開始算，“其實也沒有什麽奇怪的話，只是那位夫人好像很強大的樣子，她說馴服妖怪很容易，我要是有她那麽厲害就好了。”
果然和他昨天想的一樣，問了她就和沒問一樣。
麻倉葉王還是打消了從月見陵光這裏打探消息的打算，揉揉她的腦袋，“沒事，安倍大人說，高龍神眷顧了你是好事，到時候祭祀的時候別給主祭搗亂就好。”
對于他們幾個曾經去過地獄的人也是好事，高龍神的清淨之雨，正好驅除他們身上的陰氣。
但是麻倉葉王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就是說不上是哪裏。
“別多想了，這些天好好練練禮儀，別到時候丢人！”
“師父大人，你剛剛不是說別搗亂就好嗎？”月見陵光發現功課又多了一項，立即為自己争取着偷下懶的權利。
然而這點心思就瞞不過麻倉葉王了，他想到自己昨天聽聞弟子可能會受他的連累而遭不幸，為她擔心了一個晚上，心中早已經列了無數條将弟子培養成強大的陰陽師兼武士的計劃，怎麽可能由着她偷懶。
“你的名字都被神靈點了，你以為大家會再把你當成個小透明嗎？”
“本來就不是小透明……”她可是陰陽寮一霸，現在所有的寮生見到她都避着走！
“現在各大陰陽道世家的人都會把目光投向你，麻倉家也是。接下來你面臨的，将會比之前更為複雜，算計、利用都可能會降臨在你身上，我沒法子保全你一輩子，不想被束縛，不想被利用，你就只能強大起來。”然後才能保住你的性命。
“陰陽寮的結構你也清楚，頭、助、允、屬，還有博士都各有人選，每個都是能力強大沒人能撼動其地位的，除非死亡或上頭掌權的人變了才會有變動。可是陰陽寮的寮生照樣收，世家的子弟還是會往陰陽寮裏塞，你覺得他們在争什麽？”
鮮少看到麻倉葉王如此嚴肅，月見陵光咽了口口水，“陰陽生？啊，是陰陽師！”
可是陰陽寮的陰陽師的名額也是一定的，只有6個位置。
陰陽寮的寮生大多數只能混到陰陽生這個位置，就不會再有變化了。能再升一級的，不是能力特別強的，就是背景特別強的。
上頭的幾個只要當職就入了大衆眼的位子是相當平穩的，博士雖然官職低于陰陽師，但卻把持着相當重要的權利，不會随意更動。處于中間的地段的陰陽師的人選反而更常有變動。混得好或者運氣好，就可能會上位，而混不好的，要麽要執行任務的時候丢去性命，要麽就是各家競争時被咒殺。
因為也只有陰陽師的位置大家敢這麽隐蔽卻又心照不宣的争上一争。哪個世家占的陰陽師名額更多，就是哪個陰陽世家占鳌頭。
麻倉家也一樣。
但現在是安倍晴明是陰陽頭，安倍晴明門下自有一派，與他同出賀茂忠行門下的師兄賀茂保憲所領的那派也占大部分位置。所以剩下的位置就更少了，如今麻倉葉王能在陰陽寮站住了腳，但卻遲遲沒有給麻倉家帶來了福利。
早前他收了月見陵光為弟子，他們還只是冷落、孤立他，但月見陵光先是被稻荷明神送了配刀，地獄那檔子事情外人雖然還不知道，可是高龍神又親點了她。
神靈的眷顧，陰陽頭的另眼相看，雖然都是對她的善意，可同時也引來了別人對她的惡意。
之前寮生的霸淩只是小打小鬧，厲害的在後面，因為她擋了別人的道了。
“你要成為陰陽師，也必然成為陰陽師。”
所以給我現在開始加課啊！傻徒弟！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的陰陽師采用的是狹義的陰陽師（從七位上），也就是官位的一種。
然後解釋一下設定，安倍晴明其實并沒有做過陰陽頭，這裏做了藝術加工，我把他原本的官職騰給麻倉葉王了。
他只做到天文博士，但他是日本歷史中唯一把天文博士（一般都是正七位下，但安倍晴明是從四位下）做到品階比陰陽寮的陰陽頭（從五位下）還大的人，簡直不是陰陽頭勝似陰陽頭。
以及，陰陽助是他長子，陰陽頭是他的次子= =，重複一遍，不是陰陽頭勝似陰陽頭！（安倍晴明你到底是多想偷懶？）
另外，陰陽寮剩下的幾個占大頭的官職被賀茂一派占了，師兄弟聯手，稱霸陰陽寮= =
那個挺有名的蘆屋道滿，也就是《滑頭鬼之孫》裏花開院的先祖，他早被流放掉了= =
競争超激烈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