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老友重聚

正月裏，岳爸繼續和舅家商量着辦家具廠的詳細事宜。

初五的時候，二姨和二姨丈上門了，現在村子裏種地的人越來越少，他們也打算和村裏人一起，外出養蜜蜂。上大姐家來，就是想借路費和本錢。兩人拘謹的樣子讓李愛華擔憂，怕他們去外地讨生活，會被當地人欺負，但是他們打定主意，不想留在家鄉種地，李愛華商量了岳爸，借了些本錢給他們。

汀蘭這次回來發現，越來越多的良州人，走出了家鄉，散落在全國各地。

她特地去小英家裏見她一面，小英再過幾天就要随同鄉去廣州工廠。小英見到汀蘭也很高興，兩個人坐在門口聊天。汀蘭看到小英的爸爸在也坐在門口的躺椅上曬太陽，身上披着薄被子。整個人非常瘦弱，臉色臘黃。

小英說她爸爸是腎不好，當年本來也是在糧油站上班，這是個肥差，但是身體原因退下來，這個崗讓她堂哥接了，當時伯父家承諾每個月給她們家糧食補貼，就前三年給了，後來再也沒有，小英媽還去伯父家鬧過，兩家關系也斷了。

小英下面還有五個弟妹，大妹和汀蘭同年，去年年底的時候，到鎮上剛辦的一家塑料花作坊裏做小工，大弟十四歲，二弟十二歲，下面還有兩個妹妹，分別九歲和八歲，都還在上學。

汀蘭以前聽說，八九十年代廣州工廠女工的工作環境非常惡劣，工作超負擔，勞動時間長，管理粗暴，讓小英如果發現不對，還是回家來，另外想其他的營生。

小英點頭道好。

汀蘭想和她說說景明的事，但是話到嘴邊也不知道怎麽開口，最後作罷，最終還是看兩人有沒有緣份吧。

汀蘭把省城帶回來的龍須糖送給小英幾個弟妹，幾個孩子看着白白能拉出長絲，還包裹着花生的龍須糖非常喜歡，小英讓他們謝過汀蘭以後，幾個孩子搶着吃開了，吃的滿嘴都是白乎乎的糖粉。

和小英作別，汀蘭去找小珍幾個朋友，和江小虹、陳霞，還有其他幾個女孩子聚了一番，春蘭仍舊沒有機會見到。他們一家現在算是都紮根在橋頭鎮了。

幾個老同學裏，春弟懷孕了，挺着七個月的肚子，現在整個人更龐大了一圈，但是臉上洋溢着幸福的味道。江小虹也訂婚了，婚期在明年下半年。小珍也在相對象。雖然沒見到春蘭，但是聽說她在和馬向東談朋友，馬向東也去了橋頭鎮那邊做小買賣，兩個人近水樓臺，走到了一起。

這次聚會，大家讨論最多的，還是汀蘭——的身高。她現在在一群同學裏面，真的是鶴立雞群，主要是指高度上。特別江小虹，已經拒絕和汀蘭走在一起了。

她雖然不是很滿意自己的身高，但是對比汀蘭，她覺得還是自己這樣的高度好。

春弟倒喜歡拉着汀蘭一起，在汀蘭的高個撐着，顯得自己不那麽魁了，她提到，汀蘭幸好現在又留起了長發，不然這個個頭再配個短發，肯定被人認作是男同志。

汀蘭對于良州人在身高上的審美真的不敢茍同，幸好現在省城大學裏有來自全國各地的學生，北方個頭高的女孩子也有，她在學校裏，并沒有因高度而引起關注。

正月初九的時候，董其瑞上門找汀蘭，李愛華見到他，一如既往的熱情，問他什麽時候放假，年前怎麽不過來玩。

董其瑞羞澀道，放假前他爸媽一起到了上海，在那裏買了一套平房，因為新房子要暖房，所以就在上海過年，昨天剛回鎮上。

李愛華聽得眼睛直發光，一直誇着說真有本事，已經在上海買起了房子。看着汀蘭愣愣的站在一旁，扯過汀蘭，讓她好好招待同學，她自己退回屋子收拾了。

汀蘭和董其瑞上街，邊走邊聊。

“……我給你寫了四封信，你就第一封回了。”董其瑞低聲道。

“……你知道，我作文一向不好，不喜歡寫東西，那個，我看你信裏也沒什麽事，所以就沒回信了。”

“你在新學校過的怎麽樣？”

“挺好的，同班室友都不錯。”

“你今年會來上海玩嗎？”

“恩。有時間我就去上海。”八十年代的上海，汀蘭一定要去一趟的。現在除了外國貨，上海牌産品最受歡迎。這個都市一直走在時尚的前沿，汀蘭還想去看看有沒有商機呢。

“那你提前寫信給我，我安排帶你去好好玩一圈。”董其瑞高興道。

“好！到時候你要好好盡一盡地主之誼。”

“恩！”

随後汀蘭問起了董其瑞學業的情況，他學的是臨床醫學專業，課業壓力還是比較大的。

董其瑞表示同學都很優秀，他和高中時候一樣，不敢松懈，大部份時間都花在了學業上。

汀蘭相信董其瑞好強刻苦的精神，學習這一塊肯定沒問題。

“上半年都是一些理論課程，下半年要學習解剖，這個我有點擔心，怕自己到時候會膽怯。”

“哈哈。”汀蘭笑着道，“讓齊阿姨給你買些雞和兔子回來，讓你先試試手。”

“過年的時候，家裏的雞就是我殺的。”董其瑞紅着臉道。

“真的？”汀蘭驚奇，想像不出來他殺雞的樣子。

“恩，第一只雞，我直接把脖子割斷了。後來學着先割一刀放血，在放血的時候，我手一直抖着，覺得太殘忍。”

汀蘭也不敢殺雞，聽着就佩服董其瑞，想到他以後還要解剖屍體，這畫面太恐怖，不能想像。

“上海人都很時髦，漂亮的女孩子很多，你有沒有交到女朋友？”

“沒有！”董其瑞紅着臉小聲道。

“小董同志，不要太害臊，你也到年紀了，有好姑娘不要錯過。大學生活不要只是學習，不然你以後要後悔的，錯過了最美好的青春。”汀蘭像大姐一樣語重心長道。

“那你呢？有沒有交，朋友？”

“我有一個喜歡的對象，不過對方太優秀，我還在努力。”

董其瑞唰地轉身，不可置信的看着汀蘭。

汀蘭笑了起來：“是不是覺得我膽大不知羞？”

“你有喜歡的人了？他是誰？”

“我們學校建築專業的一個學長，我還只是暗戀，對方不知道我喜歡他。”

董其瑞的臉白了下來，默不作聲。

汀蘭陪他靜靜站着。

“我先回去了。”董其瑞低聲道。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你回去吧。”

“沒事，我正好去廠裏找我爸一起回家。”

汀蘭和董其瑞并行，穿過小鎮喧鬧的街道，在搪瓷廠方向行去。

兩人一路沉默，往昔的情誼似乎有了微妙的轉變，似愁似苦，不管如何，成長的路上，總有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