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0

中午過後, 一整個下午都是暴風雪,季煙和歸來的兩位同事坐在酒店寫材料。

明景電子計劃在3月底申報,馬上就是新的一年到來, 留給季煙她們的時間并不多。

傍晚時分, 窗外雪下得小了些,小趙和小許說是想再去昨晚的那家酒館用餐, 這次她們就想自己去, 不麻煩小莊了, 不然還得小莊買單。

季煙表示沒意見。

三人分別回房換衣服。

季煙穿大衣的時候,目光一擡,不免看到了挂在架子上的灰黑色圍巾。

那個人……

她低頭嘆了聲氣, 不要再想他了。

她拿過一旁的白色圍巾,繞在脖子上, 離開房間到走廊和同事會合。

次日早上九點, 她們踏上前去法國的火車。

王隽忙完公事,從辦公室出來,外面已經是暮色四合。街上燈光明亮,暴風雪剛結束, 行人絡繹不絕。

他往四周環顧了一遍, 人聲喧嚣, 一切都是熱熱鬧鬧的。

就是這麽一幅尋常的夜晚街景,他不免再次想起季煙。

明明同處一個城市,車程不過半個小時,想見她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可一想到中午那會她兩次要歸還的那條圍巾, 王隽摁下了要去找她的心思。

再緩緩, 等過一段時間再說。要是現在去了, 保不齊她就又要還他圍巾, 那麽下次他想見她,就沒有恰當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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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季煙一周後就要回國,回去之後,要想再見面會更容易方便許多。

不遠處車輪胎聲逐漸清晰,王隽側目看了眼,不急不徐走下臺階,車子正好在他面前停下,他拉開車門彎腰坐進去。

窗外街景勻速掠過,行人亦是。

暫時先這樣吧,王隽想。

在德國留了半個月,忙完這邊的工作,他動身回國。

回去之後的日子照舊沒有任何變化,工作仍是占據他大半部分的時間。

有一回他要去深城見一個客戶,車子駛過金融街,他往外看了一眼,面上淡定,心裏想的是——

季煙在一周前回國了。

但她沒有聯系過自己。

那條圍巾就像被她遺忘了似的,不曾再提過要歸還一事。

他是希冀她能像以前那樣,凡事算得清清楚楚的,這樣她們免不了要聯系。

忙完工作得空的時候,他一次次點開手機,什麽也不做,只是盯着屏幕,不為別的,就是在想,那串熟悉的號碼會不會突然跳躍出來。

他在等她的電話。

可是,她的號碼沒有亮起過一次。

他逐漸習慣,自己的生活裏沒有季煙的存在。

王隽想,生活就是這樣的。

起初,你會在意,你會想念,甚至會跟自己過不去;但時間長了,這些似是而非的念頭都會随着時間慢慢淡去。

就像他對她的想念,盡數濃縮在慕尼黑那天上午相處的幾個小時裏。

他告訴自己,等下一次想得實在不能自己,他再尋個理由過去找她。

在深城待了兩天,他無事發生般回北城。

春節臨近,家裏熱熱鬧鬧的,易婉茹招呼家裏阿姨粘貼了許多春聯。

王隽裹着一身雪回來,迎面就是随處可見的春聯和挂飾。

紅彤彤的,映着地上潔白的雪,很是喜人。

晚上,飯桌上,一家人照舊安靜用餐,過了半,易婉茹難免提起他的個人問題。

“你二叔那邊幫你看了個人,要不要見見。”

口吻相當祈求。

王隽态度相當平靜:“二叔家的孩子都成家了?”

易婉茹搖搖頭:“還有個孩子在上大學。”

他擡頭,神情淡淡看過去:“二叔要是着急的話,那就讓那個孩子去見。”

易婉茹懵了,繼而怒道:“老幺是女娃,你讓女娃去見女娃,說得過去嗎?”

王崇年慢悠悠地吃着飯,一言未發,仿佛一個局外人。

王隽放下碗,不緊不慢擦着嘴角,幽幽回道:“真愛無關性別。”

話落,他起身離開飯桌上樓。

易婉茹:“……”

吃了兩口菜,她看着對面始終沒說話的丈夫,問:“你平時不是愛質問他嗎?今晚怎麽這麽安靜?”

王崇年哼了聲:“你的兒子你不清楚?”

“……”

母親的話,王隽并沒有放在心上。

轉眼又是新的一周,他又要去深城見個客戶,收到孟以安發過來的行程安排表,他後知後覺地想,最近深城出現的頻率是不是高了些。

隔天,孟以安過來接他,王隽淡淡地看着他,一言不發。

孟以安捉摸不透他為什麽這麽看自己,但又不敢問,一路戰戰兢兢。

到了深城,王隽揉了揉額頭,忽然說:“讓人把我之前的住所收拾下,這幾天我就住那邊。”

孟以安想了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意思。

去年六月的某天早上,王隽突然扔給他一串鑰匙和密碼,說是他之前在深城的住所,讓他聯系家政定期上門清理,還特別吩咐了屋子裏的東西不能動。

孟以安忙說他會安排好。

後來孟以安把家政那邊的資料發給王隽,王隽草草看了幾眼,沒說什麽。

孟以安心裏直犯怵。

過了許久,才聽王隽說,就這樣吧。

有種如有若無的妥協,也有種說不出的滿意。

孟以安不敢多加揣測,只是定期把房子的情況發給王隽。

但從那以後,王隽就像忘記了這套房子的存在,不曾提起過半字。

不想,半年多過去了,他終于算是再度想起來他在深城還有套房子。

忙完事情是晚上十點的時候了,孟以安把車停在科技大廈旁,王隽上了車,一直揉着額頭。

孟以安一邊開車,一邊問:“直接送您回住處?”

王隽停住手,睜開眼,看了眼窗外,半晌,嗯了聲。

時隔許久再次踏入這座房子,王隽竟然有種久違的感觸。

他快速環顧了眼,目光尋到的地方,無一不跳出季煙的身影。

兩年的時光,她留在這邊的足跡實在太過于密集。

孟以安等了會,見王隽一直看着屋子,默不作聲,遲疑着開口:“明早八點我過來接您?”

王隽恍然回過神,摁了摁太陽穴,說:“再提前半個小時。”

孟以安離開,門鎖咬合上,一室歸于死一般的沉寂。

王隽把鑰匙扔進玄關處的盒子,目光倏地一頓,他折身回來,拿起櫃子上的盒子。

這個盒子專門放置鑰匙用的。

裏面放着兩串奧迪車輛的鑰匙,是季煙之前常開的那兩輛。

她的痕跡真是無處不在。

他看了看,放回原處。

隔天晚上忙完工作,孟以安照常送他回住處,只是離開前多說了一件事。

他說:“後天是十一部的部門年會,趙總聽說你在深城,問您願不願意過去參加。”

王隽看了下時間,這才想起,又是一年過去了。

孟以安還在等待答案。

他想了想,半晌模棱兩可地說:“我會聯系他。”

孟以安離開。

房子又陷入一陣無人般的安靜。

王隽脫掉外套,倒了杯水,坐在客廳的沙發,盯着露臺看。

過了會,他随手拿起一個抱枕,正要往身後放,倏地頓住。

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抱枕,可卻是季煙很喜歡的一款,她說抱枕中間的鵝形圖案很呆很傻,看着很解壓。

那會他聽得甚不在意,抽走她手裏的抱枕,與她糾纏。

現在回想起來,這只鵝确實很呆很傻,但看久了一點也不解氣,反而徒增郁悶與困擾。

他扔下抱枕,起身,一邊解開衣服,一邊朝盥洗室走去。

轉眼又是一年一度的部門年會。

去年大部分同事都在外出差做項目,部門年會取消了,今年大家幾乎都在,溫琰早早讓秘書安排了禮物、酒店。

季煙敲完最後一個字,正好施淮竹過來敲她隔板:“走了。”

季煙鎖好電腦,跟在他身後,悄聲問:“師父,今年的獎金有多少?”

溫琰是半個臨城人,每年一次的部門年會,他都會拿出一部分錢,再用臨城中秋博餅的方式瓜分獎金。

純屬看手氣的一種方式,季煙等人覺得這可比其他部門的拼酒來得人性化,而且還有宣傳臨城傳統節日的意義,可謂一舉兩得。

施淮竹比了個手勢。

季煙心裏瞬間如煙花炸開,66萬!溫琰這是大手筆啊。

今年的部門年會照舊在以前常去的一家酒店舉辦。

進入酒店前,季煙看着那熟悉的酒店名字logo,有種物是人非的複雜感。

三年前的那次部門年會,恰巧季煙所在的六部和王隽的十一部都在這家酒店舉辦,而且更巧的是,都在同一個樓層,就在隔壁。那次年會後半程,兩個部門差不多是一起慶祝了。

熾亮燈光,瓊漿玉液,杯影交錯,有些錯誤就這麽發生了。

季煙依然記得,她酒量好,把所有人安全送上車後,她回來接溫琰和施淮竹。

意外的是,王隽也在,正和溫琰說着話,看到她,只是淡淡點頭。

那會,兩人并不熟,甚至不怎麽說過話,除了幾次她幫施淮竹和溫琰送資料和傳話。

在那之前,王隽之于季煙的存在僅限,他是個很厲害的人物,是她欣賞仰慕的人。她清楚地知道彼此的差距,更懂得“遠觀不可亵玩焉”的道理。

因此,她只遠遠看着,順帶學習一下王隽做報告和數據分析的能力。

但那一晚,或許是個例外。

溫琰的老婆過來接人,施淮竹也被一個電話緊急叫走。

冷瑟、空落的酒店門口,兩人靜靜對視數秒,季煙連忙說:“王總,我叫了車。”

王隽喝了一晚上的酒,雖不至于醉,但寒風一吹,頭隐隐發疼,聽見季煙的話,他點了點頭。

很快車來了,季煙打開車門,看着王隽,後者稍微頓住數秒,頃刻,擡步上前,經過他身邊時,說了聲謝謝。

季煙笑着說都是她該做的。

确實也是她該做的,溫琰和施淮竹知道她酒量好,離去前讓她務必将王隽安全送上車。

王隽上了車,身體靠着車背,手摁着額頭,雙眼微閉。

司機那邊在問目的地。

季煙看向王隽,他唇線抿緊,一聲不響。

猶豫半晌,季煙做了個大膽的舉動。

她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并将自己家的地址報給了司機。

後來季煙無數次想,那晚到底是不是酒精在作怪,不然她怎麽有勇氣把王隽帶回家的。

她的住處是兩室一廳,房間很大,有個連接的步入式衣帽間,另一間則是被她當作了書房,用來平時加班。

當時她挑選這套房來租,看中的就是格局好,空間跟算過的一樣,大小很入她的眼。

房租是貴了點,但貴得值。

可當她把王隽帶回家後,卻又犯了難。

王隽睡哪裏,她又該睡哪裏?

她在廚房泡了杯蜂蜜水,不知道王隽能不能吃甜,她還調了好幾次,拿着杯子走出廚房時,王隽站在落地玻璃窗前,背對着她。

他人很高,身材又好,一身裁剪得體的西裝将他襯得清隽挺拔,頗有幾分玉樹臨風之資,又有幾分長身玉立之感。

也不難怪公司那麽多人惦記他。

正出神間,背對着她的人,緩緩轉過身。

視線隔空對上,他眉間微皺,眼神有些迷茫;季煙則是眨眨眼,愣在原地,忘記了言語。

沉默數秒,王隽出聲:“這裏是?”

他的嗓子有些啞,聲音就像磨砂一般,季煙覺得格外動聽。

她冷靜走上前,将蜂蜜水遞給他,說:“這是我家,剛才司機問您地址,您沒答,我就……”

盡管是一早想好的托詞,可等到了說出口,又覺得甚是緊張。

王隽喝了半杯水,将杯子拿在手裏,淡聲說:“謝謝你。”

季煙想,他真是沉默寡言啊,她還糾結緊張怎麽回答他,他一句輕飄飄的“謝謝你”就這麽把她打發了。

一室沉默,過了會,就在季煙不知怎麽回答時,又聽見他說:“還有水嗎?”

嗓子依舊沙啞。

季煙忙說:“有。”又伸手去接他的水杯,“我給您接。”

他手往後一縮,避開她,而後搖搖頭,往餐廳一看:“在廚房?我自己來。”

季煙趕忙把他帶到廚房。

那一瞬,她想的是,還好她是個廚房白癡,平時除了燒水和熱牛奶以及加熱外賣,幾乎不怎麽用。是以整個廚房跟個樣板間一樣,沒有一絲油煙味。

王隽喝了兩杯水,把杯子洗幹淨,轉身看着她,似乎在問杯子要放哪裏。

季煙愣了愣,說:“随便放。”

他則是頓了下,放在了水池旁的架子上。

季煙想,這人真是講究。

再次坐在客廳,王隽說:“我……”

還未說完,季煙忙打斷他:“沒事的,這麽晚了,叫車也不方便,您就住我這一晚吧。”

他倏地看過來,目光定定的,一言不發。

季煙無不緊張,無不尴尬,她笑着,佯裝鎮定:“卧室、書房,看您住哪方便。”

他無奈地笑了下:“你……”

只說了一個字就戛然而止。

季煙很想問,她怎麽了?

但王隽沒往下說,甚至,他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目光幽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季煙可以肯定的是,他沒有離開的意思。

已接近一點,時間确實很晚了,明天還要上班,季煙回房。

她的弟弟和王隽差不多高,去年夏天來深城開學術會議時,在她這邊暫住過一晚,是以她這邊還留着他兩套衣服。

是兩套短袖短褲,黑白款。

雖然這會是冬天,但屋裏開了暖氣,應付一晚上還是可以的。

季煙把衣服找出來,又找了一條新的毛巾,一并拿給他。

王隽坐在沙發,漆黑的眸子幽幽看着她。

季煙忙解釋:“這是我弟弟的衣服。”

他的目光突然變得模棱兩可。

她瞬間慌張地辯解:“親弟弟。”

他難得笑了下,笑聲輕輕的,仿佛輕便的羽毛,從她心間拂過,留下一陣若有若無的觸感。

略微泛癢,還有些麻。

季煙呆住。

王隽倒是坦然地接過她手裏的衣服,波瀾不驚地從她眼前經過,然後穿過客廳,走進盥洗室,輕輕關上門。

季煙轉過身,望着浴室的那扇門,以及磨砂玻璃透出來的昏黃燈影。

這一刻,她心裏的某扇門,就這麽輕而易舉地被打開了。

半小時過去,盥洗室的門打開。

王隽擦着濕頭發出來。

長手長腿,身姿甚是挺拔。

季煙坐在木地板的地毯,聞聲,仰頭看他。

他也看着她,眸子漆黑沉靜,半晌,他說:“我好了。”

季煙撐着桌子起來,指着旁邊兩間房:“你挑一間。”

王隽問:“有書房嗎?”

“有,左手間就是。”

他點點頭,徑直走向書房。

書房有個小床,是可伸縮的,平時不用時,季煙就把它折起來靠着牆壁。

這會已經被她放下來,并且鋪好了床罩,上面還有一條蠶絲被。

王隽站在門口往裏看了看,轉身,朝季煙說:“晚上我住這邊,麻煩你了。”

客客氣氣的一句話,瞬間劃分了兩人的界限。

季煙清醒過來,笑着說:“不客氣,遙控在桌上,你可以看着調溫度。”

王隽點頭說了聲謝謝。

季煙去房間拿了吹風機,出來時,看到王隽站在落地窗前,一邊擦頭發,一邊看夜景。

濃濃夜色下,他背影修長,卻又格外孤寂。

季煙看了會,在意識到他要轉過身時,她走過去,把吹風機放在茶幾上,說:“用吹風機吹一下,頭發幹得快些。”

王隽神情淡淡,依舊說了聲:“謝謝。”

季煙搖搖頭,回房拿衣服洗澡。

噴灑的水落下來時,她閉上眼,腦海裏想的卻是,他可真疏離淡漠,跟公司裏那些傳言別無二致。

半個小時後,她也擦着頭發出來。

王隽還在客廳,正在看手機,聽到聲音,他轉頭看過來。

她怔了怔,拿下毛巾,說:“你還沒睡?”

他嗯了聲,清清淡淡的一聲,聽不出什麽情緒。

她一時不知道怎麽答。

所幸,他很快收回目光,繼續看着手機,偶爾在屏幕上打幾個字。

應該是在忙工作。

怕影響到他,季煙拿着吹風機回房,插電要摁按鈕時,想到什麽,她放下吹風機,走到門口半掩好門,再折身回去吹頭發。

房屋隔音良好,這樣就吵不到外面的他了。

她頭發多又長,吹了十來分鐘才算全幹。她關掉吹風機,拔掉電,将電線饒了圈,出來時,王隽還坐在客廳,不過這次倒沒拿手機,而是靠着沙發背,神色平平,不知道在想什麽。

她把吹風機拿到置物櫃放好,回來時,她看過去,他正好也看過來。

客廳的燈偏黃,他坐在那裏,目光沉靜,像極了她臆想出來的一場夢。

王隽起身朝她走來,說:“我……”

話未說完,随即一只手摸上他的臉。

是季煙,她定定地看着他。

王隽雖是詫異,但卻不反感。是的,他不反感,事後回想起來他自己都感到驚訝。

他眸光低垂,不動聲色地看着他。

視線一觸,季煙仿若驚醒,她收回手,就在這時,王隽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她心跳得厲害,就在她要說什麽時,他已經低下頭。

一道黑影落下來,她的眼睛陷入一片漆黑,不多時,一道溫熱覆住她的唇瓣。

屋子裏安靜得可怕,季煙感覺她的心跳已經毫不受控,就快要跳出胸腔。

後來,一切就都亂了。

等她再次回過神來時,兩人已經換了地方,從客廳移到了卧室。

而且,兩人不着一物。

屋裏提前開了暖氣,還不算冷。

王隽兩手撐在兩側,聲音清冷地問她:“想好了嗎?”

都要進行最後一步了,此時問這個,實在多此一舉。

季煙用行動回答了他。

她伸出雙手,環住他的脖頸,身體近距離接觸的一瞬間,她聽見一聲沉悶。

是來自身上的人。

她一下子屏住呼吸,手微微抖着。

他察覺到了,停下來,擡起手撫着她的臉龐,然後低頭附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

“有不舒服的地方跟我說。”

季煙臉一下子炸紅。

這個時候說這些……

臉上的溫度越來越高,她看着他,想,這個時候,這個人還挺溫柔的。

他很懂循序漸進的道理。

不急不忙,就像是在研究一個難題,很有耐心。

她沒有預想中的不适,反而很是舒服。

飄飄忽忽中,季煙不由得想起公司裏的一些傳聞。

同事們私底下偶爾會說一些顏色的話題,其中有幾次提到王隽,她們都覺得他這個人在這種搞顏色的事情上,一定是個冷冰冰的人。

實在是他的禁欲形象太深入人心。

再看此時此景,季煙莫名有點想笑。

他似乎注意到了,也沒說什麽,只是親了親她的唇角,随後起身,赤腳走在木地板上,恍惚中,季煙看見他朝紙簍扔了個東西。

很快的,人影一閃,他回來,手裏多了個東西。

瞥見他手裏的東西,想到這意味着什麽,季煙臉色又是一紅。

而王隽卻是尤為平靜,他把東西放在一邊,又抽了幾張紙巾,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

季煙呼吸驟緊。

漸漸的,她思緒開始變得混亂,她不想看他,卻又不得不去看他,好幾次,她情能難耐,低聲求他,他偏偏不應,就照着自己的節奏走,很有耐心地磨着她。

季煙想,他絕對是在報複她剛才的失神。

寂靜的夜晚,昏黃的卧室,兩種急促的呼吸聲此起彼伏,仿佛沒個停歇。

不知過了多久,季煙實在忍不住昏睡過去。

半睡半醒間,她側過臉,牆壁上投着兩個人影。

他們時而離得很近,時而離得很遠。

她迷迷糊糊的,想擡手,卻又沒力氣,嘗試了兩次,她放棄了,然後無聲嘆氣。

美色實在害人不淺,她就不該一時心起把人帶回家,更不該鬼迷心竅地去摸他的臉。

真是!

找罪受!

往事悠悠而過,再回想起那個夜晚,季煙喜憂參半。

快樂和憂愁都有吧。

就像那句話說的,痛并快樂着。

部門50多號人,除了個別在出差的人員,差不多都到齊了,溫琰說了幾句場面話,随後開動用餐,酒足飯飽後,酒店工作人員前來撤桌,随後擺上紅色桌布,紅色大碗和骰子擺上桌,然後是獎勵規則表,最後是一沓沓整齊嶄新的百元大鈔。

作為今晚的重頭戲,大家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季煙手氣一般般,但不妨礙她惦記百元大鈔。

活動正式開始前,溫琰照舊說了一些場面話,然後是施淮竹。

兩個部門重要人物講完話,活動正式開始。

由于禮物都是錢,最低是一百,大家熱情高漲,一時間,整個大廳全是歡呼聲和甩骰子的聲音。

去年部門收入高,完成了好幾個項目,溫琰面上倍外有光,一晚上都是笑意連連。

季煙手氣果然不好,拿的都是些小獎,但氣氛在,看着同事拿大獎,她也跟着高興。

一個小時過去,活動總算落幕。

笑聲洋溢中,一群人歡歡喜喜收了東西下樓。

季煙和同事落在最後,今晚大家都喝了酒,三三兩兩作伴叫車回去。

陸陸續續的,人走了大半,送完最後幾個醉得比較厲害的同事上車,季煙這才拿出手機要叫車。

“王隽。”

忽然,一聲呼喚聲使她手指偏離了界面,點到了相冊,好巧不巧,點開的還是去年特意建的一個相冊,裏面放的全是這兩年來和王隽的通話截圖以及聊天記錄。

“王隽,這個時間你怎麽在深城,來參加十一部年會?”

今年十一部也在這家酒店,不過他們部門人多,包下了他們樓下一整層。

季煙摁熄屏幕,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

她沒聽錯,溫琰叫的确實是王隽。

他也正朝她看來。

目光幽靜而深遠,一如三年前的那晚。

季煙腦子一下子空白,之後溫琰和施淮竹再跟王隽說什麽,她都聽不見了,哪怕溫琰叫她,她也只是呆呆地走過去,怔怔地和王隽問好。

她完完全全,處在事态之外。

沒一會兒,溫琰和施淮竹前後離開,酒店門口只剩下他們兩人以及過往的行人。

“我送你回去。”王隽說。

季煙依舊懵懵的,她看着他,捏捏手指,開口的第一句是:“你怎麽在這裏?”

她伸出手去摸他的臉。

就像,三年前那個晚上故事的開端。

只不過,她照樣臨陣脫逃。

這一次,還是他及時捉住她欲收回去的手。

他目光意味深長的,聲音低沉的:“我過來看看你。”

我過來看看你。

心口似乎撕了個口子,冷風呼嘯而過,肆虐刮着,季煙無比受挫。

這麽久了,他還是什麽都不想給她,有的只是一句“我過來看看你”。

看她做什麽呢,看她過得好不好嗎?

季煙眸光暗了暗,用力抽回手,他偏不讓,用力捉住。

“放開。”

“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

“聽話。”

他突然軟了聲,有種無可奈何的挫敗感。

可是他有什麽好挫敗的。

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她成了什麽?

觀光景點還按小時收費呢。

不對,季煙後知後覺,怎麽能這麽吐槽自己?

她大概是被他氣得糊塗了。

夜風又大了些,呼呼嘯嘯的,從她臉頰劃過,揚起她的發絲。

下一秒,她咬緊牙,眼眶微微泛紅。

手也握得緊緊的。

王隽嘆了聲氣,上前,攬住她,将她按在胸前。

“我送你回去。”

說完,他不管不顧她的掙紮,用力攬住她的肩膀,擁着她往前走,沒一會,在一部車子前停下。

車上下來一個人,走到他跟前,遞上一把鑰匙。

季煙沒擡頭,不知道來人是誰,只聽他和那人說:“你先回去,明天不用來接我。”

那人走了。

王隽打開後座車門,見她站着不動,他兩步走過來,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季煙毫不客氣地回視過去。

他突然笑了下,然後猝不及防地抱起她。

她驚呼,一雙明亮的雙眸兇巴巴地瞪着他。

這麽長時間過去了,她還是那麽鮮活,他受了感染,笑着說:“小聲點,旁邊人都在看。”

她靜了聲,但不解氣,往他肩上錘了兩下,他唇角微彎,都無聲受下了。

車子徐徐開着,開出一段路,季煙突然想起什麽,她從窗外收回目光,盯着駕駛座的方向看,聲音冷冷的:“酒駕違規。”

他一邊注意路況,一邊回頭看了她一下,說:“放心,我很遵守交通規則。”

看來是沒喝酒。

季煙放了心。

就這麽一路無話。

沒多久,當季煙意識到不對時,車子已駛入王隽之前住處的小區。

!!!

她就是對他太放心了!

才會相信他說什麽送她回來。

車子進入車庫,泊好位置,王隽下了車,打開後座的車門,幽幽看着她:“到了,下車。”

她不說話。

他等了會,見她還坐着,一點下車的意思也沒有,他微微笑了笑,一手撐着車門,一手撐着車框,身體微微往前俯低。

他的身影落下,面龐也越來越近。

季煙下意識地吸氣。

他目不轉睛地看了她一會,半晌,一字一句地說。

“我不介意抱你上去。”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煙煙就要罵人了。

“啊是小陳啊。”x13;“清酒蜜桃”x20;“Polly”x10;“絕望糕”x1;“簡簡單單~~”x5;“ ”x3.

ps:我真的好喜歡大膽,想要什麽就去争取的女主,季煙是一個嘗試,我真的很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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