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翌日, 沈時野六點半不到就醒了，靠在床頭他緩了好一會才下床。昨晚他加班加到一點多，回到家洗完澡都快兩點了。最近他每天只睡四五個小時, 身體也有點吃不消。
洗漱完，他站在洗臉臺前望着鏡子裏的自己，面色不大好, 眼裏有紅血絲，黑眼圈也很明顯, 下颌胡青都冒出來了，要不是他顏值撐着就這個面色還真是有點吓人。
沈時野擡手搓了搓下巴, 胡子都有點紮手了，以往他天天刮, 最近忙的他好幾天都沒刮。清理完胡青，他又洗了把臉，随後又在下颚抹了一些須後水，再看鏡子裏的人，立馬精神了不少。
晨風清涼, 從車窗外吹進來，拍打在臉上很舒爽。車裏放着悠楊悅耳的鋼琴曲, 沈時野修長的手指跟着節奏輕敲，狹長的眼眸直視着前方, 他平靜的表面下心潮暗湧。
周末，街上車輛沒有工作日擁堵, 沈時野一路暢通，車子開到顧思那還不到七點半, 他把車子靠邊停下後就給顧思楠發了條信息, 說他到了。
顧思楠拎着行李箱下樓時便見他靠在車旁抽煙, 黑色T恤，淺藍色做舊牛仔褲，那一剎顧思楠像是看到五年前的沈時野，年輕張揚又陽光。
她一時看的有點出神，好像什麽也沒有變……一切又是那麽的遙遠。
沈時野轉過頭便對上顧思楠的目光，剛好捕抓到女人眼裏的恍惚，有點迷茫又有點憂傷。
他把煙蒂輾滅在一旁垃圾筒上，便朝她走了過去。
“我來吧，”沈時野上前接過顧思楠手裏的行李箱，又問：“還有沒有別的行李。”
“我哥的就這些，他剛來北城沒多久，東西不多。”顧思楠說。
“那你的呢？”
“我……我又不過去住。”
沈時野嗤笑：“那你是打算，放你哥一個人在那邊自生自滅。”
昨晚顧思楠也想過這個問題，可讓她也跟着搬過去，她總覺得哪裏怪怪的，雖然沈時野強調過那只是公司給顧宇恒的福利，可哪家公司在創業初期能給員工提供這麽好的待遇？反正她是沒聽說過，何況商業街的房子寸土寸金，租金更是貴的離譜。
“我哥，他自理能力挺強的。”顧思楠抿了抿唇，又說：“平時我也會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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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時野看了她一眼，“你先上車吧。”他沒再多說，推着行李箱走到後備箱。
顧思楠走到車旁，一時不知道該坐到後車座還是副駕駛座那，想了想，她拉開後車座的門，剛要擡腳就聽沈時野在後面說：“真把我當司機了，坐前面去。”她又把腳收了回來，上了副駕駛座。
沈時野按下後車蓋，嘴角很淺的勾了一下，邁步走到駕駛座旁拉開車門便坐了進去。
車門一關上，顧思楠便覺得車內瞬間變的狹窄，連空氣都變的稀薄，讓她呼吸有點不暢。
沈時野扣好安全帶，問：“早餐吃了沒？”
“吃過了，”顧思楠面色淡淡的，兩手卻緊緊的抓着胸前安全帶，她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麽？
沈時野用餘光瞥了她一眼便發動車，調了個車頭，開出小區。
兩人一時都沒開口，車內變的很安靜，安靜的顧思楠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車子開了有十來分鐘，上環路後沈時野先開了口，說：“你哥已經醒了，一會楊川會直接送他去公寓那邊。”
“哦，”顧思楠側目看了他一眼，很快又撇開，抿了抿唇，她問：“你是什麽時候知道他是我哥的？”
“他來面試那天。”
“那你……還招他？”
沈時野轉頭看她，反問：“我為什麽不能招？”
你不是恨我嗎？
這話顧思楠自然不敢說出口。
“你哥是個非常優秀的程序員，我公司剛在創業期，很需要他這樣的人才。”沈時野嚴詞意正，“你是你，你哥是你哥，你欠我的債我自然是向你讨。”
“我……什麽時候欠你債了？”顧思楠弱弱的發出抗議。
“情、債，”沈時野一字一頓簡而意駭。
呃！顧思楠心髒又遏制不住狂跳，垂下眉眼，雙唇緊抿，沒敢接話。
沈時野轉頭悠悠的睨了她一眼，見她垂着頭，一副跟做錯事的小孩似的，他眼底有絲笑意一閃而過。
顧宇恒沒想沈時野說的公寓會是這麽好的高檔公寓，雖然這段時間他攻克了幾個BUG表現的很不錯，但單獨分配給他這麽好的一套公寓住，實在是受寵若驚。
“楊助理，這公寓一個月得多少錢呀？”顧宇恒感覺自己那一個月的工資估計都租不下來。
“這個又不用您出，”楊川笑說：“不過這附近房子肯定不便宜，而且很不好租到。”停頓了一下，他又說：“前段時間沈總就讓我找，我一直沒找着，這還是沈總拖朋友才租到的。”
楊川按老板跟他交待的說。
晚昨沈時野特地打電話跟他叮囑這事，當時他還愣了半天，雖說顧宇恒很出色但在好也達不到單獨給他提供住房的程度，何況公司還在起步階段，不過從沈時野手機裏有顧宇恒妹妹的手機號再到顧宇恒面試那天沈時野問的那些奇怪的問題，楊川大膽的猜測，沈時野跟顧宇恒的妹妹早就認識，或者說關系還不一般，要不然沈時野不會特地叮囑他，說什麽這房子早在一個月前就開始找了，顯然是不想讓顧宇恒多想。
“三居室，這也太大了。”顧宇恒心裏高興的同時又很是忐忑，這福利未免也太好了吧。
“你就安心住着，”楊川寬慰他，“你之前住的地方離公司太遠了，你這身體久了肯定受不了，回頭要是再出點什麽事公司可承擔不起那個責任，所以你就放心住下吧。”
“公司對我實在是……太照顧了，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沈總是個非常愛才的人，”揚川拍了拍他的肩，“像你這麽優秀，公司必須得給你提供最好的福利。”
“謝謝公司為我想的這麽周到。”顧宇恒又在房內掃了一圈，實在是太大了，那他是不是可以讓妹妹也一塊搬進來住。
“叮咚”外頭門鈴突響。
楊川說：“我去開。”
顧宇恒拄着拐杖也迎了過去，他剛走到玄關便見沈時野拎着一個大行李箱從門外進來，身後跟着顧思楠。
“沈總，太不好意思了，還麻煩你親自去接我妹妹。”顧宇恒沒想到沈時野會親自去妹妹，早上他醒來的時候心裏特別的不安，昨晚發生的事他很怕給沈時野留下不好的印相，雖然沈時野再三對他表示很看重他也很賞識他，甚至還願意為他保守秘密，可顧于恒心裏還是很忐忑，畢竟那是他最暗黑的事跡，正常老板遇到他這種情即便不開除也不可能管的，而沈時野不但願意為他出那五十萬，還給他找這麽好的公寓，年紀輕輕竟有這樣豁達胸襟，且如此反其道而行的人他還是頭回見。
顧宇恒自認為自己也是個挺傲挺要強的人，但以後他願意為沈時野肝腦塗地。
“你現在感覺怎麽樣？”沈時野朝顧宇恒眨了眨眼，笑說：“看面色比昨天要好點。”
顧宇恒被他那麽一眨眼所有的顧忌都沒有了，突然覺得這老板跟自家兄弟似的很是親切，笑說：“我睡一覺就沒事了，昨晚沒吓到你吧。”
沈時野搖了搖頭，“還好。”
“哥，你真沒事？”顧思楠疾步走到他面前，伸手便往他額頭探去，“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放心，你哥我現在精神的很，”顧宇恒說：“我就是前幾天沒睡好，昨晚睡了十幾個小時今天就滿血複活了。”
“你就會騙我，”顧思楠瞪他，“明知道自己體身不能過于疲勞，你還不注意，昨天我都快被你吓死了。”
“好了好了，別讓沈總見笑。”顧宇恒睨眼示意她別再說了，随之望向沈時野，笑說：“我這妹妹就是愛操心。”
沈時野看了眼顧思楠，“她這是關心則亂。”
“對了，你們兩認識了吧，”顧宇恒轉向妹妹，“這位就是沈總，我之前跟你提過的，跟你同校同屆……”
“哥，”顧思楠忙打斷他，面色不大自然，說：“來的路上，沈先生跟我介紹了。”
沈時野聽這話很輕笑了一聲，那笑意多少有點冷嘲的意味。
顧思楠都不敢看他，心裏陣陣發虛。
“哦，”顧宇恒感覺妹妹表情有點怪。
“顧工，那你好好休息，我們就先走了。”沈時野說。
“沈總，”顧宇恒叫住他，“這公寓……真就給我一人住？”
“是呀。”
“這也太大了，”顧宇恒搖頭，“就我一人住……不合适吧。”
“這有什麽不合适的，你的身體狀況本身就該優先對待，”沈時野正色說：“以後公司要是有條件，骨幹人員我都想給配一套，當然現在還沒那個條件，所以只能優先給你。你住，他們不會有意見的。”
“公司對我已經很照顧了，我不能再給公司增加負擔。”顧宇恒說。
“你就放心住吧，”沈時野拍了拍他的肩，“這是我朋友的房子，租金就意思了一下沒收多少錢。”
“要不這房租我承擔一半，這樣我也能住的安心點。”顧宇恒說完這話看了眼顧思楠。
沈時野心領神會，這是昨晚他們說好的說辭，便點了點頭說:“那也行。”要不讓他出點錢，這位大哥心裏肯定會別扭。
顧宇恒揚起笑臉：“謝謝！”
“那我們先走了，”沈時野朝楊川使了個眼色，便往門外走，連個餘光都沒給顧思楠。
“顧工，那你好好休息。”楊川又跟顧思楠點了點頭，便随沈時野往外走，出門時他順手帶上門。
顧思楠看着緊閉上的門，暗暗松了口氣。
“你跟沈總……在來的路上沒發生什麽不愉快的事吧？”顧宇恒問。
“沒有呀，你幹嗎這麽問。”顧思楠挽起他的胳膊，扶他去沙發那邊坐。
顧宇恒坐下後看了她一眼，“感覺你不大高興的樣子。”
“我沒有。”
“那怎麽感覺，你對這位校友不大熱情呢。”
顧思楠撇了撇嘴，說：“他是你老板，我要是太熱情，你不怕人多想嗎。”
“那倒也是。”顧宇恒笑了笑。
“哥，你身體真的沒事了？”顧思南還是不放心。
“沒事，就是前幾天加班加的有點累。”顧宇恒靠在沙發上，“不過能住進這樣的公寓，再累也值得。”
顧思楠聽這話，轉目掃了一眼室內，發現這是一套大三居，客廳很大，連着開放式一體廚房，另一邊是落地窗，光照視野都特別的好，室內裝修看似簡約又不失奢華……很像沈時野的風格。
“小楠，你把那邊房子退了吧，都搬過來。”顧宇恒說：“這裏離公司走路估計也就十幾分鐘，以後你也不用起那麽早。”
顧思楠掖了掖耳邊頭發：“我又不是你們公司的人，住過來有點說不過去。”
“這有什麽不好的，”顧宇恒說：“我行動不便，讓家人過來一塊住也是為了方便顧照我，這點公司肯定早想到了，要不然也不會給我分配這大的房子。再說了，你放心我一個人在這邊住呀。”
“那也得跟你們老板打聲招呼吧。”
“那我現在就跟沈總說，”顧宇恒拿出手機便給沈時野打電話。
“你…你先別打，”顧思楠一把搶過他手機，“你今天才住進來，就說要帶妹妹過住，太不矜持了，過幾天再說吧。”
“你說的倒也是，”顧宇恒看着妹妹：“那你先把東西搬過來，我下周一到公司當面跟沈總說，他這人就是有點面癱，人很熱心的，肯定沒問題。再說了，我一個住這麽大的公寓太浪費了。”
顧思楠不知道該說什麽，很敷衍的點了點頭，她總感覺這是沈時野有意安排的。
楊川跟在沈時野身後，走到電梯口，見沈時野伸手按了上行鍵，他還以為沈時野按錯了，提醒道：“沈總，咱們是下去，你是不是按錯了？”
“先上樓一趟，”沈時野說
“啊？上樓？”楊川一臉懵。
沈時野側頭瞥他一眼，往上指了指，淡淡的說：“我住在上面。”
“啊？”楊川瞠瞪大眼，随即又眨了眨眼，“你也住在這？”
“嗯，有什麽問題嗎？”沈時野轉目看他。
“沒，”楊川就是有問題也不敢說呀，此時他越發肯定老板跟顧工的妹妹一定有故事。
沈時野見他一臉“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秘密”的表情，覺得有點好笑，說：“我上去拿個硬盤。”
“我看你面色也不怎麽好，要不你這周末也在家好好休息兩天，別回頭你也累倒了。”楊川說。
“還有一個程序沒寫完，”沈時野擡手捏了捏眉心，“今天應該能寫完，明天再休息。”
楊川從學校出來也工作了好幾年，接觸過不少老板，但像沈時野這麽實幹的老板還是第一次見。
“今天你就不用去公司了，”沈時野側頭看他，“也回去好好休息兩天。”
楊川撓了撓後腦勺：“我其實還好。”
“叮咚”電梯門彈開。
沈時野進了電梯，又朝他擺了擺手，“回去吧。”
“好的，”楊川颔首。
沈時野看着電梯門關上，他掏出手機給楊燦撥了過去，不一會話筒裏傳出楊燦懶洋洋的聲音，他說：“剛給對方去電話了，約好十點在茶館見，趙帥也過來了，還帶了好幾個人，這事肯定給你辦妥，放心好了。”
“昨晚我跟你說的那些話，沒忘吧？”沈時野問。
“都記着呢。”
“那你們叫那麽多人去幹嗎。”沈時野輕啧。
楊燦說：“排面總得有吧。”
“回頭會給你排面的，但不是今天，”沈時野叮屬：“今天你們去的目的就一個……”
“我知道，”楊川揚打斷他，“套話，取證，盡量少說話讓對方多說，全程錄音，拿回借款合同跟保證書，然後爽快的給他們錢，人設就是人傻錢多。”
“嗯，記得挺清的。”沈時野笑。
“你就放心吧，下套這活我跟老趙手到擒來，”楊燦嘚瑟的笑了笑，又問：“你這麽費盡心思，到底是替誰扛雷？”
“這你就不用管了。”
“你不說我就不給你辦，”楊燦難得硬氣。
沈時野輕啧了一聲，“回頭再跟你們說。”
“要我說，像這種臭蟲直接報警抓得了，沒必要跟他們費這勁。”楊燦說。
這時電梯到十一樓。
沈時野出了電梯，邊走邊說：“報警根本解決不了問題，拿不到證據這些人進去最多也就關個十幾天，對他們來說就跟吃便飯一樣，反而會給我那位朋友惹來更大的麻煩。”
“你這‘朋友’到底是哪位，我都快好奇死了。”
“回頭會讓你認識的，”沈時野走到公寓門口定住腳，又說：“我要的是永絕後患，所以這個坑你們給我好好挖，回頭我要親手‘埋’了他們。”
“得勒。”楊川應的碎響。
沈時野回的也很爽快：“晚上我請客。”
楊燦賤兮兮的笑了起來：“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沈時野挂掉電話，眼底一片寒光。
那些人，他會他們知道什麽叫做後悔。
作者有話說：
好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