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沈時野是坐夜班機趕回北城的, 他下飛機時是淩晨三點多,他沒回家就直接去了醫院,到醫院時天剛好朦朦亮。

清晨, 醫院裏很安靜,沈時野的腳步聲在走廊上都能聽到回聲,一聲聲砸在他心頭上, 讓他喘氣都有點重。

沈時野一直以為自己對沈耀東沒什麽感情,有的話最多也就是名義上的父子而已, 可昨晚聽到他中風的消息後,他突然就有點害怕, 那種害怕讓他心率飙升,心緒怎麽也無法安寧不下來, 坐立難安,最後他還是訂了夜班機趕回來。

走到沈耀東住的病房前,他定住步,深吸了口氣,輕輕推開門。病房內開着燈, 病床上的人口鼻罩着呼吸機,手上還輸着液, 夏敏趴在一旁沙發上像是睡着了。

這是一間單人病房,條件很不錯, 應該是醫院裏最好的病房了。

沈時野放輕腳步走到病床旁,望着床上昏睡的人, 他眉心皺了皺,只不過一個多月沒見沈耀東鬓角就多出好幾銀發, 看着桑老了好多。

以前追着他滿院打的男人是真的老了。

盯着病床上一動不動的人, 沈時野眼眶微微發熱, 那一刻他心境很複雜。

夏敏睡眠很輕,沈時野進病房不久她就醒了,睜開眼見病床前站着一個高大的身影,瞬間便清醒了,再看是沈時野她很是詫異,問:“你怎麽這個點過來。”

“夜班機,剛好這個點,”沈時野側目看了她一眼,問:“他怎麽成這樣的?”

夏敏起身,走到桌旁給沈時野倒了杯水,說:“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張助理說昨天下午王錦來找過他,兩人在辦公室也不知道說了什麽,他走後沒多久,你爸就突然暈倒,然後就變成這樣。”

“王錦是誰?”

“公司副總,前不久剛被你爸開了。”

沈時野輕籲了口氣,“那醫生怎麽說?”

“醫生說他很有可能是受到什麽刺激,急火攻心才會突然暈倒,加上他最近都沒怎麽好好休息……諸多原因造成的,說現在也不好說,等他醒了才能下診斷。

“那他要多長時間才能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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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不知道,醫生說快的話兩三天,久的話……”夏敏梗咽住,沒往下說。

沈時野回國後一直沒去那邊,這還是五年多來第一次見夏敏,五年多沒見,這女人眼角也多了好多細紋,此刻眼眶發紅,面容惟悴,看着也老了不少。這女人他雖然不喜歡,但也不讨厭。

“怎麽不叫護工。”他問。

“他這個樣子,叫護工我不放心。”

“你睡吧,我在這坐會。”沈時野拉過一旁木椅,坐到病床邊,掃了眼輸液袋,應該是剛換沒多久還有一大半多。

“小野,你還是回去休息吧。”夏敏吸了吸鼻子:“你爸現在這個樣子,公司上的事……估計還得由你過去主持,我跟燕燕以後還得靠你。”

“公司現在很糟糕嗎?”沈時野問。

夏敏抹了把眼角,“張助理說好幾個項目都停工了,資金鏈完全斷了。”

沈時野擡手捏了捏眉心:“那幾套房子,他賣了嗎?”

“你那幾套房他暫時沒動,拿我們東四環那兩套別墅去做了抵押,可不知道為什麽銀行一直不放貸,之前他是想直接賣掉的,可是時間太急,賣的話太虧了,法務部建議他拿房抵貸,看銀行能不能再給多放點貸款。”夏敏抽泣了一聲,“現在看來,應該是直接被銀行扣押了。”

“也就是說,那兩套別墅直接被銀行拿去抵貸了。”

“銀行那頭雖然沒有明确這麽說,但就是一直拖着。”夏敏抽了張紙,擦了擦眼角,“這兩年公司效溢一直不好,之前公司貸的七千萬款還有三個月就要到期了,銀行那邊應該是得到什麽消息才會這麽拖着。”頓了一下,她又說:“你爸懷疑有人從中作梗。”

沈時野:“會是什麽人從中作梗?”

“我也不知道,”夏敏吸了吸鼻子,“公司上的事他從來不讓我管,也很少跟我說。”

“我知道了,”沈時野籲了口氣,“你先回去吧,燕燕一個人在家也不好,這邊我看着。”

“沒事,家裏有阿姨在。”

“這邊護工還得叫,”沈時野說:“我爸就算醒了,他這症狀一時也好不了,估計得在醫院呆一段時間。”

“好,”夏敏又抹了抹眼角,“那我先回去看看燕燕,你困了就去沙發躺睡,點滴護士會過來看的。”

沈時野說:“你也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下午過來接應我就行。”

“好,”夏敏輕嘆氣,拎上包,又看了眼病床上的人這才往外走。

夏敏走後,沈時野起身去衛生間洗了把臉,再回到病床邊上,他怔怔的看着沈耀東看了好半天,他記的他五六歲的時候沈耀東那會生意做的還不大,林青工作也沒那麽忙,那時他在家還能經常看到他們,一到周末他們一家三口會出去玩,每次出去玩累了沈耀東就會背着他,有時是讓他騎在他脖子上,那時候沈耀東在他心目中就是這世上最好的爸爸。可後來,沈耀東生意越做越大回家的時間就越來越少,林青也是,到最後他幾乎都看不到他們兩,到後來他只有闖禍才能見到他們,慢慢的他對父母的愛就變成了怨。

沈時野搓了搓臉,伸出手拉起沈耀東的手,緊握住,低低的叫了聲:“爸。”

從上海到北城,高鐵也就五個小時。

顧思楠是下午兩點半到的,出站時,她看了一眼手機,不禁有點惆悵,手機很安靜連一條信息都沒有,也不知道沈時野回酒店了沒有,現在他一切都知道了應該不會再來找她了吧?

拉着行李箱,顧思楠魂不守舍跟着人流進了地鐵站,又随着人流上了地鐵。

下午四點多,地鐵裏人不多,還能找到座位,顧思楠在車門旁空位坐下,随即便掏出手機看,屏面依然很安靜。

看着手機,顧思楠想起昨晚沈時野跟人打電話的樣子,還有他講電話時的那個語氣,滿腦子的奢想瞬間又碎成渣。

她想他很有可能有女朋友了,之前他對她的種種無非就是想知道真相而已。

沈時野從醫院出來,仰頭長長的呼了口氣,随後他攔了輛出租車。

上車後,他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一晚上沒睡,他頭暈腦脹胃也不舒服,異常的疲憊。

出租車到公寓時他都睡着了,還是司機叫醒他。

從車裏下來,他被太陽照的眼都睜不開,腦仁抽抽的跳,他眯着眼剛要往公寓走,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

顧思楠拉着行李箱,垂頭喪氣,慢吞吞的進了公寓大門,又慢吞吞的走到電梯口,按了上行鍵,她便低着頭發愣,沈時野跟在她身後她都沒發覺。

電梯下來“叮咚”響了一聲。

顧思楠拉着行進了電梯,依然垂着頭,魂不知道落到哪裏去了,機械的按下樓層便靠在一旁,對身後跟進來的人她也沒擡眼看。

電梯門緩緩關上,她盯着樓層發愣,下一瞬她像似感覺到了什麽,倏地轉頭,便對上一雙戲谑的眼睛,她眼睛睜大了兩圈,錯愕的說不出話。

“瞪那麽大眼睛幹嗎?”沈時野聲有點啞,語氣慵懶,“想吃人呀。”

顧思楠感覺心髒要從胸腔裏蹦出來,張了張嘴:“你…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你這是逃回來的?”沈時野不答反問。

“我…沒逃,”顧思楠撇開眼,“本來就打算今天回來的。”

“是嗎,”沈時野閉上眼睛,仰頭靠在電梯上,手在肚子上搓了搓。

顧思楠聽他嗓子沙啞的厲害,拿餘光瞄他,見他閉着眼,眼底黑眼圈很明顯,面色倦怠,不會是因為她昨晚上都沒睡吧?

“你……沒事吧?”她問。

沈時野撐開眼皮,吊着眼,“胃疼。”

“胃疼?”顧思楠蹙眉,“家裏有沒有藥?”

沈時野又磕上眼,“應該有吧,不知道。”

恰在這時電梯“咚”一聲在十樓停下。

顧思楠看着電梯門打開,心裏也跟着架起一把大據,在那拉扯。

沈時野看起來面色很不好,顧思楠猶豫着要不要跟上去照顧一下,可萬一他公寓裏有別人怎麽辦?那豈不是很尴尬。

想了又想,她想還是算了吧。

咬着唇,顧思楠拎起行李箱便要邁出去,胳膊突然被人攥住,她心髒跟着一緊,轉頭便對上沈時野的眼睛,深沉漆黑。

“我胃很不舒服,你真的不管嗎?”沈時野凝視着她,目光灼灼。

顧思楠整個人都定在那,心跳漏了半拍,電梯門在她身後緩緩關上,她也沒了退路。

“你管嗎?”沈時野又低低的問了一聲。

男人氣聲蕩在耳畔,讓她半張臉都麻了。

顧思楠感覺電梯裏空氣都變的稀薄,她連呼吸都有點困難,“你……你應該讓你女朋友過來……管你。”

沈時野眯了眯眼,“我什麽時候有女朋友,我自己怎麽不知道。”

“……你沒有嗎?”她話剛落,電梯剛好在十一樓打開。

“我只有一個前女友,”沈時野那語氣有點咬牙切齒,随即強勢把人拽出電梯。

顧思楠還沒回過味來就被他拽了出去。

沈時野開門時也攥着她的手腕,生怕她跑了似的一直沒松手,直到兩人進了門,他才松開。

顧思楠站在玄關,見他黑着臉,滿腦門都寫着“老子現在很不爽”的樣子,她心情卻莫名的好。

“你穿我的拖鞋,”沈時野把他的拖鞋放到她面前,他脫了皮鞋便直接踩着襪子往裏走。

顧思楠把行李箱放到一旁,換上拖鞋,跟了過去。

沈時野走到廚房,從冰箱裏拿出兩瓶水,見顧思楠跟了過來,他擰開蓋遞給她一瓶。

“謝謝!”顧思楠接過礦泉水喝了兩口,再轉眼,便見男人仰着頭“咕嚕咕嚕”大口的喝着水,吞咽時性感的喉節上下滾動,看的她不由也跟着咽了口口水。

“那個……你胃不舒服,別喝太多冰水。”她說。

沈時野擰上瓶蓋,鼓着腮幫說:“那你給我弄點吃的。”

“家裏有沒有菜?”顧思楠問。

沈時野打開冰箱,示意她過去看,他退到一旁。

顧思楠走到冰箱前,往裏掃了兩眼,見裏面有幾個西紅柿,便說:“那我給你做西紅柿雞蛋面吧。”她記得他挺喜歡吃西紅柿雞蛋面的。

“好,”沈時野擦了擦嘴角,“那我先去洗個澡。”

“家裏到底有沒有藥,”顧思楠轉頭看他,“有藥的話,你先吃點藥。”

感覺到她的擔憂,沈時野嘴角微扯,“一會我去客廳找。”

顧思楠收回目光,從冰箱裏拿出她要用的食材。

沈時野站在她身後,沉沉的看了她兩眼,這才往客廳去。

顧思楠關上冰箱門,輕籲了口氣,額頭抵在冰箱上,一手捂在心口,感覺它還在劇烈的跳動着。

這麽些年她一直活在陰暗裏,曾經那顆少女心已被生活磨的死氣沉沉,除了賺錢便對什麽都不感興趣,這幾年她活的就像一個空心人,可自從沈時野回來她胸膛那顆心髒好像又活過來了,一碰到他總是活潑亂跳變的蠢蠢欲動。

可他心裏還會有她的位置嗎?

顧思楠想,不管他心裏還有沒有她,終歸都是她欠他的,至于他現在是想報複還是純粹的想使呼她,她都認。

作者有話說:

放心後面除了甜就是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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