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直到王爺邁步進來時,程煙舟與沈寶用都沒有來。
梁姨娘見王爺到了,趕緊招呼道:“我的爺,您坐那,我讓人把那張軟袍墊拿了過來,您倚着防着點骨痛。”
薄光長年習武,打起仗來不要命,大夫讓他保養筋骨,不要待老了只剩一身病痛。
薄光向那個鋪着軟袍墊的位席走去,梁姨娘在這當口又招呼了起來:“都忙起來,傳菜吧。”
這一屋子的人,梁姨娘與她的兩個女兒,還有郡主是真的不在乎程煙舟母女來不來,而薄光與薄且是無論心裏怎麽想,都不會表現出來的城府之人。
是以,好像沒有人發現少了兩個人似的。直到薄光落座後,他開口道:“人還沒齊嗎?”
九王府除了總管守銘外,還有一位管事,名劉俊,其實比起守銘這位名義上的王府大總管,劉俊才是真正掌管府中事宜之人。只不過守銘總管是宮中賜下來的人,總管的名號就只能由他頂着。
劉俊聽到王爺這樣問,也是一楞,他當然知道王爺問的是誰,但往常這樣的家宴,那兩位都會到場的,而且別說遲到了,每每都是最先到的。
今日确實是奇了,是被什麽事絆到了嗎,劉俊想着回話道:“奴婢這就派人過去看看。”
薄光沒理他,轉頭問梁姨娘:“你沒有告訴她嗎?”
梁姨娘一臉無辜:“怎麽可能,在得了您要歸家的消息時,這場家宴就定了下來,程娘子是知道的。”
薄光對着劉俊:“你這差當得可好啊,看不到人不齊嗎,我若不問你是不是就偷懶去了。”
好一場無妄之災,但做人奴婢的,哪有辯駁的餘地,主子說你錯了你就是錯了。劉俊趕緊跪下:“是奴婢辦事不利,奴馬上就去。”
劉俊不知道的是,因着王爺昨天放下狠話憤然離去,程煙舟那樣的性子,若沒有人來通知到她跟前,她哪還敢來赴什麽家宴。她身份本就尴尬,這裏不是她的家,她除了她的小寶外,也沒有什麽家人。
于是在王爺的指責下,兩撥人趕往了溢福院與落蜓軒。
沈寶用得到消息的時候,并沒有馬上前往,她抓住來人問了幾句。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後,她本想與養母彙合,通了氣後再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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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來人顯然十分着急,要她馬上就去,程娘子那邊已有人去請了。
對方越是這樣,沈寶用越是不安,但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她只能先行前往。又想了想倒也無所謂,總得去了才能知道這其中出了什麽差子,怎麽會出現全王府都等她們倆開席的情況。
薄光一臉嚴肅,女兒們都不敢說話,連一向能說會道的梁姨娘也不言語,沉默着不知在想什麽。
忽然廳堂前出現一道身影,暖黃色的衣裙應景于這番春日,少女粉白的面龐趁得這身打扮格外的俏麗嬌美。
也不知是這一身的暖黃,還是那曼妙的身姿,亦或是單純因為那張臉,屋中屋外的所有人無論主子還是奴仆都看着她。喜她厭她無感于她的,都得承認,沈姑娘确實有讓人移不開目的本事,到哪都是最有存在感的那一個。
薄且也擡起了頭朝她掃了一眼,然後就移開了視線。他不用看都知道,沈寶用肯定是标準的微低着頭邁步,決不會讓人挑出一絲禮來。
說來也是可笑,越是卑賤越怕別人說,反而把這些世家小姐的禮儀學得比世家小姐們還要标準精致,卻不知沒有內裏的支撐,徒增笑柄罷了。
沈寶用自然是先給王爺行禮,輪到薄且時,薄且這才重新擡起頭來看她。她與八個月前他離家時沒什麽不同,與他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她朝自己行禮時似擡了目光在看他,但逃不過薄且的眼,她的目光只到他下巴處,然後就一直停在了那裏,直到嘴裏的行禮詞說完,她馬上就移開了目光。
可她剛才明明看了王爺,過後也看了梁姨娘她們。就這麽怕他嗎,連他的眼睛都不敢直視?還是因為別的?
這種不願看到的态度,薄且只在一人身上體驗過,就是裴太後,太後是因為厭惡他的長相才會有此行為,那她呢?
沈寶用若是因為怕他而行此舉,那很正常,她本來就該怕着他,怕他一輩子,這樣待她發現自己嫁不出去,只能依附他時,才會一點掙紮都沒有的順從命運。
薄且忽然想起,在他出征的時候,全家都來送行,她也在其中,那一次她也是全程都沒有擡眼看他,看來這不是巧合,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忽視他了。
一想到沈寶用不是因為怕他而不看他,薄且心裏升起一股無名火。
薄光沒有為難沈寶用,讓她坐下了,然後大家又開始一起等着程煙舟。沈寶用看王爺這意思,像是心裏窩着一捧火。她是沒有看薄且,那位雖面上平靜,不似王爺那般外露,但心裏也捧着一把火。
沈寶用自然不會去看薄且,不僅是因為怕他,她還厭惡他。
她又不傻,論起這府上最看不起她,最不把她當人的就是這位世子爺。府上幾年的生活,他不在的這八個月是她最惬意的時光,她甚至覺得王府都變得可愛了起來。
是啊,九王府本來就是世間少有的宏大建築,富麗堂皇不提,裏面的景觀,大到屋檐樓亭,小到一樹一花,都是經過大師之手創造的。這裏面埋填的是金錢,是見識,是難得一見的妙景。
這樣的府邸,沈寶用怎麽可能不喜歡。而且她還在這八個月裏順利地為自己找了門親事,她好快樂啊。但現在薄且回來了,她的快樂要收着,她全身上下都開始緊繃。
她覺得自己就像這府上養的狗,看到特定的人就會耷下耳朵夾起尾巴,而掩埋在這副面孔下的是恨不得逮到機會咬回去的惡狠狠。
稍許,程煙舟走了進來,她剛走近,就聽薄光道:“這麽多人等你,你可真好意思啊。”
薄光從來沒在衆人面前如此數落過程煙舟,這還是頭一次,沈寶用替養母緊張了起來。
程煙舟臉一下子燒了起來,她從小到大,從不知吵架為何物,更因自己的性格與遇到的都是好人,從來沒挨過數落,更別說是當着這麽多人的面。
她被薄光的這話句直接打懵了,根本不知該怎麽接,就這樣傻楞楞地站在那。
就在沈寶用要站起身時,梁姨娘先站了起來,一把拉住程煙舟:“快來,位子給你留着呢。”
程煙舟就這樣被梁姨娘拉到了薄光左手邊的位子上。
梁姨娘有自己的想法,她昨日算是給程煙舟告了一狀,王爺那麽精明的一個人當時看她那一眼時,她就知道,王爺知道她在幹什麽。為免這事過去,王爺難免日後想起她在中間起的作用,與她秋後算賬,加之這程煙舟只不過被說了一句,就一副站不穩馬上就要哭出來的楚楚可憐的樣子,男人就吃這一套,尤其是她們這位王爺。
這時犯心疼可不行,這才剛開了個場,正事還沒說呢,若是王爺現在就犯了心疼,程煙舟私自定下親事一事可能就不被問責了。
出于這兩方面的原因,梁姨娘這才出手解了程煙舟的圍。
程煙舟坐下後,薄光卻依然沒讓傳菜,而是問她:“沈院使的親事是你定的?”
程煙舟雖然還沉浸在剛才的羞臊中,但聽到王爺過問養女親事一事,馬上打起了精神,回答他:“是,沈家來提親,我答應了。”
薄光:“這個家裏發生的任何事都是由我來做主,既然你們住了進來,這麽大的事不該沒經過商量就定下。在外人看來,好像是府上對你們不好一般,要趁我離家的時機匆忙定下此事。”
作者有話說:
下午有事,今天早點兒,明天還是18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