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餘慧扶着姑姑匆匆出了榮興堂,姑侄二人領着丫鬟綠柳腳步快速的遠離這個吃人的地方,一路往茂國公府東跨院而去。
自家姑父是茂國公府的庶長子,今年三十有三,比今年将将二十五的姑姑大了足足八歲。
她姑父比起茂國公府後院曾經那些,根本都活不到看見世上太陽的庶弟們好的是,因着有前老國公對血脈的那點子照佛,她這個在老妖婆周娉婷進門前就來到世上的姑父,終是磕磕碰碰的活到了今日。
只除了姑父他的命硬了點,克死的未婚妻以及妻子多了點,都快滿一雙手掌的量吓人了點外,總的來說,好算好的。
當然,這也就是姑姑一寒門出身的姑娘,竟能嫁進堂堂茂國公府的最根本原因,因為姑父年紀大是個克妻的鳏夫,還因為姑姑的生辰八字好,更因為這是老國公決定的婚事。
不說這些,且說餘慧,扶着姑姑一路往僻靜的東跨越而去,路上,餘慧就疑惑了。
“姑姑,今個您怎麽想起來要去榮興堂的?還在院子裏跪那老妖婆?”
說起這個,伺候在餘谷雨另一側的丫鬟綠柳,就憤怒的替主子不平上了。
身為大房奶奶跟前的一等丫鬟,她與屋裏別個丫鬟不同,很是為了餘谷雨好,為她操心,是個忠心的好丫頭。
也因着忠心,綠柳想到先前自家大奶奶受的委屈,都是因着面前這位表姑娘而來,對待餘慧的态度就不算好,口氣有些沖。
“表小姐還好意思問,要不是為了表小姐你,大奶奶何至于……”
“綠柳!”
“姑姑?”
餘谷雨知道綠柳忠心,所以在自己的玉衡院,自己自來信重她,出門也愛帶着她。
可不曾想,這丫頭忠心太過,竟是為了自己惱了侄女,當着自己的面都敢兇侄女了,這可要不得。
看在這丫頭的忠心份上,餘谷雨沒有狠命訓斥,卻也冷下了臉,呵斥綠柳,“綠柳你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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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斥完了綠柳,瞪着這沖動嘴快的丫頭不情不願的退後五步開外了,餘谷雨忙看向身邊剛剛與自己同時出聲疑問的侄女。
她連忙安慰這孩子,“慧兒,你別聽綠柳的,不是這麽回事。”
不是這麽回事,那是怎麽回事?
餘慧一得到這具身體,接受了這具身體的記憶後,她就知道,在這個世間,就眼前的姑姑對自己最好,無條件的好。
這樣的好讓餘慧動容,也讓餘慧怎麽不清楚,姑姑這是在安慰自己?
側頭繞開姑姑,往她身後看去,見綠柳還是一副氣沖沖的模樣,餘慧收回視線,站直身體,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視着眼前的人。
“姑姑,我年紀也不小了,以前是侄女不懂事,總給姑姑您添麻煩,如今侄女吃一塹長一智了,姑姑,您有什麽事的話,可千萬別瞞着我呀!”
這話讓餘谷雨倍感欣慰,看着餘慧的目光越發慈愛柔和。
軟嫩中帶着老繭的柔荑,輕輕拉過餘慧的小手,餘谷雨一下下的摩挲着,笑呵呵的,“好好好,我們慧兒終于長大了,懂事了,兄長嫂嫂他們在天有靈若是知道了,定然欣慰!好好好,好孩子……”
哎呀,哪有這麽死命誇人的,餘慧嬌俏嘟囔:“姑姑!”
餘谷雨卻笑的溫柔,“好啦好啦,慧兒莫要撒嬌,姑姑知道我們家慧兒的心思,也知道我家慧兒經此一遭受的諸多委屈……慧兒乖,我們慧兒莫怕,你放心,有姑姑在,世子不喜你,我兒莫怕!府中的流言蜚語,我兒也莫怕!我們餘家家世差,咱們都莫怕!便是要為妾,便是要姑姑豁出這雙腿跪斷了去,姑姑也定叫我兒如了心意!”哪怕是要她的命!
餘慧聞言,瞬間明白了。
原來自家姑姑今日去榮興堂,還一直跪在榮興堂的花園中求那該死的老妖婆,竟全都是為了自己!
餘慧自責,聲音悶悶,“姑姑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懂事……”
餘慧心裏酸啊,有種叫做感動的東西在冰冷的胸腔內徘徊,不由雙手抱住眼前笑意吟吟的溫柔人,把頭埋在她的胸前蹭啊蹭的,鼻頭又酸又漲。
原身啊原身,你放着好好真心待你的親人不顧,硬是為了個男人,啊不,是為了個少年要死要活,你可知,你若真就此死了,你唯一的親人,你的姑姑該是如何的難過?
真是個令人嫉妒的家夥!
上上輩子就是孤兒的她,一路打拼,從物欲橫流的都市,到上輩子你死我活的末世,自己最缺最奢望的就是親情,結果有人卻偏偏不珍惜,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先前自己為了好不容易重得的性命,勉為其難應下重生原身的要求,答應她等茂國公府被抄家流放後,保住那什麽勞什子柿子命的餘慧,在得到了原身親姑姑的維護後,她發誓,原身不要的親人她要,原身不珍惜的親情她珍惜。
不過她畢竟不是原主,也不想給原主背鍋,更是不喜歡那什麽勞什子的柿子。
所以柿子什麽的,做妾什麽的,小孩子才做選擇,她的話,統統不要!
為了不讓姑姑再惦記這個事情,最好是打消姑姑的念頭把這回事統統忘掉,餘慧趕緊就轉移話題,再不想提及什麽柿子不柿子的。
“哎呀姑姑,我們不提這些了好不好?”餘慧雙手攀住姑姑的腰肢晃啊晃的撒着嬌,“對了姑姑,先前我求姑姑您幫我弄的戶籍戶貼,姑姑幫我弄好了沒?”
餘谷雨正沉浸在侄女難得的撒嬌中,心裏軟成一團,乍然聽到侄女口中的問話,餘谷雨一時間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戶,戶籍戶貼?”什麽戶籍戶貼?
聽音不對,餘慧忙從姑姑懷裏擡頭看來,見姑姑一臉茫然的表情,餘慧還有什麽不知道的。
“姑姑,您不是還沒給我辦吧?明明前個傍晚,我親自找您說的呀,讓您求姑父幫我辦出我單獨的戶籍戶貼,最好還是孤幼戶,再不然女戶也成啊,前個您還答應的好好的,怎麽今個就忘了呢?”
“不是慧兒,不是……”
餘谷雨急了,看着懷中侄女兒委屈的小表情,餘谷雨讪讪的想解釋。
她能說,自己不是忘了,而是理解錯了她要戶籍戶貼的意思麽?
前有侄女不顧一切,爬了夫家侄兒世子的床在先;
後有新晉國公夫人的弟妹,關了自家侄女去破敗小院等候發落在後;
自己好不容易求得老夫人開恩,看在他們夫妻應下老夫人的要求,以他們夫妻主動違背剛過世老國公爺臨終不分家遺命為條件,答應主動分家,這才換得了侄女的平安。
說實話,看着那日侄女在那空無一人的破落小院中,整個人都燒迷糊了,性命都差點保不住,嘴裏卻仍舊聲聲念着那世子侄兒後,她妥協了。
前天傍晚,身子剛有好轉,才能下地的侄女找到自己,要求這什麽戶籍戶貼,她就滿以為,這是孩子用立什麽孤幼女戶,來提醒自己這個姑姑要幫幫她,所以,今日自己才有了去榮興堂跪求的這一出。
哪成想,孩子要的是真戶籍戶貼,而不是……
看到自家姑姑的表情變化,餘慧還有什麽不知道的。
她嘆氣,只可恨原主作孽啊!
可為了以後的安生日子,餘慧覺得,自己哪怕是讓姑姑懷疑性格大變,也得把有些話,有些事給說清楚了,要不然等以後流放了,她還不知道要面對多少烏龍,添加多少不必要的麻煩。
這時候肯定有人要說,既然你都從重生回來的原主那裏得到了記憶,哪怕事有不全,卻也明知道公府要被抄家了,那為什麽不帶着姑姑一家三口悄悄離開這裏,隐姓埋名過日子去?
餘慧只能說,那你就天真了。
首先,自己敢問姑姑求姑父辦戶籍,那是因為,她這個身體是正經的為國捐軀的官員之後,是老百姓乃至邊關将士們都敬佩的英烈之後,她這樣的英烈之後,哪怕是茂國公府被抄家下獄,那也影響不到投親借住在此的她的身上的。
退一萬步講,哪怕皇帝老兒一怒之下,揮手要誅連茂國公府的九族,移平三族,那也得考慮考慮對她的處置,畢竟原身父親戰死的事情過去才沒幾年,原身父親的大名,大靖朝上下,乃至京都城的百姓都有很多人熟知,甚至還有戲文評書在傳唱。
所以她不怕。
再來,原主是個為了柿子生,為了柿子死的戀愛舔狗腦殘粉,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添柿子身上,具體茂國公府為何被抄家下獄流放,她是半點不知,甚至具體是哪一日被抄家,被下獄,被流放的……
因着原身渾渾噩噩屁都不曉得是其一;
公府抄家沒有任何預兆來的太過突然是其二;
既然罪名、日子、內情,自己一概不知,她一孤女身後又無依無靠,原身重生而來,也不知是不是怨念太重還是其他,記憶又殘缺不全,她再能耐,再是異能者,又該如何謀劃?
辦jia證她都摸不到門路好吧!
癱在床上思來想去,最終就只能是在清醒過後,盡可能快的做力所能及的事情罷了。
再再來,你肯定會說,為什麽不去說通公府庶長子的姑父,僞造戶籍文書出逃?反正那勞什子的老夫人不是精心策劃着要分家的麽?
還是那個話,在古代封建王朝,再分家,你骨子裏留着公府血脈,不要說是嫡枝主脈,就是分枝,就是你遠在深山,朝廷要牽連依舊是要牽連的,不是分家就可以避得過的,分宗都不成。
記憶中,茂國公府外地的杜家族人好像,一個也沒有逃過,全都是流放的命運,只是旁支流放之地不與嫡脈一處罷了。
至于讓姑父去弄個假的戶籍文書?
先不說自己去找姑姑、姑父說,哦,你們公府馬上要倒大黴被抄家了,親,放着富貴閑人的日子咱們不過了吧,姑姑、姑父你們快搞個假戶籍跟我一道跑路去吧。
呵呵!她的姑姑、姑父怕不是還以為她瘋了!
以曾經原身在公府裏的鬧的洋相,她姑姑、姑父怕不是以為自己大病一場中了邪,要給自己做法驅邪呢,談何跑路?
再說了,她根本就不清楚茂國公府抄家原因,抄家時日,又拿什麽去說服姑父呢?
這些都不現實!
為了避免以後公府出事後,姑姑還固以為自己離不得那顆柿子,姑姑因此會為了自己做出許多不必要的犧牲跟讓步,造成無法挽回的結果,餘慧覺得,有些話,自己得趁此機會跟姑姑說個明白才成。
當然了,前提是人設還不能崩,便是要改變自己在外人眼中固有的印象,轉變性格脾性,那也得一步步的來不是。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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