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金印
溫光赫并不想那麽快就把劉穹這個底牌亮出來。面對魏溯探尋的目光，他只是含糊帶過去, 魏溯不相信劉氏, 他也同樣有疑慮。
只不過他沒有問鼎之心罷了。
因此溫霁明這一次與魏溯聯手, 必須小心再小心。
“阿兄此行定能旗開得勝。”溫雪晴對溫霁明充滿信心, “放心把一切都交給我吧。”
溫霁明擡手, 剛想像以前那樣敲溫雪晴的額頭，又忽然想起淩柔還在場, 且幼妹都這麽大了，還讓人看見這一幕, 着實不好。
他才想着收手, 溫雪晴已經預先偏開頭躲避。
溫霁明：“……”
“你也知我要做什麽，”溫霁明好笑地撫了撫溫雪晴的額發, “放心，我不打了。”
溫雪晴讷讷點頭，眼角向一邊的淩柔瞥去。
兄長對她還是不大放心, 似乎她永遠都沒長大一樣。
“神壺是否交予你，父親還不确定, 不過……”溫霁明偷偷将袖子裏的金印塞進溫雪晴的掌心裏, “這個給你，收好, 不許丢了！”
小小的金印像是灼熱的火星，溫雪晴顫抖了一下，随即緊緊捏住。
“不管父親有沒有把神壺給你，我想你都會需要這個。”溫霁明深吸一口氣, “我還等着五郎回家——這些就交給你了。”
“好。”溫雪晴鄭重點頭，“我會用好它的。”
溫霁明看向淩柔：“淩小娘子，蓁蓁與你交好，我心裏也是樂意的，她性子急躁沖動，有時我都攔不住。”
淩柔與溫雪晴對望。
溫霁明緩緩一笑：“你們能一起從洛陽回來，若不是互相扶持，恐怕也走不到臨州。我走了以後，希望你們還能這樣。”
淩柔自然應允。
“那就好，我也放心了。”溫霁明颔首道。
說實話，把這麽重要的東西交給溫雪晴，他是猶豫了很久的。其他弟兄不是不行，只是想了很久，他還是覺得溫雪晴是最好的人選。
當世做官，認印不認人，溫雪晴雖是女子，在溫霁明心中卻是不必男兒差的。
溫霁明：“我的長史，常天元以後會盡力輔助你的。”
“他現在是我的長史了。”溫雪晴露出一口白牙。
淩柔蹙眉，溫雪晴這話是何意？
溫霁明剛才那番話差不多是推心置腹地将溫雪晴交付給她了，可是這兩兄妹私底下又在做什麽？
她有些難受，卻又不得不耐着性子等下去。
溫霁明無言看了溫雪晴一會，無奈嘆氣：“是是是，現在是你的了。”
金印給溫雪晴以後，臨州大半兵力就在她手中了。
雖然常天元對溫雪晴有愛慕之心，但溫霁明一直都沒覺得他有可能。
——甚至常天元自己也是這樣認為的。
雖然亂起，士庶之隔他還是不能輕易跨過去。
雖然有些不厚道，不過想必常天元也是樂意的，把溫雪晴交給常天元守衛，溫霁明很放心。
“以後，我就是臨州都尉了！”不等溫霁明完全離去，溫雪晴就迫不及待地向淩柔宣布這個消息。
溫霁明竟然把金印給了溫雪晴！
淩柔一驚，她還以為溫霁明只是把手下的長史調到溫雪晴這裏當個普通的守衛而已。
“郎君把這個給你，你可千萬要收好。”淩柔記起溫霁明剛才的囑托，小心地替溫雪晴包好金印。
“噫……”溫雪晴觑她，“這才剛剛開始呢，就這樣了。”
金印重逾萬斤，溫雪晴現在握的是整個臨州士兵的性命。
“你這說的什麽話……”淩柔不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對。
“以後還有呢！”溫雪晴其實也沒想到溫霁明會完全把兵權給她。
不過，她确實有向溫霁明要過一個小隊。
——她想要找溫五郎。
神壺太過重要，溫光赫就是再疼愛溫雪晴，也不會兒戲地交予她，但是溫霁明一定會因為愧疚，滿足溫雪晴的要求。
雖然與神壺相比，金印更加貴重。
溫霁明的想法很簡單，一是雖然金印在溫雪晴手中，但她不會自己一個人做決定——最終決策還是溫家長輩；二來，外人也不會想到金印在溫雪晴手中，最大保證了臨州兵防的安全。
溫雪晴并不着急，現在父兄越來越忙，溫家人口本就不多，她還是有機會要到神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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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溫雪晴所料，溫魏聯兵後，父兄越來越繁忙了——除了兵事和臨州本身的事務，還有來自南方的煩惱。
天子劉顯聰對于溫家私自與魏溯聯兵是不滿的。
溫家沒有打誰的名號，魏溯在天下人眼裏又是狼子野心的人物，劉顯聰自然而然地認為溫家是投向魏溯那邊了。
為此，溫光赫特意修書一封，向劉顯聰說明。
只是，這封信的稱呼非常含糊，全篇都在表述洛陽的重要性，表達對洛陽百姓深陷苦難的同情。
信還沒看完，劉顯聰便一把扔了。
溫光赫太過狡猾，如今大家都心照不宣他後宅裏的秘密，也就他還能裝作若無其事地維持表面功夫了。
“陛下息怒，”身邊的趙王勸道，“現下不是生氣的時候。”
“那劉穹怎麽辦？！”不是劉顯聰沉不住氣，實在是劉穹讓他如鲠在喉。
對于自己臨陣脫逃這件事，劉顯聰有很多推脫的理由，但是他理由再好聽，都比不上厲王這種死守洛陽的。
他最怕的，就是溫家真有意扶持劉穹。
“那就先下手為強。”趙王說。
“我們已經失敗了。”在劉顯聰得到消息後，他就已經派人追殺劉穹了。
“未必，”趙王微微一笑，成竹在胸，“陛下想想，劉穹是如何到臨州的？”
除了溫家，還有一個淩家。
“淩家小娘子？”劉顯聰想起了淩柔。這曾是他理想中的正妻。
現在想起來，劉顯聰仍覺遺憾，要是當時快些定下來就好了……
趙王：“我聽聞，淩家小娘子與溫家小娘子有些嫌隙，兩人不和已久，不知此事真假與否？”
想起在洛陽時兩人的行為，劉顯聰肯定道：“自然是真的。”
“聽說溫小娘子是個烈性子，高家郎君背棄婚約，曾被她當衆持劍威脅，有這樣的小娘子想來溫光赫也是憂愁至極……現下溫家願意庇護劉穹，只是長輩們一廂情願，兩位小娘子未必都願意。”
“皇叔是想要我……”劉顯聰的心髒抖了抖，他先前只知道溫雪晴脾性不大好，沒想到還能幹出這種事來。
這樣一來，他反倒不太樂意了。
“溫家只有一個小娘子。”趙王提醒說。要是劉顯聰娶了溫雪晴，溫家很可能就會支持劉顯聰。而且，看溫家的态度，對溫雪晴是極為重視的，溫雪晴看不慣淩柔，連帶劉穹恐怕也不會收到什麽好臉色。
“照皇叔這樣說，還不如幹脆兩個都要了算了。”劉顯聰道。
劉顯聰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反正他原本就有這樣的打算。
趙王一愣，随即低下頭：“陛下覺得可行便好。”
高座上的劉顯聰看不見，陰影處趙王的眼裏滿是不屑。
現在劉顯聰勢弱，大部分的倚仗都是他，兩家中有一家願意把女兒嫁給他便是他三生有幸了，竟然還妄想要兩個。也不怪樂康公主千裏迢迢去洛陽見到劉顯聰後又反悔。
難道劉顯聰以為他還是洛陽太孫嗎？
劉顯聰非常自負，作為劉氏正統天子，天下共主，哪家世家女會不願嫁與他？
對于溫魏聯兵，他也想好了，先給溫光赫一些好處。既然溫光赫無心帝位，只要他願意娶溫雪晴，那麽洛陽至少有一半會是他的。
因此在知道聯兵進入洛陽以後，劉顯聰就頒布了诏書，連夜差人送去臨州，晉封溫光赫為縣侯，還把中原四州的督軍一職都給了他。诏書中還夾雜着一封婚書。
“咱們這個陛下還真是相當聰明，太上皇這名取得好。”溫光赫接到诏書的第一反應就是冷笑。
他的身邊，臨州大部分官員和溫家子弟皆在，甚至溫雪晴也在。
溫霁明把金印給了溫雪晴，這事是知會過溫光赫的。所以溫光赫議事從不避着溫雪晴，有時溫雪晴沒來，還會叫人把她找來。
一衆臨州官員也從驚異到見怪不怪了。大家也不是不知道溫家小娘子年少時就在府君書房旁聽等着接管神壺的事。
“我兒浴血打下的洛陽，憑什麽拱手讓人！”溫光赫這回是動了真火了，劉顯聰還真敢想，人要地也要，哪有這種好事。
要他把洛陽給劉顯聰，他得拿出東西來換才是。
“父親不能接這個诏書。”溫雪晴道。
要是溫光赫接了這個诏書，便承認這場戰争是為劉顯聰打的了。
特別是在劉顯聰還想着要娶她的情況下！
溫雪晴當場就撕了婚書：“我不會嫁給他的！”
“小娘子莫急，溫公定然不會讓你去南方的。”臨州一衆官員亦是不平，他們府君家的小娘子是驕縱莽進些，可也是明豔聰慧的美人一個。怎麽能就這麽嫁給劉顯聰那個草包？
溫光赫目光沉沉地看着溫雪晴：“我若不接诏書，當如何做？”
“……”溫雪晴沉默。
溫光赫拒絕劉顯聰，那就只能搬出劉穹來了。
“他是個好孩子。”溫雪晴握緊握拳頭，“我信他，也請父親信我——他是我救的，也是我教的。”
她知道，溫光赫始終對劉穹還抱着幾分不信任，可是眼下已經沒有選擇了。
溫光赫擰緊眉心，他自然知道，這些日子他也一直在觀察劉穹。劉穹對溫雪晴确實極為信任尊重，連帶對溫家也很信任。
劉穹真的是他的理想中的明君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