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Butterfly

Butterfly:69.

許硯談不在家, 岑芙就把師母請到自己家裏坐。

因為是臨時租用的房子,岑芙還沒來記得買家用品,家裏也沒有備茶, 她就只能給師母泡了杯熱的檸檬水。

她端着杯子出來的時候, 卻見師母站在餐桌前将自己的保溫盒一樣樣展開,擺在了餐桌上。

汪蘭見她出來了,說着:“既然他不在家, 姑娘你要不嘗嘗我做的這些。”

“沒吃早飯呢吧?”

岑芙把熱水遞給她,悻悻笑着搖頭。

兩人在餐桌前坐下,岑芙已經很久沒吃這麽有家裏飯菜味道的東西了,一下子還不知道怎麽下筷子。

有些局促。

“這都是許硯談愛吃的幾樣兒, 你看看和不合你胃口。”汪蘭看着她,似乎還有些期待。

岑芙揀起一塊煎餃嘗了口, 是白菜牛肉餡的,她都等不及咀嚼完, 擡起頭來跟師母眯起眼笑着稱贊:“特別好吃。”

汪蘭聽見眼尾的紋都笑起來了,還把粥給她推過去, “好吃你就多吃, 喝粥, 別噎着。”

師母雖然看上去是個做事說話都利落的人,但是相處起來卻十分親和,讓岑芙不會有任何尴尬。

她喝了口溫熱的米粥, 不禁問:“您今天找許硯談是什麽事呢。”

這麽突然的上門, 還沒見着人,說明事前并沒有和許硯談通知。

“哦, 我也是腦袋一熱就過來了, 有些事我想着電話裏聊不如當面說。”汪蘭說着, 她垂着視線,忽然嘆了口氣,“還不是因為我前兩天聽他師父同事告訴我,這小子正打算跟領導打報告下調,所以我過來想好好跟他談談。”

岑芙聽見申請下調幾個字,驚得連粥勺都捏不住了,“什,什麽?”

許硯談那樣一個滿腔抱負又驕傲的人,怎麽可能主動申請下調。

她迅速在腦子裏串聯思緒,試着問師母:“您…知道他最近被威脅的事嗎?”

“是,因為這個嗎?”

“這種事以前也有,他那種幹起來豁出命的孩子,不至于。”汪蘭見她主動往自己想說的方向走,順水推舟,直接說穿:“我猜是因為你,孩子。”

岑芙的心跳恍然間踩了空。

“他是那種寧願別人把狠都往他身上使,也容不得別人惦記他在乎的人的性格。”

“更何況,許硯談比其他人更怕這個。”汪蘭想到一些,神情更加沉重。

汪蘭決定将那件砸在大夥心上,尤其是幾乎讓許硯談崩潰的無法排解的過去親自告訴她。

“孩子,你不知道吧,我丈夫,也就是許硯談他師父,去年沒了。”

“車禍。”

……

一切要從許硯談剛認識路真義說起。

那是許硯談剛進入區檢察院的時候。

許硯談求學三年,享受了國內外最好的法學院的教育資源,他沒有辜負教授們,長輩們的期待,把一切都做到最好,也成了無數人仰望的宛如站在金字塔尖端的天之驕子。

可是,許硯談沒有再在學術的這條路上繼續走遠。

或者說,在不斷研究學術,紮根基層,一頭紮進這項事業的過程中,許硯談也遇到了迷惘。

他自年少向往法學,無論多疲憊多困難,爺爺的一句話,還有他想利用法學束縛自己惡劣本性的目的,叔叔的期望,岑芙曾經的支持,這些都足夠他堅持下去。

可是,這些原因僅僅足夠支撐他征服學術,然後爬進公檢法這個大門。

像他這樣的新人剛來,自然接觸不到什麽案子,基層單位繁瑣忙碌,工作單調枯燥,成天紮在檔案室裏,一次又一次讓許硯談懷疑。

他到底是為什麽拼了命也要幹這行。

野獸是向往廣闊荒原的,是渴望那種馳騁領地,征服目标的。

将它困在訓練營接受日複一日的枯燥訓練,只會把它逼瘋。

就在這個時候,從上面抽調下來支援的路真義出現了。

路真義人長得瘦小,地地道道的崇京人長相,臉盤瘦小,眼睛細長,尤其是右臉臉頰上還有一顆很大的圓形黑痣,長出一條須,見着誰都賤呵呵的樂,沒一點氣場和架子。

所以總讓檢察院同輩的檢察官們叫他外號“耗子”。

許硯談人長得高大,眉眼鋒利,一看就是一頭誰也降不住的狼,所以好多老同事都不想碰這根刺頭。

結果路真義一見着這批新人,頭一個就相中了許硯談。

誰也想不到,最後初出茅廬的野狼竟然和老奸巨猾的老鼠成了師徒搭檔。

一開始,許硯談瞧不上這個耗子師父。

路真義沒有半點市級檢察官該有的樣子,辦個案子,到處當孫子。

調查的時候跟各個方面求和說笑,面對明顯胡攪蠻纏的當事人,他還賠着笑當孫子。

許硯談一開始把路真義的這些,全都當做是他的沒能力。

不過,路真義不跟許硯談這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唱反調,反而是他想做什麽,路真義就讓他做什麽。

他把許硯談從沉悶無趣的檔案室帶出來,許硯談想碰案子,他就給。許硯談想跟着刑警隊去一線,他也讓。

結果是,許硯談工作經驗不足,到哪兒都碰了一鼻子灰。

最後路真義這個師父挨上頭領導訓的時候,讓同事們都笑了好久。

結果,大夥兒不知道的是,路真義等的就是這次。

他看出許硯談超出常人的自尊心,所以讓他去碰壁,去發現自己以為自己多牛|逼,結果就是個傻|逼愣頭青。

最後讓他看見自己瞧不上的師父卻替自己挨罵,讓他背這個人情。

這股火氣,足夠讓許硯談沉下心來夯實基礎了。

許硯談最喜歡挑戰,路真義給了他挫敗感,讓他對當下的事業産生了澎湃的征服欲。

之後短短時間,許硯談徹頭徹尾的改變,多基礎的活他都幹,不僅幹好,還要幹細致,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增進經驗的機會。

狼和老鼠混成一團,莫名地産生了合作默契。

師徒倆走到哪,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戲本”就演到哪兒。

一只狡猾老鼠,一頭渾蛋野狼。

路真義經驗豐富,許硯談洞察力異于常人,于是各種難題案子在他們手裏查得又順又快。

最後提拔的時候,路真義帶着許硯談直接升到了市檢察院。

跟着師父回到市檢察院以後,許硯談知道了更多事兒。

例如,他這個耗子師父看上去是個油嘴滑舌的,實際上,他比驢還倔。

跟路真義同屆的同事這個歲數早就高升或者穩定辦公室了,他快年過半百的歲數,還在啃案子,跑一線,跟那些老大難的案子較勁,多少次挨批評,被威脅,被下調。

許硯談跟着路真義,見了太多陰暗,太多危險。

有很多次路真義問他,如果他不願意,路真義就給他調到其他部門。

許硯談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反問師父,他一個有老婆有孩子的人,明知道幹這個有風險,為什麽不走。

路真義的回答,是響徹動搖許硯談事業觀的關鍵。

他告訴許硯談。

“我能去哪兒啊?我哪兒也不去。”

路真義用手指頭撚着自己黑痣的那根須須,眯起眼睛笑。

“所有跟人性打交道的職業都有危險,真怕死,直接回家吃老婆本算球。”

警察,律師,法官,檢察官。

“許硯談,你記住。檢察官,是這個社會最後的良心。”

檢察機關是連接公安和法院的鏈鎖。

這根鏈鎖只要斷了,那就是多少無辜,多少罪惡被掩藏。

所以在這裏的人,常常被人笑稱吃着一樣飯卻比法院清閑的人,必須擁有着比他人純潔正直一萬倍的心。

一根正骨,不管經歷多少磨難誘惑都不折不彎的,才能站在這裏。

才配得上是國家公訴人。

而最後,路真義用自己的生命,向許硯談證實了他的決心。

從不是老鼠口中狡猾的一句空話。

那件刑事案子牽扯太多,是前所未有的大案。

路真義為此奔波調查了好幾年,終于在快要破曉的時候,他開始頻繁地遭到威脅,不僅是他本人,還有家裏的妻女。

許硯談也是第一次,在路真義那張常常笑呵呵的臉上看到了即将崩壞的憤怒。

那天,許硯談下班去師父家裏,說今天要一塊包餃子吃。

路真義臨時還有事要辦,讓他先去。

路真義是那樁案子的公訴人,當天傍晚,該案子的當事人的有關家屬想跟路真義尋求确認一些事,約他出去談。

也就是在趕去的路上,路真義出了車禍。

大貨車直沖他的小轎車而去,車身都被撞變形了,碎片飛到整個十字路口的各個角落。

路真義在裏面,當場死亡。

明明該是溫暖舒适的周五傍晚,天邊卻染了血的顏色。

電話裏同事顫抖的聲線,驟然脫落在地摔碎的盤子。

破碎的聲音,是許硯談揮之不去的陰影。

蒼白的醫院走廊,醫生摘下的口罩。

師母和家人哭嚎的聲音,還有他大腦的那種麻木。

是許硯談一整年夢魇的根源。

已經蓋了白布的病床,他單膝跪在路真義的身邊。

路真義是他的師父,是師,亦是父。

許硯談再怎麽捂,都捂不熱路真義已經涼透的手。

他多麽要強的一個男人,握着師父的手,背着所有人掉了憎恨的熱淚。

惡魔的根種被怒火複蘇,他每一根神經都在叫嚣着想去親手撕碎罪魁禍首。

可是不能,他不能。

讓許硯談至今一直都過不去,也一直不肯放棄地埋頭尋找線索的是。

路真義意外死亡的案子很快結了。

貨車司機疲勞駕駛,依法判刑賠償。

跟路真義作為公訴人的案子沒有任何關系。

但正因為路真義的去世,那樁案子主理人沒了,案件不得已要中斷進度,等同事接手重新整理。

無論許硯談多少次強調這兩件事分不開的巧合,公安同志還是一次又一次遺憾的告訴他,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貨車司機與案件當事人有直接聯系。

到最後,路真義連一個因公殉職都算不上。

他連烈士都算不上。

僅僅是車禍意外,死亡。

那麽一個為了檢察事業連命都不要的人。

執法為公,執法為民,他刻在了骨子裏。

也埋葬到了地下。

路真義的死,如秋天的風沙,再次蒙了許硯談的眼。

那一陣子,所有人都說許硯談瘋了。

他聽不得任何關于路真義的事,聽不得“耗子”這兩個字,只要聽見,他就會不自覺地開始全身痙攣,發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某次同事無意間提起“耗子”,開了句玩笑,甚至跟路真義無關。

都被許硯談揪着領子摁在牆上,差點打起架來。

年少時,他人将許硯談視為異類,壞種,神經病。

那樣的眼神在這個時候,再次投射到許硯談的背上。

可是許硯談不是一般人,他在迷惘的同時,從未停下腳步。

他的憤怒,憎恨,化為了即便和師父一樣赴死也要把罪人送進法庭的決心。

那個時候,岑芙已經在周導的團隊當上了選角導演,無論是收入還是事業地位,都到了頗有成就的位置。

她的人生正在步入幸福。

許硯談也相信,她身邊也一定不缺傾慕和照顧的人。

這一年間,許硯談接手了路真義的案子,繼承了他的衣缽,把自己全身心都投入進去。

随着案件逐漸攻破,危險系數加大,他也被逼到了師父曾經站到過的山崖。

只不過他比路真義更要勇敢一些,因為他不過孑然一身,了無牽挂。

他原本打算放手,只不過再轉身之前。

他想再親眼,面對面的,見一次岑芙。

于是,岑芙與他重逢的那天,是許硯談刻意選好的一天。

可惜,許硯談高估了自己的潇灑。

見到她臉龐的瞬間,與她對視的瞬間,放手的念頭,許硯談怎麽都提不起來了。

而危險,也迅速如毒蛇一樣爬上了岑芙的身體。

他無法想象,那天如果不是周霁成在,岑芙現在會是什麽狀态。

許硯談已經無法再經受失去身邊珍惜之人的痛楚,于是。

勇士第一次,産生了繳械的念頭。

為了軟肋,為了心愛。

……

吃過午飯後,兩人又聊了很久,汪蘭一直待到了下午,岑芙把人送走。

她送師母下樓的時候,恰好遇上許硯談穿着一身正裝回來。

三個人在單元門外面碰上了。

許硯談沒想到師母回來,掃了一眼她們,看着汪蘭:“您來怎麽不說一聲。”

“你那一開起會來就關機的,我怎麽聯系你,沒事,我跟小岑聊得也挺好。”汪蘭提着保溫桶,跟岑芙告別,“回頭上家裏吃飯啊。”

她也沒讓許硯談送,拍了拍他的肩膀,把時間留給年輕人。

然後走遠了。

秋天傍晚這會兒正是氣候舒服的時間,小風溫柔,夕陽熾熱。

岑芙側身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只怕被他看出自己哭過。

然後她故作淡定,冷着一張臉走過去。

許硯談不知道她又要幹嘛,眼看着她走向自己,打量着。

還問:“你倆都聊什麽了?”

“申請呢。”岑芙向他伸手,非常認真,甚至有些兇:“你的轉職下調申請報告。”

許硯談頓時就知道師母都跟她說了些什麽。

他細細描摹着她明顯不悅的目光,冷靜又悠哉,把自己右手捏着的牛皮紙文件夾遞出去。

岑芙眼神一變,趕緊奪過來,然後拿着文件夾打在他身上,聲音很大。

打人的是她,眼圈變紅的也是她。

“我真想打死你…”

一如六年前,他頑劣地把她逼到牆角,岑芙氣得一邊哭一邊跳腳打他的畫面。

許硯談懶洋洋擡起一只手護在自己胸膛前,無奈笑出一聲,“幹嘛啊,喊打喊殺的。”

岑芙揮着文件夾,打的她直喘,她顧不得滑落的眼淚,顫抖着聲線質問:“你腦子有問題是嗎,你傻了是嗎…”

他師父遞給他的,那麽沉甸甸的責任和衣缽。

他竟然為了她就能這麽輕易的放下?

就在岑芙氣得想上腳踹他的時候,許硯談一手攥住她的胳膊,直接把人逮到懷裏牢牢鎖住。

岑芙滾燙的眼淚掉在他深藍色的檢察制服外套上,隐藏形狀。

她在他懷裏顫抖,卻再也無關應激反應。

“值得嗎……我配嗎……”岑芙越說,哭腔越濃烈,幾乎要喘不上氣。

許硯談有些粗糙的指腹捏在她頸後的軟肉上,一下一下,幫着她放松神經。

他聽着她破碎的哭聲,心裏軟得塌了,可又真的發自內心的愉悅。

因為許硯談看見了裂縫。

她逐漸對自己敞開的裂縫。

“我當不了英雄。”許硯談摟着她,将下巴擱在她肩膀頸窩處,眼角有些發抽,嗓音很低很悶,連挂着弧度的嘴角都有些僵硬。

“我沒你不行,我這輩子就你了。”

“岑芙,是我窩囊。”

這一下,兩人的胸膛都開始發抖。

岑芙在他懷裏搖頭,伸手将他抱得更緊,扣在他寬厚後背上的指腹泛白。

“許硯談…你已經是…我們所有人的驕傲了。”

“你真的好棒,許硯談。”

她稍許掙脫開,在傍晚的風中,與他額頭相抵。

岑芙看見他猩紅的眼角,心裏紮着疼,她伸出雙手捧着他的臉,用指腹去摩挲他臉頰上,隐形的眼淚。

你這些年,怎麽也過得這麽苦。

真狼狽啊,許硯談。

面對強大的敵人,在大義面前,兩人之間那點狗屁算不上的隔閡太不夠分量。

至少岑芙是這樣認為的。

她明确地告訴他。

“你要是真交了這報告,我才看不起你。”

即使是那草原領頭的狼王,也會願意對配偶袒露自己的咽喉肚皮,獻上自己所有的脆弱。

亦如許硯談此刻的眼神,他卸下了所有的堅強和頑酷,與他骨性極為不相符的柔和在他的棕色眼瞳中蕩漾。

手摟在她腰上,緩慢的撫摸。

他這麽看着她,誠實地回:“沒打算交。”

岑芙知道,再近,自己那藏在身體裏的應激反應就要發作。

可是她顧不得那些,即使是這樣,她依舊要送上自己的唇瓣。

岑芙克制着,試探着自己神經的界限,用嘴唇輕輕的,一下一下的,貼着親他的薄唇。

親了兩下,她咽下所有哭泣帶來的酸苦。

岑芙蹭着他的鼻尖,言語與溫熱的氣息混作一團。

她帶着眼淚笑了,眼神十分堅韌,有着脫胎換骨般的霸道。

“我不怕。”

“你也不許逃。”

去做完你師父沒做完的事。

去實現你的價值,許硯談。

你要光芒萬丈,要成為最酷的檢察官。

這樣,才配得上現在的我。

作者有話說:

白白:各種意義上都足夠升華這部作品的一章…到後面我也哭了很多次,希望你們喜歡

【還是單數章,記得留評紅包,愛你們,明天見咯】

BGM:《行走的魚》徐佳瑩(去看看歌詞吧)

備注:本章中路真義師父的遭遇→在去見案件相關人員詢問案件的辦理情況結果在途中遭遇車禍,不排斥是有人蓄意謀殺這一情節,靈感取自2009年真實案件,湖北的女性檢察官在聽說案件當事人妻子要向自己詢問案件的辦理情況,她趕去向其解釋案件,結果在見面後卻遭人報複,被那人潑汽油扔打火機,造成全身40%深二度、三度嚴重燒傷,前後經過數次手術,才于2009年7月4日離開重症室,轉危為安。

而這位檢察官再遭遇過那樣的傷痛後卻沒有離開自己的崗位,她甚至沒有任何怨言,新聞報道上是這樣記載着她說的話:【她說,檢察官是鬥士,很多戰友都在用生命和鮮血與邪惡鬥争,自己所承受的一切是作為一名人民檢察官所應該承受的。】

我希望通過路真義和這位女檢察官的事跡,歌頌所有堅守在公檢法一線的同志,因為他們的勇敢,他們對正義的信念,才會有我們如今這麽安穩公平的社會秩序。

這也是我寫了這麽多個故事以來,無論承借什麽題材,都想要表達的唯一一個思想:邪不勝正,我始終願意相信:我們總怪罪或不滿的這個世界,光明永遠比黑暗要熱烈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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