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顧思楠跟袁藝逛完商場, 兩人又去街邊小店吃麻辣燙，等她回到老區已将近十點半。
站在單元樓樓下，她仰頭往四樓看, 客廳的燈還亮着，她唇角彎了彎，小跑着進了樓道。
顧思楠一口氣跑上四樓, 掏鑰匙開門，她已經很久沒這麽高興了。
可等她推開門, 屋內卻很安靜，顧宇恒仰靠在沙發上閉着眼睛像似睡着了。
望着沙發上的人, 顧思楠心裏突然有點泛酸，嘴角的笑意也漸漸淡化。
輕關上門, 她走到沙發旁，把手裏幾個紙袋子放到茶幾旁，便站在那愣愣的望着睡着的人。
顧宇恒臉上的法令紋很深，既便睡着了眉心仍然微蹙，歲月似乎對他很刻薄, 硬是要在他臉上留下印記。
顧思楠發現他鬓角上已有幾根銀發，眼眶不由發熱。
好在, 一切都好起來了。
顧思楠望着眼前的人，心裏五味雜塵, 但她今天是真的很高興，不僅僅是因為哥哥找到了工作, 最主要原因是哥哥終于重新“活”過來了，又有了新的希望。
對顧宇恒而言這份工作意義很不同, 自從他創業失敗又失去左腿, 這五年來他自暴自棄一蹶不振, 要不是那些人又找上門來，再加上顧思楠在酒吧上班的事被他知道，他不知道要渾渾噩噩過到什麽時候。
顧思楠剛在顧宇恒身旁坐下，他眼睑動了動，睜開眼睛。
“醒了，”顧思楠揚起笑臉，“怎麽不回房間睡，坐在這多不舒服。”
顧宇恒揉了揉眼睛，問：“幾點了？”
“十點半了。”顧思楠說。
顧宇恒睡眼惺忪，佯裝生氣的樣子，“不是說好回來跟我一塊慶祝的嗎，怎麽又突然跟同事約上了，放你哥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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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給你添裝備去了，”顧思楠笑着拎起一旁紙袋，“下周你就要正式上班去，怎麽着也得有幾身像樣的衣服。”
顧宇恒見地上放着好幾個袋子，皺了皺眉：“這都是給我買的？”
“嗯，”顧思楠從紙袋裏掏出一件暗紋的衫衣，“你快試試。”
“前段時間你不是剛給我買了一套嗎，怎麽又買這麽多，”顧宇恒見紙袋上的logo雖然不是大牌子，但也是個不錯的牌子。
“那你也不能天天只穿那一套呀。”顧思楠說。
“這得花多少錢呢。”
“你就別心疼錢了，這些都是夏裝沒多少錢。”顧思楠攤開衣服在他身上比了比，“嗯，這件很不錯。”
“我一男的有一兩件換着穿就行了，”顧宇恒說她，“你應該給你自己添幾件衣服。”
“我有衣服，”顧思楠又從另一個袋子裏拿出兩件polo衫，一一在他身上比了比，她眉眼全是笑意，催促：“你快把上衣脫了試試，要是號碼不對還能換。”
顧宇恒輕嘆了口氣，把衣服都試了一遍。
顧思楠坐在一旁幫着他捋，嘴裏不忘誇獎自己，“你妹妹我眼光真好，這幾件都好看，也很合适你。”
顧宇恒試完衣服，看她把衣服一件件又折好，心底一片柔軟，擡手摸了摸她的頭就跟小時候一樣，柔聲說：“以後你也不用那麽省，要對自己好一點。”
“我知道。”顧思楠轉目朝他笑。
顧宇恒突問：“有沒有喜歡的人。”
顧思楠被問的一愣：“啊？”
“我妹妹長的這麽好看，追的人一定很多，”顧宇恒眼裏多了幾絲憂傷，“這幾年都是哥耽誤了你，你也該談戀愛了。”
“哎呀，這個……都得看緣分。”
“你也不小了，個人問題得好好考慮。”顧宇恒睨眼，“以前你是不是有交過一個男朋友？”
“沒……沒有，”顧思楠把新衣服裝回袋子裏，轉移了話題：“不早了，你快回屋睡去，我去把衣服洗一下。”
“都這麽大了還害羞，”顧宇恒笑她。
顧思楠起身，拎着袋子便往衛生間去，一邊說：“我沒害羞，就是還沒碰到适合的。”
顧宇恒看她進了衛生間，輕不可聞嘆了口氣，他心裏跟明鏡似的，她不是碰不到适合的，是因為他而不敢找。
說到底還是他耽誤了她。
周六。
清晨六點半，鬧鐘響起的第一聲沈時野便醒了，近一個月來他的物生鐘都是這個點，很固定，不似剛回國那段日子怎麽也睡不醒。
關掉鬧鐘，他盯着窗簾間隙透進來的光看了好一會，腦子裏還清晰的記着剛剛夢境裏的事，緩了緩神，他從床上坐了起來，拿手機看了眼，才發現今天是周末。
從公司成立沈時野就一直很忙，這兩個月多他幾乎每天都在公司裏呆着，就沒好好休息過一天，因此周六日的鬧鐘他也沒關。現在人員基本配備齊了，這個周末他想着好好休息兩天。
伸了個懶腰，他掀開被子下床，套上拖靯，走到落地窗前，他拉開窗簾，随後打開陽臺的門，走了出去，東方火紅的光讓他微微眯起眼，他轉頭往西看，便是聚豐跟銀泰兩座大樓，像雙生子一樣傲立在衆樓宇之上，在晨曦光芒普照下泛着淡金色的光輝，看着異常的雄偉。
昨天，沈時野從家裏搬出來了，新公寓跟商業街就隔一條街，離公司很近走路就十幾分鐘，開車的話也就兩個紅綠燈。
沈時野兩手撐在陽臺欄杆上，望着樓下早起晨跑的人，還有一早起來遛彎的老人，以及出來遛狗的人，雖然這附近都是商業圈，但周圍老百姓的生活氣息依然很濃厚，在這快速運轉的大城市讓人感覺到一種祥和和安寧。
早晨清風微涼，輕拂在臉上很舒爽。
沈時野望着天際發愣，一邊享受着晨風的輕撫。
今天是個好天，天空湛藍，風和日麗，他想老別墅裏的月季跟薔薇應該都開了，這麽好的天，老太太肯定一早就會起來，給她那些花花草草松土。
忽然，他就特別的想老太太。
沈時野平時從市區開車到城郊只要四十來分鐘，不過今天是周六，出來游玩的人比較多，既便是早上七點鐘路上也全是車，他開了一個小時才到老別野。
如他所想，老別墅院裏的薔薇跟月季花開的很盛，還有好多種他叫不出名的花草也都開花了，整個院子都飄蕩着花粉的芬芳。
老太太跟阿姨一人戴着一頂草帽，剛從屋裏出來就見沈時野的車從院門開進來，兩人都有點意外。老太太眼疾手快，立馬解下草帽扔到身後躺椅上，便笑着迎下臺階，好像她出來是專門為了迎接孫子的。
沈時野把車子開進車棚沒進地下車庫，推開車門，見老太太笑眯眯的迎了過來，他眼神不由變的柔和。
“小野，你怎麽回來了。”老太太問。
沈時野甩上車門，看了眼老太太身後的劉媽，笑說：“怎麽我回來您還不高興呀。”
“那能呢，”老太太走到他跟前，“奶奶天天都盼着你來呢。”
沈時野不吃她那一套，板起臉，“你們戴着草帽準備幹什麽去呀？”
“沒戴呀……我沒戴，”奶奶連連擺手，又往後指了指，“那個劉媽她戴着，我沒戴。”
此地無銀三百兩。
沈時野憋着笑也不戳穿她，問阿姨，“劉媽您這一大早的是要幹嗎去呀？”
“沒幹嗎，”劉媽笑的不大自然，“太陽有點大……”
“是太陽大還是後院又種菜了？”沈時野問。
劉媽微張着嘴，無措的望向老太太。
“沒種……就種了點瓜苗，”老太太笑說：“瓜苗好打理。”
沈時野輕嘆了口氣，就知道這老太太閑不住。
他攙起老太太的手，問：“還有早餐吃嗎？”
“有有有，”老太太松了口氣，笑說：“早上劉媽給我做了雜食粥還有好多，配自家淹的小黃瓜特別的可口。”
“我這就去給你熱一下，”劉媽連忙解下草帽逃似進了屋。
老太太見劉媽那慌張的樣子不禁失笑，斜了自己家孫子一眼，“你就會吓虎劉媽。”
“我的話你不聽，那我只能吓虎她。”沈時野說。
老太太輕拍了他一下，“越大越壞。”
“老實說，只種了瓜苗嗎，”沈時野又板起臉來。
“你這孩子，”老太太又拍了他一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閑不住，你不讓我種點菜，我得無聊死。”
“唉，”沈時野長長的嘆了口氣，“還說我小時候不聽話，你現在跟我小時候不也一樣嗎。”
“那能一樣嗎？”
“怎麽不一樣，你現在就是個老小孩，比我小時候還要皮。”
“臭小子，找打是不是。”
祖孫兩，鬥着嘴進了屋。
……
沈時野吃完早餐就被老太太拉去後院給瓜苗澆水，之前老太太還怕被他知道，現在都知道了她也就沒什麽可顧忌的。
沈時野給瓜苗澆完水，老太太又給他指派了一項任務，給果樹松土，說這兩年石榴長的不如往年大，梨也沒有以前的甜，都是因為這幾年沒人給它們施肥，今兒難得他來，有現成的老勞動力就得抓緊用，因為這活她跟劉媽都幹不動。
沈時野原本是想着過來幫她松松花草的土，沒想到能攬下這麽大的活，好在他早有準備，過來時穿的是休閑服。
老太太給大孫子安排了活，便讓劉媽搬來兩張小凳子跟木桌，坐在梨樹下沏茶，她一邊喝着茉麗花茶一邊看大孫子幹活，別說有多惬意了。
沈時野雖然平時也有健身，但幹農活跟健身是兩碼事，剛松完一棵石榴樹他已是滿頭大汗。
雖然才五月中旬，但中午氣溫還是挺高的。
老太太見他T恤後背都濕了，忙招手：“先歇會，喝口茶。”
沈時野把鋤頭放到一旁，走到梨樹下，坐到小凳子上，瞥了老太太一眼，說：“您老可真會受享，看着孫子幹苦力就着茶喝，是不是很爽口。”
老太太“呵呵”樂，給他倒了杯茶笑說：“你管着我的時候不是很威風嗎，這回知道奶奶的厲害了吧。”
“是，您老厲害。”沈時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有點燙嘴，他又放下。
老太太又從兜裏掏出手帕遞給他，“擦擦汗。”
沈時野接過手帕，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看着那幾棵石榴，說：“石榴樹看着跟我出國時差不多高，也就樹杆粗了點。”
“你出國後也沒人幫奶奶給它們施肥，自然長不好。”老太太嘆氣，“這些棵樹還是你爺種的呢。”
沈時野轉目看了眼老太太，輕笑：“怎麽，想我爺爺了。”
“嗯，”老太太眯着眼睛往天邊看，“人老了沒用，真想早點下去找他。”
“胡說八道什麽，”沈時野皺起眉頭。
老太太見大孫子不高興了，忙笑了笑，“奶奶只是感慨一下。”
“你平時要是無聊就讓劉媽多帶你出去轉轉，或是出去旅旅游。”沈時野說。
“老了走不動，也不愛折騰，”老太太看他一眼，趁機說：“你什麽時候給我找個孫媳婦呀。”
沈時野端起茶杯吹了吹，假裝沒聽到。
“又跟我裝傻，”老奶奶伸手在他頭上輕拍了一下，“心裏是不是還惦記着小楠呀？”
沈時野盯着茶杯裏澄黃的茶水沒說話。
老太太看他那個神色，眉心揪了揪，轉目望着前面那幾棵石榴樹，又嘆了口氣說：“我記的小楠以前很愛吃石榴，每次你回來就會摘好多給她帶過去，你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整個人都是鮮活的，奶奶看的出來你很喜歡她，小楠看你的眼神也是亮晶晶的，你們兩每次一起過來我就特別的高興，可後來你突然就一個人出國了，小楠也沒再來，奶奶問你你也不說……現在可以跟奶奶說說嗎？”
“都是過去的事，”沈時野說，“不想再提。”
“可你一直都沒放下她，”老太太伸手摸了摸他的頭，“你這孩子從小就死心眼，奶奶現在最不放心的就是你。”
“我有什麽可不放心的。”
“我擔心你娶不到媳婦呀。”
“你孫子長這麽帥，想要娶的話多是人。”
老太太冷哼：“那你倒是給我娶一個呀，都快三十的人了，連個女朋友都沒有還好意思說。”
“男人要以事業為重，我這事業才剛起步哪有那時間。”沈時野側目，朝老太太挑了挑眉，“等事業步入正軌，到時我就讓你當皇太後給我選妃。”
“做那麽大的事業幹嗎用，”老太太撇嘴，“像你爸，公司做的那麽大有什麽用，天天就知道忙，把身體都忙壞了。”
“他最近好像是……很忙。”沈時野沒敢說沈耀東公司的事。
“男人事業雖然重要，但家庭也很重要，”老太太語重心長，“你爸事業是做的很成功，可家庭經營的很失敗。”頓了一下，老太太又說：“以後你可不能跟你爸似的，就知道賺錢，不懂的生活。”
“我知道。”
“知道了就趕緊給我找個孫媳婦，”老太太趁熱打鐵，“要不要奶奶給你介紹一個。”
沈時野哭笑不得，“怎麽又繞回來了呢。”
“奶奶就是……有點着急了，”老太太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怕看不到未來孫媳婦。”
“你又瞎想。”
“奶奶最近時常夢到你爺爺……”老太太笑了笑，“奶奶也很想你爺爺。”
沈時野聽這話心口發緊，早上那個夢突然在他腦海裏浮現，他不深吸了口氣，說：“顧思楠現在也在北城，目前也單身，您說我要不要再把她追回來。”
老太太睨了睨眼，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剛剛說什麽？”
“我說，您心心念念的小楠也快三十歲了，也沒人要，比我也好不到哪裏去。”
老太太笑眯了眼，“你這張臭嘴難怪一直找不到女朋友。”
沈時野笑着與老太太對視了一眼，“一說到她，你就這麽高興。”
“那是因為奶奶知道你心裏一直都裝着她，”老太太又說：“奶奶不知道你們兩之間發生了什麽，可當年你們兩在一起的畫面，奶奶經常會想起來。你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她在你身邊時你笑容有燦爛，那是奶奶很少能在你臉上看到的笑。”
“是嗎。”
“嗯，”老太太望向遠處，“小楠是個非常清澈又善良的孩子，奶奶是很喜歡她，但奶奶倒也不是非要你跟她在一起不可。”
“我有點聽不懂了，”沈時野笑。
“假如你們兩現在心裏都還有對方，那再走到一起，奶奶肯定為你們高興。”老太太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繼續說道：“可若你們之間的問題還沒有解開，或是……怎麽說呢，有些感情當作美好的回憶也很好，不用強求。”
沈時野舔了一下嘴角，轉目望向遠處。
“說白了，奶奶怕你追不回來，再把自己給栽進去……”
“您這是看不起你孫子，”沈時野轉頭瞥了老太太一眼。
老太太眯眼笑：“那你什麽時候請小楠來家裏坐坐，奶奶可想她了。”
原來坑在這等着他呢。
老狐貍。
“激将法呀，”沈時野把茶放回木桌上，起身便走，“剛剛當我什麽話也沒說。”
老太太看他氣惱的樣子，低低的笑了一聲，随後又嘆了口氣。
……
沈時野手上揮着鋤頭，腦子裏想的卻全是老太太剛剛說的那些話，沒跟顧思楠在一起之前他很少笑，也不愛笑，可跟她在一起的那兩年他确實變的愛笑，話也比以前多很多，那時趙帥跟楊燦還老調侃他，說他交了女朋友後，高冷少爺的人設就崩塌了。
可現在他又變回了以前那個冷臉少語的他。
他跟她，真的還能重新開始嗎？
作者有話說：
看你們能不能給我來點動力，晚上我就來點驚喜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