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顧思楠一早上嘴角就沒捋平過, 整個人都有點飄,高漲的情緒持續了一個早上,直到中午飯點, 她才慢慢平複下來,因為沈時野這一早上都沒給她發信息,也沒約她一塊吃飯, 等到下午一點多,她的心情轉瞬變的一言難盡。
一整個下午她坐立不安, 患得患失,上下午心境對比猶如冰火兩重天。
顧思楠熬到下班點, 手機還是很安靜,她沒忍住就給哥哥打了個電話, 拐着彎問了半天才知道沈時野今天根本就沒去公司,她想起昨天他疲憊的面色,心想不會是生病了吧?
九月初,北城氣溫還是很高,傍晚風裹着一股熱氣。
顧思楠幾乎是小跑着回去, 等她站在沈時野公寓門口已是滿頭大汗,喘的上氣不接下氣, 她也顧不上形象狼不狼狽,擡手便按了門鈴。
不想, 門鈴響了半天裏面也沒動靜。
她也顧不上那麽多了,掏出手機便給沈時野撥了過去, 鈴聲響了好半天那頭才接。
“喂,”沈時野聲音低沉還有點嘶啞, 聽起來很嚴肅。
“你……你在家嗎?”顧思楠問。
“沒有, ”沈時野壓着聲, “怎麽了?”
“沒事,”顧思楠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那你先忙吧。”
“好,回頭我給你電話。”沈時野說完便挂了。
顧思楠放下手機,靠在門框上,耷拉着腦袋心裏說不出的憋悶,很是沮喪。
晚上,吃完晚飯,顧思楠陪顧宇恒在客廳看電視,雖然眼睛盯着電視,可心思不知道跑哪去了,時不時的就會拿起手機看一眼,連顧宇恒都看出她很不對勁,問她是不是在等什麽重要電話,可她手機安靜了一個晚上也沒響。
顧思楠這一夜輾轉難眠,總想着以前的事,還有現在沈時野對她的态度,沒對比就沒有傷害,一對比她就有點吃不準他們現在到底算不算和好了,如果是和好了,為什麽對她這麽冷淡?早上要不是她先給他發的早安信息,他是不是就不會想到她?
抱着各種猜測,顧思楠等到十二點多沒扛住睡着了。
Advertisement
不過睡也睡得不安穩,她做了一晚上的夢,夢到她當初跟沈時野提分手的場景。
他們分手那天,這麽多年顧思楠都不敢去想,可那天發生的每個細節甚至連沈時野的每一個表情她都記得清清楚楚,想忘都忘不掉,深深的烙在她腦海裏。
那是一段顧思楠極不願去回想的記憶。
這事還得從他們兩分手前一周說起。
那天顧思楠跟沈時野約好,她論文答辯完就去華大看他打球,因為大家即将畢業,校籃球隊跟附近幾所大學搞了個告別友誼賽,球場定在華大。
華大離A大很近就隔着一條街。
顧思楠那天下午答辯很順利,從教學樓出來她就給沈時野發了條信息說她馬上過去找他,可她人還沒出校門就接到嫂子林珍打來的電話,說是顧宇恒出了車禍讓她盡快回落城。
得知顧宇恒出車禍,顧思楠吓壞了,背着書包直接趕去火車站,路上她給沈時野打了好幾個電話,但沈時野那邊一直沒有接,顯然球賽已經開始了,要不然他不可能不接她的電話,不巧的是顧思楠當時手機電量不足,她上車時手機就沒電了。
從北城到落城,要坐六個多小時動車,那六個小時對顧思楠來說異常的慢長難熬,電話裏林珍說顧宇恒是昨天出的車禍,知道她這兩天要論文答辯所以沒敢告訴她,但顧宇恒左腿創傷太重了現在必須立馬截肢,她才不得不通知她。
顧思楠趕回落城時顧宇恒已經做完截肢手術,當她進重護病房看到哥哥頭部裹着厚厚的紗布,左腿根部下面也是厚厚的紗布,一下就栽倒在地上,差點暈過去。
也就是那天,顧思楠才知道哥哥公司已經倒閉,還借了三百多萬高利貸,因為躲債,他是被放高利貸的人圍堵才出的車禍。
那晚林珍拉着顧思楠說了很多事,當時的情景她還記的很清楚,林珍說:“很多事,你哥哥不讓我跟你說,每次他跟你打電話的時候,都說很好,其實從去年年初開始公司就維持不下去了,但他一個字也沒跟你說,每月給你的生活費只多不少,他說你是他的小公主既便他再苦也不能苦了你,說這些糟心的事由他擔着就行,絕對不能讓你知道,說你是 A大的高才生,以後一定是要出國的,前程似景他不能拖你的後腿。”
顧思楠垂着頭,哭的直抽抽。
林珍像似眼淚早就流幹了,她看着顧思楠的眼神很複雜,她說:“你哥真的很疼你,不管他有多缺錢都不動留給你出國的錢,有時我都覺得,他對你這個妹妹好的有點過分,跟你對比……我這個妻子倒像是個無關緊要的人,不管什麽他都是以你為先,說你從小沒了爸媽,他這個當哥的理應把最好的都給你。這個我也能理解……但有時真的很難接受,連他最初創業開公司也有你的原因,因為他許過你爸媽,要給你無憂無虛的生活,所以他拼了命的想把公司做起來,最後不惜借高利貸把自己逼入絕境。”林珍吸了口氣,又說:“我知道,這麽說可能對你不公,但你哥他就是這麽想的,也是那麽做的。”
顧思楠望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心疼的要窒息。
林珍松開她的手,譏笑:“我跟他離婚的事,你哥應該也沒跟你說吧。”
顧思楠當時看着林珍錯愕的無法言語,她知道哥哥很愛林珍,林珍也很愛哥哥的。
林珍嘴勾起一抹嘲諷,酸楚又悲涼,她說:“我就知道,他不會跟你說。”
“為什麽?”顧思楠聲音都啞了。
林珍說:“因為他也不想拖累我,所以跟我離了。”
那晚林珍還給了顧思楠一個檔案袋,裏面有一張銀行卡和一本房産證,說卡裏是她哥給她留的出國學費有五十萬,房産證是他家老房的,也已經過戶到她名下。林珍說,這些都是顧宇恒給她鋪好的後路。
林珍臨走前對着病床上的人看了好一會,最後她對顧思楠說:“我跟他已兩不相欠,以後也沒有義務再幫你們,到這,我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林珍走後,顧思楠坐在病床前,握着哥哥的手哭了很久,可哭終究解決不了問題,悲痛過後她很快冷靜下來,她想,當前最重要的是把哥哥的傷養好,然後再想辦法還債,至于出國……暫時是不可能了。
那晚,顧思楠一直守在顧宇恒病床旁,腦子裏全是小時候哥哥帶她玩的畫面。從爸媽病逝世後,哥哥又當媽又當爸的把她拉扯大,從來不讓她吃一點苦,當公主一樣寵,在她心裏哥哥就是她的天,她無憂無虛的生活都是哥哥為她撐起來的。
顧思楠當時想,以前是哥哥守護她,現在她成年了,也該由她來撐起這個家。顧思楠想沒什麽可怕的,過幾天她就能拿到畢業證,到時她就去找工作,大不了多打幾份工,既便再苦再累,只要哥哥沒事就好。
那時她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以為欠債還錢就行。
不想,第二天那幫人就闖到病房來,一個比一個兇神惡煞,醫生跟護士都不敢招惹,在一旁說了兩句讓他們別吵到別的病人便都躲開。
顧思楠是從小被寵着長大的,雖然外表看着軟萌但骨子裏很傲,脾氣也很屈,雖然她很害怕,但她還是死死的護在哥哥病床前,可那些人不是普通的地痞流氓,比她想的要陰狠毒辣。領頭的沒有一句廢話,上前就把顧宇恒的輸液管給打了結,緊跟着一把刀插在床板上,離顧宇恒截掉的大腿不到一厘。當時顧思楠才知道他們有多狠。
領頭的是光頭,三十來歲,一臉橫肉,額頭還有一道刀痕,斜睨着眼皮看她,眼神輕蔑又陰辣,說:“你叫顧思楠,今年22歲,馬上就要從A大畢業,在學校有一個男朋友。”說到這他哂笑了一聲,“聽說你男朋友家挺有錢的。”
顧思楠牙咬的咯咯響,她怎麽也沒想到這些人竟然對她也了如指撐,“你…你們要幹嗎?”
“你哥在我們這借了三百多萬,利滾利現在是五百萬,這麽大的一筆錢,我們當然要對他身邊的人有點了解。”頭光說。
顧思楠看着哥哥手背慢慢鼓起的包,她忍着不讓眼淚掉出來,說:“我現在沒那麽多錢,你們給我點時間,我一定想辦法還上。”說着她就想去把輸液管解開,卻被邊上的人給拉開。
“行,”光頭鉗住她的下巴,笑的滿臉橫肉發顫,說:“看在你長的這麽水靈,哥今天就給你這個面子,十天,十天後你要是拿不出錢,那我們只能把你哥另一條腿也給卸了。”
“或者我們抓你去賣。”旁邊幾個跟班笑的一臉猥瑣。
顧思楠聽的渾身哆嗦。
頭光看她吓的渾身發抖,很是滿意,松開人,一揮手,“走了,別把小美女給吓着。”
那些人走後,顧思楠連牙齒都打着顫。
事情遠遠比她想的要複雜可怕。
那一刻,顧思楠想到能依靠的人只有沈時野,找護士借了萬能充電器,手機一開機便跳出四十多短信息,還有幾十個未接電話,全是沈時野給她打的。看着那一條條關心又着急的信息,她很想立馬給他回過去,但光頭說的那句“聽說你男朋友家挺有錢的”讓她遲遲不敢按下去。
顧思楠知道沈時野爸爸有錢,但她也知道沈時野跟他爸爸的關系很不好,為了她,他肯定會去求他爸,或許能拿到錢,可那樣一來他以後必然會受他爸的牽制,她不想他受那樣的委屈。再則,一但沈時野知道她的處境,以他的脾氣很有可能會跟那些人硬碰硬,而那幫人有多可怕她已領教過,她絕不能讓他牽扯進來。
顧思楠冷靜的思考後,覺得這事不能讓沈時野知道。
看完信息她便把手機給關了。
顧宇恒是在術後第二天醒的,當時顧思楠去水房洗漱沒在病房,是護士過去叫的她,說她哥情緒很激動讓她快回去,她當時放下洗漱用品便往病房跑,等她跑回病房就見幾個護工跟醫生按着顧宇恒,病房內亂成一團,地上全是玻璃渣,顧宇恒跟瘋了一樣嘶吼,那聲音像一頭瀕臨死亡的獅子,掙紮着哀嚎,撕心裂肺。
那聲嘶力歇的哀嚎聲像刀片一樣刮在顧思楠心口,當時她站在病房門口整個人都吓傻了,好半晌她才沖上去推開護工跟醫生,大吼道:“你們不要碰他。”
顧宇恒聽到妹妹的聲音,像似從夢魇中初醒,低低的叫了聲小楠,兄妹兩便抱頭痛哭。
醫生跟護士在一旁看着都頗為同情。
那天之後,顧宇恒沒在發瘋,卻變的很不正常,天天看着窗外發呆,性情變的沉默寡言。
顧宇恒的性子其實跟顧思楠有些像,外表看着斯文溫和,骨子裏很傲是個特別要強的人,凡事寧可自己扛着也不願讓身邊的人分擔分毫,自尊心極強,現在他公司也沒了,事業沒了,還沒了條腿,身上還背着幾百萬的高利貸,在要強的人也撐不住。
顧思楠不敢跟顧宇恒說那些人來醫院找過她,眼看十天時間沒剩幾天,她心裏急的不知道該怎麽辦,雖然顧宇恒給她留了五十萬,可他們要的是五百萬,那五十萬還不夠還個零頭,除非她把老房子賣了。
那幾天她暗地裏找中介打聽了一下,都說最近二手房不好賣,雖然她家那套老房地段還不錯,估計最多也就賣個兩百萬撐死了,那離五百萬還差一半。
顧宇恒醒來的第四天,那幫人又來了,其實他們根本就沒有離開過,每天都有人在醫院裏盯着,只是沒來找麻煩而已。這次那個光頭沒來,他手下帶着幾個小混混過來。
那天下午,顧思楠實在困的不行,看顧宇恒吃完藥躺下也趴在病床旁小憩,睡的迷迷糊糊間她感覺有只手貼在她腰間,驚得她猛地睜開眼,對上的便是一雙色眯眯的三角眼,和一口帶着異味的大黃牙。
顧思楠吓的驚叫出聲,用盡全力把那人推開。
那人被她推的差點坐倒在地上,看着顧思楠也不惱,痞笑:“呦,小妹妹力氣還挺大呀,夠味。”說着伸手就要去摸她的臉。
顧思楠躲開那只手,罵道:“光天化日的,你們要幹嗎?”
“不幹嗎,”那小流氓笑的更加放肆,“就是跟你親熱親熱。”說着上前又要去摸她的臉。
顧宇恒被吵醒,見那幫人圍着妹妹,拿起床頭茶杯便朝那人砸了過去。玻璃杯很結實,砸在那人肩上,水濺的那人一臉都是,疼的那人直由咧嘴,轉頭便朝顧宇恒撲了過去,一拳打在顧宇恒臉上。
顧思楠那能看着哥哥被打,上前去推那人,卻被一旁幾個混混給拉住,看着哥哥被那人打的滿嘴是血,顧思楠急瘋了,拼了命的掙紮,可她那點力氣怎麽可能掙的開,她喊的都快啞了,也沒有人進來幫她,那一刻她從未有過的絕望。
就在顧思楠快要急暈過去,一男的闖進病房,将黃牙從顧宇恒身上拽開,反手給黃牙一拳。
來人是顧宇恒高中同學叫陸林。
林珍跟在陸林身後,手裏拎着兩袋東西,站在病房門口沒進,淡漠的看着,好像這樣的場面她早看習慣了,人早麻了。
那幾個混混見陸林人高馬大的,挺不好惹的樣子多少有點顧忌,但并不怕。
黃牙被打陸林打了一拳,瞪着他,梗着脖子很是嚣張,“知道我們是什麽人嗎,敢管這閑事?”
陸林沒跟他廢話,指着顧思楠身後那幾個小混混,喝道:“把人放開。”
“欠債還錢天經地意,憑什麽放。”小混混一點也不給他面子。
陸林上前兩步,指着他鼻子,“在醫院打病人就是滋事,不想我報警就趕緊給我放開。”
“哇,我們好怕怕呀。”那人笑的渾不吝,不過拽着顧思楠的手還是松開了。
陸林把顧思楠拉到身後,掃了他們一眼,“要債是吧,那就等他出了這醫院再要,想在這裏鬧事我會讓你們吃不完兜着走。”
黃牙碎了一口吐沫,瞥了陸林一眼,很輕蔑的擡起手點了點顧宇恒說:“四天後,要是還拿不出錢來,你妹妹我們一定好好替你照顧她。”
好好照顧那四字在他嘴裏說的異常下流。
顧宇恒被打的鼻青臉腫,面色猙獰,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滾。”
黃牙冷哼了一聲,帶着那幾個小混混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
顧思楠撲到顧宇恒身邊,見他臉傷成那樣心都揪成一團。
“哥沒事,”顧宇恒輕拍她的臉。
陸林盯着顧宇恒被截掉的那條腿,很是震驚,“怎麽會弄成這樣。”
顧宇恒把臉撇向一邊,沒說話。
林珍把東西拎進病房,放到桌上,一句話也沒說扭頭就往外走。
“嫂子,”顧思楠追了出去,追到電梯口才把林珍拽住,她哭着哀求:“你教教我,我現在該怎麽辦。”
林珍轉過臉,望着顧思楠那張好看的臉,說:“那些人就是吸血的螞蟥,不把你哥血吸幹,他們是不會放手的。你若想要擺脫那些人,唯一的辦法,那就是跟你哥斷絕關系。”
顧思楠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他是我哥。”
“舍不得,那你就得受着,當他們的吸肉。”
顧思楠望着她,像似不認識她一樣,緩緩的松開手,這人已經不是她嫂子了,她也不可能再管她。
“我幫不了你哥,你可以求求陸林,他爸是派出所所長或許他有辦法能幫到你哥。”話落,林珍沒在猶豫進了電梯。
一個站在電梯裏,一個站在電梯外,兩人對視着。
顧思楠倔強的不讓眼淚流出來,緊盯着她:“你不愛我哥了嗎?”
林珍笑了笑,那笑意無比的苦澀。
顧思楠不顧身後異樣的目光,又吼道:“你就這麽把我哥丢下,你能安心嗎?”
林珍垂下眼,背過身去。
電梯門關上。
顧思楠對着緊閉的電梯門,怒吼道:“既便賠上我一生,我也絕不會丢下我哥。”
站在電梯口,她站了很久,直到陸林過來叫她。
陸林把她拉到樓道裏,問她:“家裏現在能拿出多少錢?”
顧思楠如實相告:“我哥給我存了五十萬,還有老房子也在我名下,賣掉的話,應該能湊夠兩百多萬。”
“我聽你嫂子說,他們要五百多萬。”
“我哥只借了三百萬,多出來的都是利息。”顧思楠拽着陸林的手,像似抓到救命稻草一樣,“他們這是犯法的,報警的話,是不是可以把他們都抓起來。”
陸林搖頭:“對方開的是借貸公司,手續上是合法合規的,你哥跟他們簽的是兩份協議,一份是明面上的一份是高額利息借款,對方左右都能說的很有理。如果你哥在期限內一次性把借款都還了那還好說,一但超過期限無法還款那就是無底洞,那些人敢這麽明目張膽,就是因為他們手上有那份合法合規的協議。”
“我哥最初借的錢,我想辦法還,”顧思楠不理解,“可他們明明就是不合法。”
“小楠呀,你想的太簡單了。”陸林說:“你哥現在要是不按他們要的那個數還,那就擺脫不了他們。這些人就跟陰溝裏的老鼠一樣,什麽下三爛的事他們都幹的出,他們多的是手段,就像今天這樣,他們會天天來騷擾,或是打你哥或是砸東西,你報警最多把他們抓進去關幾天,或是讓他們陪你醫藥費,卻不能定他們什麽罪。而且他們人多,每天輪流來,你跟你哥受得了嗎,不管是誰都經不起這樣無休止的糾纏,最後只能聽由他們擺布。”
顧思楠聽着不寒而栗,“難到……就沒有人能治他們了嗎?”
“他們鑽的就是這個空子。”陸林嘆氣,“你哥那麽聰明的人,怎麽能去借高利貸呢,被這些人纏上……那就是毒瘤。”
“陸大哥,你能不能幫我哥想想法辦,”顧思楠揪住他衣角,“我可以先把房賣了還他們一部份,剩下的看能不能分期還,我過幾天就能拿到畢業證,馬上就能工作賺錢,我想他們想要的是錢,也不想把我們逼死吧。”
“回頭我讓我爸找他們老大談談。”陸林說。
顧思楠一聽他能幫上忙,眼眶瞬間又紅了:“陸大哥謝謝你,但是這件事你先別跟我哥說。”
陸林拍了拍她的肩,“好。”
送走陸林,顧思楠靠在樓道牆角,從兜裏掏出手機,猶豫了半天她才開機,手機一開機就蹦出好多信息跟未接電話,顧思楠不敢去看那些信息,她翻到沈時野的電話,看着那一串號碼,眼淚又湧了出來。
那時,她已跟沈時野單方面失聯了五天。
她不是不想他,而是不敢聯系他,她很想告訴沈時野這一切,讓他幫幫她……可是她不能。
原本她跟沈時野都一塊計劃好了,畢業後就出國,連學校他們都選好了,但現在她不可能陪他出去,他們之前說好要在一起做的事,現在她一項都不能陪他實現,既便她能籌到錢,她也不可能丢下哥哥不管,但沈時野他必須得出國,他所學的專業只有出去才能學到更深層次的東西,他的目标、他的理想才有可能實現,他不能被她牽絆住。
理智告訴顧思楠,不管從哪方面想她現在都應該立即跟沈時野分手,劃清界線,這樣才不會拖累他。
那天她躲在樓道牆角忍着錐心之痛,給沈時野發了條分手信息,內容很簡單就五個字:我們分手吧。
顧思楠知道,僅憑一條短信想讓沈時野死心那是不可能的,以他的性子不當面說清他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回頭她還得回學校一趟,寝室裏的行李她也沒收拾,畢業證也得親自回去拿,這條信息算是鋪墊吧。顧思楠想這事她必須狠下心來速戰速決,不能給沈時野太多時間琢磨,不然她很難瞞住這一切。
顧思楠想了想給秦妍打了一個電話,問她系裏畢業典禮什麽時候開,她想回去參加,然後再跟大家好好告個別,這樣也不顯的她在逃避什麽。
秦妍一接到她的電話,便問她這幾天去哪了?問她怎麽信息不回手機也不開機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還說沈時野找她都快找瘋了,她們都很擔心。
顧思楠沒跟她多做解釋,只說她現在在外地跟一個朋友在一起,說她之前是因為手機沒電所以一直沒跟她們聯系,還說她已經跟沈時野聯系過了讓她們不用擔心。
跟秦妍打完電話,她便立即關機。
那天,顧思楠握着手機,蹲在牆角,把臉埋在腿間哭了好久,眼睛都哭腫了。
回學校那天顧思楠坐的是最晚一班高鐵,第二天早上七點到的北城,她一夜未合眼,到學校還不到九點,畢業典禮在禮堂九點舉行,她過去剛剛好。
參加完畢業典禮,拍完畢業照,同學們都去校園裏拍學士服留念。顧思楠跟王珞還有秦妍也一塊拍了幾張,便先回寝室收拾行李去,她剛進寝室還沒拿出行李箱便有人過來敲門,是隔壁宿舍的說沈時野在樓下找她,讓她下去。
雖然顧思楠早就做好準備,可一想到馬上就要跟沈時野分手,便心痛欲裂。
不出意外的話,今天應該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以後再也不可能碰到了吧?
顧思楠走到窗邊,躲在窗簾後偷偷望樓下看,便見沈時野站在寝室門口那棵槐樹下,白色T恤,黑色牛仔,正仰着頭往這邊看,怕被他看到,她忙縮回頭。
下樓前,顧思楠特意化了妝,還換了身裙子,從寝室出來,她走的特別慢,像似腳下有千斤重,可不管她走得有多慢,寝室到大門口就那麽幾步路,終歸還是要面對他。
從樓裏出來,顧思楠便對上沈時野的目光,他就站在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那眼神像是要把她看出一個窟窿來,比刀刃還要鋒利。只不過五天沒見,他明顯清瘦了一圈,黑眼圈很重,眼底還有紅血絲,想來她失聯這幾天他急壞了都沒休息好。
顧思楠暗暗攥緊拳頭,挺起脊背,走到他面前揚起嘴角:“來了,”她笑的沒心肺,“正好,我也想跟你當面告個別。”
沈時野還是直直的盯着她,像似要從她笑顏裏看出點端倪來,好半晌他才開口,聲音低啞沉厲:“這幾天你跟誰在一起?”
“沒有誰,一個人出去轉了轉。”顧思楠嘴角依然含着笑。
沈時野看着她嘴角那抹笑,異常的紮眼,這幾天來的焦灼與不安瞬間爆發:“你知不知道這幾天我有多擔心你。”他幾乎是咆哮出口,引的周遭人都看了過來。
顧思楠與他對視了兩眼,冷嘲的笑道:“你能有多擔心,我看你也沒少塊肉。”
沈時野眯了眯眼,眼前人陌生的讓他害怕。
他眼底怒火波濤洶湧,“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顧思楠沒有躲他的目光,“這幾天我突然頓悟了,發現……我并不愛你。”
沈時野笑了笑,“你說什麽?”
“我說,”顧思楠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我們分手吧,我不愛你了。”
沈時野眼裏的笑意似冰刃,他扯了扯嘴角問:“你愛上誰了?”
“我沒愛上誰。”
沈時野倏然嘶吼:“那你他媽的什麽意思?”
快到午飯點,宿舍大門前進進出出的學生很多,他這麽一吼再次引來觀望。
“當衆被分手,很丢臉的,”顧思楠笑:“你真的要我再說一遍。”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沈時野應該殺了她無數次,他額頭青筋直蹦:“說。”
顧思楠背在身後的手,指甲深陷在肉裏,她深吸了口氣,吼道:“沈時野,我不愛你了,我煩透你了,分手吧。”
沈時野胸膛高高隆起又降下,雙目赤紅,死死的盯着她,那眼神顧思楠這輩子都忘不掉。
她撇開眼,故作無所謂:“祝你幸福!”說完這句,她轉身便走毫不無遲疑,無情又絕決。
而在她轉身的那一剎,突然下起雨來。
她跑回宿舍,躲到窗簾後,見沈時野還站在樓下,雨水肆意打在他臉,他眼睛依然死死的盯着寝室大門,像是石化了一動不動。
只一眼,她便痛哭出聲,她背過身去不敢看,怕自己忍不住。
後來沈時野是被楊燦攥走的。
那天,雨下了一下午,雷聲陣陣,雨聲潇潇。
那天,顧思楠的內心也經歷了一場暴風雨,那場“暴風雨”帶走了她所有希望,留下一具行屍走肉。
從哪之後,長達幾年的時間,她過的兢兢戰戰,夜不能寐。
作者有話說:
先更了,回頭再來捉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