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養傷

醫生在一個小時後趕到，汀蘭坐在手術室外全身發軟，腦子一片悲觀消極想法，沒有及時手術，而且是這個年代的醫療水平，大哥到底會不會有事？雖然沒進手術室前，景明已經清醒過來，但是醒過來後被疼痛折磨的樣子讓汀蘭再次崩潰。

一個小時過去了，手術室的門仍舊沒有打開。汀蘭的眼睛緊緊盯着大門，握拳擊打着顫抖的雙腿。

“汀蘭！……你哥呢？”李愛華奔跑過來，臉上淚水四溢。後面跟着急步走來滿臉焦慮的岳良友。

“唔爸！唔媽！”汀蘭哇的一聲朝父母跑去，撲到岳良友懷裏痛哭失聲。

她滿身污痕，臉上灰塵混着汗水和汗水，手肘兩側擦傷，消毒後抹了紅藥水。

“到底出什麽事了？你哥現在怎麽樣了？”岳爸着急問道。

“嗚……車子翻了，我們從車子裏掉出去，車上的石子砸過來……哥把我護着，石子全砸他身上了。”汀蘭斷斷續續道。

“傷到哪裏了？”李愛華拉着汀蘭追問道。

“小腿被砸了，全是血……骨頭都露出來了……沒有醫生，後來才趕到……現在手術。”汀蘭嗚咽着說不全話。

“唉……喲，老天哪！”李愛華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嘶聲哭喊着道：“阿明，你要有事，媽也活不了了。”

這時護士推開門：“吵什麽吵！手術中，你們這麽大喊大叫影響醫生，到時候責任算誰的！”

李愛華立即噤聲，哽咽道：“怎麽辦，阿明爸，你說怎麽辦？”

汀蘭把李愛華拉起來，岳良友腿腳發軟，坐倒在椅子了，眼睛愣愣的望着手術室，沒有吭聲。

三個人靜靜地守在手術室外頭，只有李愛華和汀蘭不停的啜泣聲響在走廊裏。

過了一會兒，手術室門終于打開，三人驚的立馬站起來。岳景明躺在推車上出來，岳良友看了一眼右邊額頭上貼着一塊紗布，臉色蒼白毫無知覺的兒子後，擡頭望着醫生。

“病人麻醉還沒醒，推到病房後還要再觀察12個小時。左小腿粉碎性骨折，雖然及時手術，但是傷在太重了，打了鋼板，但不能保證以後和正常人一樣行走。”醫生說完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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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愛華緊緊捂着嘴巴，怕大哭失聲吵醒兒子，汀蘭扶着失神的岳良友，跟着推車往病房走去。

過了半小時麻醉過去，景明就醒過來了，李愛華和岳良友急忙上前，問他感覺怎麽樣？

“……唔媽，要托人和劉梅說一聲，我去不了了。”景明醒過來第一個竟然先想到了劉梅。

“……我知道。你身上疼不疼？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李愛華擔心的問道。兒子問起劉梅，她只能順口答應，現在想到劉梅，她就恨得不行，如果沒有一趟又一趟讓兒子往縣上跑，怎麽可能出事，她遷怒的想着。

景明輕輕的搖了搖頭。

“別說話了，閉上眼睛好好休息。”岳良友幫兒子掖了掖被單，輕聲說道。

景明扯着嘴角勉強笑了一下，閉上眼休息了。

晚上春和也趕到了醫院，看見景明躺在床上，嗚一聲就要哭出來，被岳良友揮揮手趕到外面。

她拉着汀蘭問了情況，知道傷後有可能影響走路，坐在走廊處嗚嗚的哭了起來，汀蘭坐在旁邊，也流起眼淚。

————

這幾日，李愛華都留在醫院看護，汀蘭每天坐車來回兩趟跑，從家裏帶些流質和輕淡的食物送往醫院。岳良友每天下班都要過來一趟，再和汀蘭一道回去。

一周後，辦了出院手續，雇了一輛小客車把還不能動彈的景明帶回家。醫生說先養幾個月，再來拍個片子看看情況。這幾個月最好不要動彈，腿更不能受力。

岳良友兩個緊張的直點頭，再咨詢了醫生要注意的地方。

在家休養的景明精神還不錯，還和汀蘭開玩笑道：“你買的這臺電風扇，現在歸我使用了！”

李愛華不想兒子吹風扇的，她覺得這個風大，吹過來寒氣足，怕着涼。堅持坐在床邊為兒子搖着扇子驅熱。汀蘭看不過去，把電扇搬遠，輕輕送一點風地來，說服半天，她才放心。鋪子裏的生意也顧不上了，現在每天想着燒營養的東西給景明補身體，看着他吃完，便坐在身邊看護，一步不離，就怕想解手不敢叫人，自己動彈傷到腿。

岳景明被24小時的看護弄的頭都大了，一定不讓李愛華再呆身邊。雖然躺在床上不能動彈，但是他心情也沒有很抑郁，主要是不知道自己的傷情。以為養兩個月就可以。

李愛華只有留下汀蘭陪着他，仔細叮囑，如果要解手或是不舒服，馬上告訴她！

汀蘭直點頭。

他對自己額頭一寸長的傷口倒是很在意，問汀蘭，如果男的臉上留了疤痕有沒有問題？

汀蘭強作笑容安慰道：“可以給你增加男子漢氣概。”

景明笑着道：“胡說八道！”

“你和春和最近倒是沒拌過嘴。”以前同一個房間，隔着簾子，天天要聽到兩姐妹踢踢打打的聲音。

“春和長大懂事了！”

“哈哈……”景明聽着大笑着，“你是說她以前不懂事？小心她回來又和你吵了。”

汀蘭聳聳肩，作無所謂狀。

“……唔媽有沒有托人告訴劉梅？不知道她那天是不是等了很久？”景明想了一下，輕輕開口道。

“應該說了，介紹人來家裏問過，當時唔媽在醫院，是爸和他說了情況。”

“那就好！不知道她會不會怪我沒赴約？”

“不會。和她提了，你是出了車禍住院了。”汀蘭望着景明希翼的表情，內心不忍。她知道景明是想劉梅能來看他。傻哥哥！

“你記得和小英說一下，我真的沒事，不要一直上樓來看我，怪不好意思的！”景明想起小英一天幾回的上樓來看他，一臉擔心的表情，又不說話，他都有點不知所措了。

景明和她提過，自己沒事，她也忙，不用再上來。但她只是笑笑，不一會兒又來了。

他覺得就是摔了腿，養養就能好，這幾天聽到消息的人絡繹不絕的來看他，他爸的同事朋友，他媽的朋友，還有一幫親戚，很多時候李愛華直接擋在樓下了，怕影響景明休息。

但是小英是在店裏幫忙，每天幾趟上來，擋也擋不住。

☆、第五十五 過渡期上

“本來定了這個月就去自來水廠，我也和主任提了要調走的事。現在不知道我要養到什麽時候，自來水廠那邊會不會等我？”景明擔心工作受到影響。

“你先好好養着吧，不要想那些了。即使沒有自來水廠，還有其他單位。我都不想你去上班，領那麽點工資有什麽意思。趁現在大好形勢，和我一起幹個體買賣吧！你看，我倒兩次貨賺的錢，比你一年工資都多。”汀蘭慫恿道。

她已經聽岳爸提起，估計自來水廠工作的事要懸了，剛開辦的單位現在急着用人，兩個月以後名額都滿了，不一定會給景明留着，何況到時候腿腳恢複的怎麽樣也不知道。

她想有機會幫着大哥創業，即使幹不了大事業，做點小生意也好。即使腿部真的留下隐患，男的只要事業成功賺到錢，一切都沒有影響。

“我不是做生意的料，讓我在街上叫喊，我開不了口。”景明覺得自己還是适合老老實實上班，雖然看身邊朋友做小買賣賺到錢也心動過。

“又不是讓你做小販，不需要沿街叫賣。而且做生意這事，也需要磨練，誰生來就會！”汀蘭打算先給大哥打打氣，讓他有點心理準備，工作真的沒着落以後，讓他接受做生意會容易一點。

“對了，你最近怎麽又叫我哥哥了？之前小岳叫的歡，被唔媽罵了幾次都沒用。”景明剛剛想起這事，不解的笑着問道。

“因為我也長大懂事了！”因為在我心裏，真正接受了你是我的哥哥。還有，爸爸、媽媽、姐姐。

景明被逗的哈哈直笑。

随時關注樓上動靜的李愛華馬上高聲喊道：“阿蘭，不要一直引着你哥說笑，牽動腿傷怎麽辦！”

……這木板房的隔音效果噢！

汀蘭現在都怕李愛華累倒。白天樓上樓下的跑，端水倒痰盂，晚上趕工做鋪裏的活。還有挂心着景明傷愈情況。

汀蘭帶回來的一批卡其布，讓她以後再做，但是李愛華和小英兩個人每天起早貪黑在趕制。李愛華私下和汀蘭提到，希望風衣做出來，汀蘭能再賺些錢，以後她和春和兩姐妹，家裏是幫不上她們了。家裏錢要給景明留着，萬一……過日子結婚都要大量用錢。

汀蘭現在負責家裏燒飯幹家務，還去董其瑞家裏借了一些書回來，讓景明能夠打發時間。

春和也帶些畫報、零嘴回來，果皮丹塞景明嘴裏時，他直搖頭，嫌棄太酸，最後那些零嘴仍舊落在春和嘴裏。

每天傍晚，岳爸都要打盆水上來，給景明擦澡。對于洗澡和上廁所，景明難得的十分抗拒。為了方便他上廁所，床底下備了痰盂，剛開始李愛華都要看着他解手，景明紅着臉僵持，最後只能隔着簾子外面等，時不時叮囑：“小心不要碰到腳。好了嗎？不要自己站起來，好了我過去扶你。”弄得景明根本方便不出來。

還有擦澡，景明表示完全可以自己來，但是李愛華不肯，最後只有岳爸接手了。

景明和汀蘭抱怨，感覺自己像個廢人。

汀蘭笑他：“身在福中不知福，你是爸媽心頭寶。早點養好，就不用再作小嬰兒了。”

過了二十來天，景明在樓上實在躺不住了，想下樓坐坐。他是想弄根拐杖自己下樓，但是岳爸不肯，最後商量由岳爸背着他下去。

快八月末了，天氣稍微涼爽一些，夜晚街上的竹板床也沒有那麽多了。

景明由岳爸背着，汀蘭和李愛華在旁邊扶着下樓後，春和趕緊把借來的藤椅放好，岳爸小心的把景明放在椅子上。坐在門口乘涼的鄰裏見到，紛紛上前關心的詢問景明腿傷情況。

附近年紀最大的陳阿婆握着景明的手直道，可憐的男伢喔！

景明被大家圍着問候，臉紅紅的，都有點後悔下樓了。

胖大姐的小兒子阿德跑過來道：“阿明哥，你是不是不好好吃飯？唔媽說，如果我不好好吃飯，也會像你一樣摔跤了。”

胖大姐急忙把兒子拉了回去，尴尬的直笑道：“騙他吃飯，可真是累！”

“阿德，你不吃飯，現在還喝奶嗎？”有人和阿德開玩笑道。

“不吃奶，吸不出了。”天真的阿德回答道。

“哈哈哈……”大夥一陣哄笑。

“我們不相信，肯定是你唔媽把奶藏起來了，不信你現在去吃吃看，肯定又有了。”

阿德果真噔噔噔跑到胖大姐身前，伸手抓他媽媽衣服，想試試看還有沒有奶。

胖大姐笑罵道：“你們這幫缺德鬼！”

“愛華，你們春和現在衣服可真多？是你給買的，還是對象送的？”春和這個夏天幾套亮麗的衣服換着穿，早就引起人注意了。

“沒訂親呢，怎麽會收男方的東西！”李愛華馬上道，“她自己存了點錢全花在這衣服上了。”

“聽說衣服都是廣州貨？電影演員也穿過？”

“……嗯，廣州那邊的款式我們自己仿着做的。”李愛華說完，偷偷瞪了春和一眼。

汀蘭沒想到春和把她的市場上忽悠客人的話帶回來了。

“什麽時候也幫我們做一件？”

“行！”李愛華說完，和鄰裏打過招呼，就進店裏忙活去了。小英也還留着店裏幫忙趕活。

————

汀蘭上學前，和岳爸他們一起，陪着景明去縣醫院拍片複查。

醫生對岳爸搖搖頭，表示不太樂觀。患者雖然年輕，恢複的也不錯。但到底是放了幾塊鋼板的，以後行走肯定要影響。

岳爸和李愛華聽了，面如死灰。

汀蘭建議，再去良州醫院看看，岳爸也同意，一家人收拾好東西，就往市醫院去了。

景明這時候也知道自己腿腳有情況，情緒低沉，不大說話。

這次去良州，二叔也過來幫忙，和岳爸兩個人輪流背着景明。

一行人直接往醫院去了，挂了號以後，醫生檢查景明腿腳，再看了一下縣裏拍的片子，給出的結論是一樣的。

李愛華一直抹着眼淚，景明眼眶也紅紅的，岳爸蹲下輕撫景明的傷腿道：“孩子，別灰心！爸一定想辦法把你的腿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