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
這日清晨, 位于京都城東大街正街的昌發,票號夥計才把大門打開,街上的喧鬧立刻就撲面而來。
不過還算好, 這裏是城東,還是內城,出現在這裏的一般都是富貴人, 街上叫賣比起城北城南還有外城來, 也甚少些。
夥計剛把卸下的門板規整放好,提着一桶水,拎上掃帚,踏出大門,準備出來把門臉衛生好好搞搞好來着, 手裏提着的桶子都沒能放下, 忽的, 一輛紅漆墜流蘇的大馬車, 呼啦啦的就停在了自家店門口。
夥計心裏還納悶來着,心說這一大清早的,他們票號才開門呢,這個點就有客人上門啦?不是吧!
結果才這麽想着, 馬車前兩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就從車轅上跳了下來, 緊接着, 夥計只見,紅漆的雕花車門被兩雄壯的男人一左一右的打開, 一位頭戴金冠, 唇紅齒白, 脖頸還挂着翠綠鑲金邊長命百寶項圈, 身穿銀白蜀錦圓領繡袍, 瞧着約莫十一二歲的貴郎君,踩着單膝跪地的壯漢大腿,就這麽走了下來。
嘶!這可是貴客呀!
夥計見狀,哪裏還顧得上什麽打掃?趕緊丢了手裏的家夥事,笑吟吟的迎了上來。
“喲喲,貴客盈門,有失遠迎,有失遠迎,敢問小公子,可是到小號昌發來辦事的?”
利用四大神術化妝術,把自己搗鼓成眼下這幅模樣的餘慧,手持折扇,傲嬌矜持的點點頭,故意啞着嗓音,作高高在上的姿态,恩賜般朝着熱切的夥計嗯了一聲,夥計頓時如獲重寶。
自認很有眼力見,在昌發號也沒少見過貴人的夥計,點頭哈呀的态度越發殷勤,對着一副貴人家小公子打扮的餘慧,連連比着請的手勢,一邊殷勤的把餘慧往票號裏頭引領,一邊朝着票號內高聲大喊。
“掌櫃的,貴客盈門嘞。”
聲音落下,背着雙手,腳踏六親不認步伐的餘慧便看到,票號碩大的門臉內,驀地迎出來了三人,為首的是個身穿綢緞的中年男子,白胖白胖的臉上堆疊滿了熱情的笑,瞧那模樣,瞧着定是夥計口中的掌櫃的了。
只見來人笑眯眯的迎出來,朝着夥計遞了個眼色,瞬間就占據了夥計剛才的位置,接過引領的重任,一邊把餘慧往票號裏頭請,一邊客套問話。
“這位小公子相貌堂堂,儀表不凡,不知公子到小號來是要兌銀,還是?”
一只腳都踏進票號大門的餘慧聞言頓住,倒是沒看掌櫃的,也沒答話,反倒是看着身後的馬車跟倆壯漢。
話說這馬車跟倆壯漢,可都是自己昨日換了下人裝扮特意去租的,昨日還約定好碰頭的時間,付了定錢,餘慧還特意讓這倆趕着馬車,到自己早瞄好的一家淮揚會館門口接自己過來的,這般麻煩的遮掩,為的都是眼下這場大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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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想成功的把自己的金票、銀票都兌換城金銀收收好,今日的戲,她可得好好唱,不得出一絲差錯。
覺得奧斯卡都欠自己一個小金人的餘慧,睨看倆壯漢,手裏的扇子指了指馬車,又點了點眼下的票號大門,餘慧不疾不徐的發話道。
“你們且先把馬車停好,而後在此厚着小爺。”
倆孔武有力的壯漢,都是餘慧暗中瞄了好久,千挑萬選從一衆武館裏頭挑出來的,為了這次演戲,她可是花了每人十兩的重金聘請的,錢都結了一半了,且一日十兩呢,比人家镖師出門走個長镖掙的都多。
兩名武師得了這筆生意,心裏早就樂開了花,聞言,拍着胸脯保證一定做好護衛工作,對餘慧的發話,二人無有不從的。
齊聲應喏,速速按餘慧的命令忙活開來,掌櫃的跟身邊夥計們見狀,心裏的秤杆子也暗暗評估開來。
嗯,眼前這少年怕是個硬茬子,不大好惹呀,一會可得殷勤伺候着,萬不能讓這厮挑到毛病。
掌櫃的笑容越發熱切殷勤,“小公子您這邊雅間請。”
決定好好接待伺候貴公子的掌櫃的,直接把餘慧往店內後廂的雅間領,與此同時,一邊帶路的他還不忘了一邊暗暗給身後夥計使眼色,讓其趕緊泡上好茶,端上好點心來待客。
待到餘慧被掌櫃的領進雅間坐下,夥計已經聽命的端着托盤上來了,一來就把上等的碧螺春跟待客的茶點放上,餘慧卻開了腔。
想到自己給自己設定的身份,餘慧故意操着帶有淮揚口音的官話開腔,畢竟眼下自己拿的是鹽商家小公子的劇本。
“诶~這個不急,掌櫃的,小爺今日前來是替家父辦事的,事情急,家父還等着小爺取了金銀去交易,你速速去把小爺給這些票據都兌換出來吧,小爺趕時間。”
餘慧一來就開門見山,說着話呢,就從綁平的胸口掏出一打金票銀票出來,直接拍在桌上。
掌櫃的一瞧,趕緊上前,撿起被餘慧拍下的一大疊金銀票,一邊朝着餘慧讨好的笑,一邊驗看手裏的票據。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呀!
“這!這?小公子,莫非小公子今日是要把這些票據全都兌換成金銀?”
已經落座,手裏刷的抖開裝逼折扇搖啊搖的餘慧挑眉,戲虐道:“對啊,怎麽?掌櫃的,你不要告訴小爺,你們這宣稱彙通四海的昌發號,還是京都城的總號,還兌不出小爺要的急的這點子金銀吧?”
“呵呵,哪裏哪裏,小公子說笑了……”掌櫃的連連擦汗,陪着笑,“我們昌發號打開大門迎八方客,承諾的事,自然沒有做不到的道理。”
“哦!不是就好,你速速給本公子兌換了吧。”
“可是小公子,這,這麽多金銀,這火耗?”
餘慧自然是知道,上票號兌換金銀,票號是要收取火耗費的,自己早就打聽清楚了,這大靖朝最大的私人票號昌發號,兌換比例是百比一,也就是百兩取一兩的手續費,真特麽的貴,可自己卻不得不兌。
心裏肉疼的不要不要的,餘慧面前卻故作大氣的不行,手一揮,發話道。
“行了行了,你當小爺是第一次上票號嗎?不就是區區火耗麽,你只管放心去,好好給小爺辦事,莫要耽擱小爺的時間,速速兌換,小爺醜話說在前頭,你要是好好辦事,回頭小爺虧待不了你,若是遲了耽擱了小爺的大事,害得小爺輸掉今日家父對我們兄弟的考核的話……哼!回頭小爺就派人砸了你的昌發號!”
掌櫃的揣着這些并無暗記的金票銀票,冷眼瞧着餘慧的穿着打扮,再品着餘慧的話,聽着她話裏頭的意思,掌櫃的心下了然。
感情這怕是個不知人間疾苦的鹽商家的小公子,今日來兌換這大筆金銀,怕不是家中長輩為了考驗家中子弟們而特特設下的考題吧?
啧啧啧……
這些奸猾的鹽商啊,腦子也不知道是咋長的?不愧是能富得流油,金子都能往水裏撒的鹽商,為了家族發展,竟是連對小輩的培養都如此大手筆,瞧瞧這麽多金銀,這才多大一個人呢,他們也不怕這些小崽子半路把錢瞎花喽。
不過這又關自己什麽事呢?
他一個票號掌櫃,按票號規矩辦事就是。
這麽一想,掌櫃也沒有猶豫,還是那笑呵呵的模樣。
“小人多謝小公子大度,那小公子您請先把這些金票銀票收好,小人這就派人去庫裏取金銀來,稍後我們兩方驗看過後,小公子再把這些交付予在下便是。”
見掌櫃的松了口,也沒說自己要提前預約,不然換不到金銀什麽的,餘慧心裏大松了口氣,面上卻還在演。
不耐煩的朝着掌櫃的揮了揮手,直接打發他,“行了,行了,小爺我知道了,你只管忙去。”
掌櫃拱手,“成,那小公子您請稍坐,品品茶,歇歇腳,小人這就去幫小公子兌換金銀。”
嘴上應着話,掌櫃的心裏卻是想着,就剛才自己點過的金票銀票數量,雖然這也不是自己頭一回接到這樣的兌換大單,卻也不算少,看來自己得去開了地庫,才能把這兩萬兩的金子,一萬兩的銀子給兌換出庫啊。
心裏琢磨着,留下一個夥計招待餘慧,前頭再留了兩夥計,一人看店,一人去招呼餘慧留在外頭的倆壯漢,其他人掌櫃的都帶走了,待會搬運那老多金銀總得要人擡不是。
掌櫃心裏考慮着,擡腳就走,結果半只腳才踏出雅間門,身後卻猛地傳來餘慧的聲音。
“慢着!”
掌櫃的不解,忙回頭朝着餘慧拱手,“小公子可是還有吩咐?”
餘慧抓起身邊茶幾上,裏頭還有滾滾熱茶的杯子,把茶湯往地上利索一潑,在掌櫃與夥計們的齊齊注視下,餘慧鉗着掌心裏的茶杯輕輕一用力,茶杯應聲而碎。
在諸多錯愕目光的注視下,餘慧繼續手指輕動,所有人就眼睜睜的看着,餘慧手裏的茶杯,一點點的化為了粉屑,從餘慧的指縫見輕輕飄落,最後手一松,剩餘的白色碎屑随着餘慧手掌攤開,全都揚撒開來,質地細膩到所有人見了都覺不可思議。
掌櫃的倒吸一口涼氣,邊上幾個夥計都不由紛紛我艹!
若不是場合不對,他們都要跳起來驚奇驚訝了,感情,這小公子還是個能人呀!難怪的就敢小小年紀,獨自一人就來兌換如此巨大的一筆金銀。
餘慧把所有人的反應都看在眼裏,她表示很滿意,輕輕勾唇,她笑了。
“掌櫃的,我這個人呢,還是很好說話的,只要別人給我誠心辦事,不欺我,不找事,小爺一切都好說,但是……”,話到此,餘慧猛地提高了音調,眼中閃着戾氣,“但是,若有人膽敢欺瞞哄騙于我,哼!那就不要怪小爺我手不留情啦!”
衆人……莽還是您莽,就您這般身手本事,他們哪裏敢喲!
掌櫃的也不禁汗顏,難怪的這麽個大大咧咧,年紀還不大,看着就無腦子的小公子爺,能成為考核對象呢,感情這還是個能耐人啊!
不過他也不怕,他們昌發號可不是那豈子黑心票號,他們昌發號百年聲譽,也幹不來那欺瞞主顧砸招牌的事情。
掌櫃的自認坦蕩蕩,拱手朝着餘慧自信一笑,道其放心稍等,邁着挺拔的步伐轉身離開。
事到如此,餘慧才稍稍放心下來,至于茶幾上的茶點?嗯,這個她是不敢吃的,畢竟小說電視也不是白看的,萬一有人下藥呢?她呀,等着呗。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捏杯子的舉動成功的震懾到了衆人呢?還是這昌發號,真就跟它宣傳的口碑名譽一樣誠不欺客?
總之沒讓餘慧等多久,也就是大半個鐘頭的樣子吧,餘慧就聽到雅間外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
大靖的計量一斤有現代的十六兩,那麽一兩就等于現代的32.25克,一萬兩便是312500克,換算一下的話,等于就有現代625斤,這份量可不輕巧。
加上這時候元寶的固定模樣,擺在箱子裏還占地方,餘慧估摸着,按照大靖最大錠來造,五十兩一個的元寶,一口箱子也不可能放下一萬兩。
果不其然,餘慧就看到,掌櫃一馬當先走在前,身後兩兩一組的夥計,一口氣吃力的擡了六口,上頭箱蓋乃是圓弧形狀的特大口箱子進來。
餘慧坐着沒動,冷眼瞧着來人把箱子擡到自己跟前依次放下,等掌櫃揮手打發夥計到外頭等着,自己對着餘慧呵呵一笑,而後轉身,利索的把身後的箱子依次打開。
“小公子,您兌換的兩萬兩金,一萬兩白銀全都在這,勞煩小公子移步,且來驗看一二。”
入目一片耀眼的金銀光芒,那啥,這瞧着還是新的金錠銀錠呢!不錯不錯!
心裏不斷我艹感慨的餘慧,內心震撼,面上還佯裝淡定,努力保持住見過大世面的樣子。
原諒自己三輩子都是個窮逼,便是第二世的末世,那時候金銀也不值錢了,用的都是晶核,為了生存,起先忙着逃命,後來她又窩在基地基本不外出,她也沒時間去收集這些,所以,實在不怪自己這個土包子會如此激動嘛。
餘慧走上前,伸手摸上那光滑耀眼的金錠,邊上的掌櫃适時笑呵呵的道:“這是本號今年新鑄的金銀錠,足金足銀,不帶一絲虛假,小公子大可驗看。”
說到誠信問題,掌櫃的自得極了,這是昌發號賦予自己的自信,根本不怕任何客人查驗。
餘慧嘛,自己都是個戲精,也防着別人演戲呢,所以哪怕把掌櫃的神情看在眼裏,覺得對方沒有欺騙,心中卻并不完全相信。
查自然是要查的,不僅要好好查,還要查驗個徹底。
為了好查驗,餘慧幹脆道:“嗯,小爺自是要好生查驗的,這樣,掌櫃的,你給小爺拿個大箱子來。”
“大,大箱子?”掌櫃不明所以,有些結巴,“小公子要大箱子作甚?”,難不成還要裝什麽東西?
雖然他們昌發號裝金銀的箱子造價高,可若是客人要的話,也不是不能……
不過很顯然,掌櫃的猜錯了,餘慧要箱子哪裏是他以為的意思,餘慧也沒有瞞着掌櫃的意思,理所當然的回,“你不是讓小爺驗看麽,既要驗看,沒有箱子,小爺如何搗騰。”
掌櫃的抽搐着嘴巴……
麻蛋的,感情這小破孩,竟是一點也不信任自己,要把金銀都翻個底朝天的一一查看?
餘慧:那可不是麽,萬一這裏頭有參加咋辦?精明人就不幹吃虧事好伐!
餘慧就這麽理所當然的定定看着掌櫃的,掌櫃的深呼吸幾口,應是壓着火,頂着黑線的發話,讓外頭候着的夥計取了口空箱子進來。
而後在掌櫃的目瞪口呆的驚訝之下,餘慧嘿哈一下,抱起一口他們倆夥計擡的都費勁的箱子,嘩啦啦的,就把滿滿一箱子金子往空箱子裏倒,那輕飄飄的架勢,看的掌櫃的後脊背都發麻,再度感慨,得虧他們昌發號誠實不欺客,得虧自己誠實辦事還很用心,要不然……
要不然,這般細細查驗,從倒出來的金錠子裏頭,随手掏出一兩錠,又是拿牙咬,又是捏在手裏跟捏泥巴一樣,硬生生的把金錠捏扁揉圓,拉絲掐花的家夥,肯定要把自己錘成一團爛泥巴!
掌櫃暗暗慶幸,就見餘慧動作快而有序的,把四箱子金子,兩箱銀子滿意的驗看完畢,而後掌櫃的就眼睜睜的看着這位小爺,輕輕拍着手,慢條斯理的從胸口暗兜又掏出兩張銀票來。
餘慧對着掌櫃的笑道:“喏,不是說火耗嗎?這個給你!”
餘慧心裏的小賬本算的可是精精的。
百出一的火耗,等于兩萬兩的金,自己就得出二百兩金子的火耗,要知道,金子兌換銀子好兌換,可銀子要兌換金子,卻并不能按照明面市價十兌一的來,有時候現銀十二兌一都不一定能兌換得到。
而銀票兌換成現銀又有火耗,是以,餘慧手裏從杜嬷嬷那搞來的一萬二千兩并未全部拿出,而是留下二千兩,并當初從姑姑那要來的四百兩中,處理完最近事宜後又剩下的一百多兩裏取出最後的一張百兩銀票,一并交給了掌櫃的。
“喏,小爺眼下沒有金票了,這兩千兩銀票算是小爺兌換兩萬金的火耗,剩下一百兩,是那一萬兩白銀的火耗,掌櫃的點點。”
掌櫃的……這小混蛋賬算的可真夠精的!可自己也不能說人家錯了不是?
掌櫃的黑着臉,把兩張銀票接過驗看一番,餘慧見狀,為了走的安穩,她移步到銀箱邊上,伸手掏出一錠五十兩的銀錠,上手捏吧捏吧,三下五除二的,不多時就揉出了大小不等的好些個銀球來。
大的十來兩的樣子,小的二兩左右。
餘慧把大的十兩的那個銀球丢給掌櫃,發話道:“喏,小爺說了,你們用心給小爺辦事,小爺定不會虧待你,這是賞錢。”
說完,也不等掌櫃反應,餘慧緊接着又道:“成了,不必謝爺了,小爺我還趕時間,掌櫃的趕緊的,讓你的人幫小爺把箱子趕緊都貼上封條,統統擡到外頭的馬車上去。”
摩挲着手裏的銀球,掌櫃好笑不已,倒不是嫌少,畢竟自己的工錢一月也是有數得,一日得十兩打賞,已是很多。
見這位小祖宗發話,掌櫃也不矯情,利索收了銀球,大手一揮,招呼來外頭候着的夥計,大家又按照餘慧的吩咐,當着餘慧的面封箱,蓋戳子,而後紛紛擡着沉重的箱子往外頭馬車上送。
送上一口箱子,吊兒郎當倚靠在門邊的餘慧,就往夥計懷裏丢個小的銀球,自是得到了夥計們的千恩萬謝。
箱子擡完,餘慧潇灑的,朝着躬身站在票號門口跟他送別的掌櫃的擺擺手,踩在先前主動招呼的夥計殷勤搬來的腳蹬上,餘慧一個箭步竄上馬車,隔着車門簾子朝外喊了一聲走吧,倆大漢立即跳上馬車。
随着車外揚鞭聲起,駕的一聲,馬車徐徐動了起來。
車廂裏的餘慧,手扶車門,關上前淡淡的吩咐了聲,“往東城門去,我們直接出城。”
丢下這麽句話後,車門被餘慧利索關上,餘慧再不去管外頭,趕車的倆壯漢神情有異,面面相觑一眼後,眼底紛紛劃過流光。
随着手裏的鞭子再次揚起,馬車踏着穩健的步伐,朝着城北而去,而馬車裏頭,餘慧早已經忙活開來。
沒動戳子,餘慧不動聲色的仔細揭開封條角,小手伸進箱子裏,激動的一一撫摸過裏頭的金子銀子,所過之處,金銀瞬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餘慧為了此次行動,早就特特準備好的石頭子。
估摸着份量,每口空着的箱子裏都填充進石頭子,再合攏箱子蓋,把封條仔細複位,別說,一點異樣都看不出來。
餘慧的動作非常快,不用一盞茶的功夫就掉包成功,并且把事情全部掃尾完畢。
票號到外東城門可不近,城中車馬又不許速度過快,所以哪怕他們就在城東,一時半的也出不了城,得廢一番功夫。
金銀都收好了的餘慧安了心,大爺般的靠坐在車廂裏,擡手掀開厚重的車簾打量了下外頭,确信以眼下的時速,他們抵達城門還需要一段時間,趁着這個空檔,餘慧放下車簾,意識沉入空間,查看起自己的空間來。
此時的空間,已經跟剛開始自己得到它的時候大有不同。
蘿蔔跟棗棗進入後,臭蘿蔔就先不說了,霸占了一塊他自認為的風水寶地不挪窩,只有棗棗乖,紮根在了空間最中央的位置,不僅把自己長成了參天大樹,為了給自己這個主人方便,她還自動在樹上給她盤了個三室兩廳的樹屋出來,可想而知?婲,空間裏的棗棗長的有多高大,好在空間不限高。
自己收進來的那些個貴重物品,全都被棗棗給收撿到了樹屋裏妥善保管,只是那些糧食啊,布匹啊,皮毛啊啥的,因為份量多,占地廣,沒法收到樹屋裏,餘慧為了盡量把空間利用最大化,幹脆的動用異能,在空間催生出了一株株的鐵杉木,老大老粗的那種,而後将其風幹,取巨大的樹幹,異能掏空裏頭後,就把糧食這些東西,全都碼放到了這一根根圓滾滾的天然巨大圓筒箱子裏,還帶蓋子的那種。
等密封嚴實好後,餘慧就把這些圓筒箱子,如碼放電線杆一樣的規整麻煩在棗棗的樹下,空間其他的地方就空了出來。
餘慧按照自己心裏的規劃,在棗棗的一邊催發出來了荊棘叢,把這三分之一的地方,分隔成了很多塊。
環繞流動的河水,雖然是環繞流動,卻是活水,頭尾分明,兩股水并不交融,所以靠着下游的地方,她打算利用這裏養鴨養鵝,邊上可以養豬、養羊、養牛,另外河裏也可以放些水産。
棗棗樹下這裏的三分之一,自己就當倉庫用,有木系異能,啥樣的箱子都能造,剛才的金銀,自己就放入了一個圓筒樹箱裏碼放好了。
至于剩下三分之一?她打算開成田地。
這空間裏雖然時間與外頭是一樣的,可架不住自己有異能呀,在這裏,有地有土有水還無蟲害,再配合自己的異能,随便怎麽輸出一下,就是偷懶,一年十來季糧食收不了?
就是沒有土,她這個經驗豐富的種田好手,都可以快速培育得到糧食,更何論這裏啥都有。
餘慧美滋滋的計劃着,把三分之一的田地開荒交給了蘿蔔去打理,如今再看,這臭蘿蔔平日裏是不着調了點,工作起來倒是挺認真的,這一塊塊田地開的齊齊整整的,還真是那麽回事。
嗯,反正這遭都要出城了,幹脆的,她就趁着此趟出城,順便到周遭的村鎮去逛逛,看能不能給空間增添點活氣。
若是能把自己隔斷出來的那小半地方都養上活物,此去流放一路,她跟姑姑一家也能有個肉蛋來源,也不白費自己忙活一場。
才想着呢,車門外就傳來了聲音。
“公子,我們出城了。”
餘慧被聲音打斷,猛地把精神從空間裏拉出,她整了整神色,瞄到眼前的六口箱子,餘慧笑了。
抽出腰間的折扇在門上點了點,餘慧發話,“繼續往東走,在第一個鎮子停下即可。”
當初自己喬裝打扮,只說是尋工租馬車,對于應工的這兩人,餘慧昨日并未跟他們說清楚今日要做什麽,要去哪裏,只說讓他們準點準時去車行取了車,而後到哪哪的會館門口等她家的‘主子’,也就是自己就是。
至于要做什麽,一切都讓他們聽從自己這個‘主子’的吩咐,所以眼下,二人啥都不知道,只能壓下心間的癢意,詢問車裏所謂的主子。
這個時候對于二人來說,其實剩下的五兩工錢要不要的,他們已經不甚在意了。
他們想的是,車去票號跑一圈,搬上來了六口沉重的箱子,不用腦子想都知道,那裏頭會是什麽玩意,而眼下,這公子孤身一人,還出了城,又無人接應……
乖乖!這不是老天喂到他們嘴裏的肥肉麽?
剛剛試探的開口問了,又得到這麽樣的一個結果,再想着出城後的第一個鎮子,還須得個把時辰才能到,而路上的話,便是進出京城的人多,來往不絕,可只要有心,也不是不能找到時機。
那……
車轅上的兩人不由相視一眼,心裏都不約而同湧起一股子興奮來,手裏的馬鞭都差點都握不住,佯裝恭敬應了聲是以後,二人把鞭子甩的更響,車子趕的更快。
餘慧坐在車上,掀開窗簾一角暗暗觀察,眼看着壯漢二人組把馬車趕的飛快,甚至跑着跑着開始偏離主道了,餘慧也不出聲,任由馬車飛速前進,直到她發現了有利地形,餘慧才擡手拍了拍車門板。
“停車,停車!”
畢竟是頭一回幹虧心事,趕馬車的倆壯漢聞聲,心裏猛人一驚,下意識的把車子停了下來,急忙轉頭來看時,餘慧已經伸手推開了車門。
二人見狀,抓耳撓腮的急忙告饒解釋,“內個小公子,我們剛剛是繞道走的,這條道近便,也能到前頭的鎮子,真的!我們并不是……”
餘慧心知肚明的翻白眼,很是不耐煩,做着一副猴急模樣,“并不是什麽?哎哎,好了好了,別啰嗦了,小爺我內急,你們在這守着,小爺得去釋放一下。”
壯漢二人組無語……
餘慧卻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趕緊蹦跶下車。
車廂裏那麽多箱子,用腳底板想都知道裏頭必然是金銀,這倆壯漢打箱子的主意又不是不可能。
只是他們這主意不打還好,竟然打了,還開始付之于行動了,餘慧才不聽他們的解釋,這會要脫身了,也走的潇灑利落,并不會為自己還有一人五兩的尾款沒結賬而感到愧疚。
不等倆人解釋完,餘慧抱着肚子一臉焦急樣,在二人的傻眼中,利索的就往剛才自己在車上早就瞄好的草叢拔腿狂奔,一邊奔,她還不忘了一邊高聲叮囑。
“小爺我去去就回,你們給小爺把車裏頭的東西千萬看好喽,要是丢了,小爺我拿你們是問!哎呦,哎呦,不行了,小爺憋不住啦,你們給小爺老實點,就呆在那不許動,小爺我馬上就回來……”
聲音最後消失在一片有人高的灌木叢後,最後那看似急切的交代叮囑,戲精慧幾乎是吼出來的,那勁頭,仿佛真跟憋着一泡大屎一樣。
與此同時,看到餘慧瞬間消失在了灌木後,兩目瞪口呆的壯漢都傻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來看去,其中一人眼裏開始閃光。
“那個,那個……媽的!餡餅都喂到咱哥倆嘴邊了,咱要是不接着,那怕是要天打雷劈的!”
另一個咕咚咽下口水,想也不想的跟着點頭,“就是,就是,那,那我們?我們這,這就走?”
二人眼裏均閃現出默契,瞬間達成了協議,不約而同的齊齊點頭。
畢竟與那麽多箱子比起來,裏頭的銀錢絕對比五兩多不是?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走,必須走!竟然那小崽子自己下車去了,留了東西在車上,這就合該是我們哥倆的財,你去,趕緊看看車裏頭箱子是不是還完好,謹防有詐。”
“好,好,我這就去。”
掀開簾子飛快竄進去,确信六口箱子上的封條完整,蠟口無被動的痕跡後,這漢子也精乖,還不放心的擡手抓着箱子一側的鐵耳颠了颠,确信份量還在,這漢子連連朝着外頭等待結果的人瘋狂點頭。
“都在,一切都好着呢!”
随着他的聲音落下,剛才發話的那位,手裏緊握的缰繩立刻一抖,揚起馬鞭,猛喝一聲駕,馬兒撅起蹄子,嘶鳴一聲,飛快的就奔跑了起來。
早有所料的餘慧,趕忙從灌木叢後奔出來焦急的大喊,“停車,停車,小爺我還在這沒上車呢,你們倆狗日的,給老子趕緊停……車……”
可惜,她不喊還好,一喊一追之下,前頭的馬車跑的更快了。
本還想趁機揭開封條查看的家夥,聽到身後餘慧‘聲嘶力竭’的凄厲喊聲後,再顧不上先查看收獲,反而是甩開箱子沖着前頭的趕車人大喊。
“快快,兄弟,再快點,那小東西發現了,追上來了,快啊,兄弟,再快點……”
認真跟着跑了百十米的餘慧,眼睜睜的看着前頭的馬車帶起一片煙塵,一騎絕塵的瞬間遠去,直到再看不到馬車的蹤影,餘慧慢慢的,慢慢的停下了腳步,雙手叉腰,朝着馬車前進的方向啐了一口,唇角卻咧起一抹狡黠的笑。
該!讓你們動小心思!
一會子發現箱子裏都是石頭子,餘慧想想都覺得那場面滑稽好笑,真想看看呀!不過眼下還是趕緊離開這裏來的保險,萬一叫那倆反應過來,再回頭找來的話……
嗯,餘慧果斷的沖入了一旁的灌木叢中,确信周遭無人,外頭尋了些花花草草當保镖後,餘慧閃身進了空間。
顧不上飛撲過來鬧妖的蘿蔔,餘慧就着棗棗放下的枝蔓當電梯,直接上了樹冠上的樹屋中,快速換上早就準備好的一身女裝,洗掉臉上的四大邪術之一,恢複成自己原本的模樣後,餘慧出了空間,準備另外尋一條道,繞道從別的城門回城去。
餘慧沒再走官道,出了空間後尋了條鄉間小道趕路,有木系異能的加持,有花草樹木的指路,她是不怕迷路的。
出城有馬車跑的快,這會子往回只能靠着兩條腿丈量世界了,餘慧的速度自然不快。
等她終于看到前頭出現村落的時候,餘慧不知道的是,先前那被搶走的馬車也終于停下,倆壯漢摩拳擦掌的,等他們喜氣洋洋的揭開封條,打開箱子時,二人俱都傻眼。
“靠!怎麽會是石頭?銀子呢?”
“媽的,那小東西是不是腦子有毛病?去票號不是去提銀子,反倒是提了幾箱子的石頭子,他這不是耍人玩嘛!狗東西!!!”
二人是一點都沒懷疑過,是路上餘慧動了手腳,畢竟他們也沒這麽個腦洞啊,而且封條啥的都還好好的呢!傻瓜二人組只會在車裏憤怒咆哮,郁悶他們這一趟活計的得不償失。
而餘慧……
此刻餘慧也很狼狽,為啥?
好不容易看到一個村莊,餘慧也沒打算去來着,正想說,打從人家村口繞過去趕緊趕路的,結果人都沒到村子口,迎面就跑來的一群瘋小子,人家還邊跑邊嗷嗷叫着,烏拉拉的朝着自己跑來。
餘慧起先不解,駐足觀察來着。
跑來的混小子們,遠遠看到有人站在路上,人群中倒是有兩個好心的小子趕緊出聲提醒,大喊着讓餘慧也趕緊跑來着。
可惜啊,餘慧完全不在狀态啊,根本不明白發生了什麽,而且她堂堂正正的路過,也沒幹啥,跑啥跑。
結果,呵!
餘慧是萬萬沒料到,這捌玖頭十歲的男娃娃,竟是能辣麽皮!
一群娃娃崽烏拉拉的跑過來,沒給她任何反應的機會,眼看着娃娃兵們接近,再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