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我們到底什麽時候回去?”
為今閑王最在意的就是這個。
面對閑王的焦急跳腳, 沉吟着的蕭逸率先開口。
“以眼下的情況,還有楊兆先的為人來看,楊兆先截殺閑王失敗在先, 杜百夫取印在後,此時此刻楊兆先必定察覺,一旦那厮察覺, 自知已入死局, 為求自保,必會斷尾求生,一不做二不休絕不會放過閑王,所以想要護得閑王毫發無傷的離開極北之地,怕是難啊……”
而且他還沒有說的是, 自己身為極北将領, 受楊兆先統轄管制, 身在局中, 想要明面上做些什麽也很難很被動。
很顯然蕭逸的未盡之言,還有他眼底的顧忌,在場之人怕是除了自亂陣腳的閑王以外都很清楚。
蔡大人撫着胡須的手緩緩頓住,“為今之計, 老夫倒是尚有一計。”
衆人齊刷刷的看向這位祭酒大人, 只聽小老頭道:“諸位, 我們不防再故技重施一回,用一用金蟬脫殼之法。”
“金蟬脫殼?”
“對!”老頭兒點頭, “就是金蟬脫殼!老夫不才, 卻也不懼財狼虎豹, 若能護得我主安危, 讓我王能平安返京, 老夫願親往帶着蟬殼引開敵人,到時再煩請蕭将軍護衛我主離開極北返回京都。”
衆人沉默深思。
“這計策好是好,只是蔡大人,此計策,閑王跟大人已用過一次,此番再用,對方能否中計可就不好說了啊。”,許秧身邊,一直關切扶着他不放的馬放不由開口。
蕭逸卻道:“楊兆先此人好大喜功,若是我們演的像,說不定對方會中計,只是蔡大人孤身誘敵太過危險。”
蔡老頭想說他不懼,邊上臉色蒼白的許秧卻強撐着開口。
“蕭将軍所言甚是,蔡大人孤身誘敵自然危險,且即便楊兆先那厮中計,大家別忘了,他們背後還有五皇子的謀士,此人許某打過交道,深知此人心思缜密,奸險狡猾,善猜疑,不得不防,所以此計還得加一則。”
“如何?”,所有人都看向許秧,許秧吃力的直起身子顫聲道:“蕭将軍護送蔡大人領蟬殼走一路在先,吸引楊兆先的注意;許某帶着同來将士再帶蟬殼走第二路……”
“不可!”,沒等許秧的話說完,蔡大人先急了,“許小子,你身負重傷,怎可輕易挪動,這事萬萬不可!”
“嗯~”,許秧卻堅定搖頭,“蔡大人許某的身體,許某自己知道,且大人,許某若是不出,那些陰溝裏的老鼠如何會動?既然要做,就得做的徹底,若是我不出,連我們自己都不信,又如何若騙得過敵人的耳目?大人,想護得閑王安全,只有我們置之死地,把所有的視線都引走了,使其我王化明為暗,王爺才能走有安穩。”
“話是這麽說,可是,可是……”
蔡大人可是了半天,既擔憂幼主,又挂牽同僚,一時之間竟失了言語,還是邊上蕭逸見狀打斷。
“可是許大人,先不說大人您的傷勢能否支撐您繼續上路,就說王爺,爾等都引敵離開,王爺孤身一人又如何逃脫?”
許秧的目光落到了邊上,一直一言不發的餘慧與杜禹辰身上,吃力的擡手往二人身上一指,“讓他們護着王爺離開。”
“他們?”,衆人的目光齊刷刷的落在了這倆局外人身上,兩人傻眼,許秧卻點頭肯定。
“對,就是他們!以他們的能耐,既有膽量又有勇武,且還有高超醫術傍身,王爺交給他們護送進京,既不顯眼于人,也不怕後顧之憂,且最重要的是,誰也不會想到,我們大張旗鼓接連護送的人是假,反而會這般膽大包天的就讓倆年少之人護送王爺進京!”
說到此,許秧的眼睛都是亮的,連慘白的臉上也見了微許血色,許秧自信無比。
“待到他們護送我王成功入關,楊兆先與五皇子的人即便是反應過來怕也已經遲了,那時已是龍入大海,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才是萬全之道。”
蔡大人一聽,不住雙眼發亮,跟着呢喃:“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甚妙,甚妙。”
事情就算是這麽商議了下來。
蕭逸身為五品定遠将軍,本應掌管六千到七千兵馬才是正常,卻因這是極北邊關,且又是利刃般的先鋒軍,所以蕭逸麾下足有萬餘衆。
此番為了假戲真做,蕭逸領兩千精銳護送蔡大人與假閑王進京,留下八千餘衆留守。
果不其然,他們的猜測是對的,蕭逸離開後,成功吸引了走了已無後路的楊兆先,親自領重兵追擊截殺。
其後許秧推算着時間,在餘慧的不懈努力下,(怕這個恩人死在半路,美其名是用了珍貴寶藥,其實是多輸送了點異能)趁機養好大半傷勢,許秧帶着随京出發的千人隊伍馬不停蹄的動身出發。
為了戲演的逼真,許秧沒敢給閑王留下任何一個人手,甚至在領着找來的跟閑王身形模樣神似的蟬殼離開時,還故意護衛的密不透風的,端是把戲演的全乎。
果不其然,越是護衛的密不透風,真真假假,五皇子的幕僚才越是深信不疑,自信自大的當即帶着他領來的殺手死士追擊而上。
留在先鋒軍許久的餘慧,聽着斥候營的兄弟們回禀的,敵方兩路人馬均已離開的結果,自己不放心的又通過植物們的幫助,确信了這一消息,确信敵人都被吸引走後,他們也開始了緊張的準備。
餘慧心說,自己這一走還不知要多久,而當日杜禹辰接自己離開,她跟姑姑也只是說到先鋒營有事,并不會呆多久,如今要遠行,她得想法子給家裏捎個信才行,也免得家人擔心。
才念叨着,自己是托誰幫自己捎信呢,王家兄弟?不成,也不知何故,杜禹辰這坑貨前一陣子也不知發了什麽癔症,竟然把王家兄弟領入了自己麾下,如今他們是要跟着杜禹辰手下百來兄弟一道,暗中墜在他們身後護送閑王入關的。
那找誰呢?
餘慧正發愁,結果身邊就是有個小尾巴不安生,天天跟個和尚一樣跟在自己身邊,自己走哪跟哪,見面就給她念經。
“嘿你這小娘到底什麽時候帶本王走?本王要入關,要進京!本王趕時間!很急的!你能不磨磨唧唧麽?”
餘慧神煩。
“報……”
就在餘慧想着,怎麽甩開這神煩的家夥之時,忽的先鋒軍營傳來了異動。
一聲急報,先鋒軍亂了。
只見軍營門口,一騎快騎從轅門飛掠而進,馬背上渾身浴血的将士一路放聲大喊。
“報……緊急軍情,虞山、虎嘯、丹水一線護關哨卡全線陷落,高狗分兵挺近清河方向,三、五、六、七、八、小隊全軍覆沒,一二四九小隊失去聯絡,第十小隊死傷殆盡,唯剩屬下前來報……”信……
來人背心插箭,在同伴護衛下僥幸逃脫,一路艱險前來報信,如今信息已達,這位意志堅強的将士最終不敵疲憊與傷痛,口中話語未盡,身周的袍澤甚至都還杵在原地,沉浸在他所報之信的震驚中,根本反應不及,來人的聲音卻戛然而止,沉重倒下……
“兄弟!”
好在還有将士反應及時,抱住人就往營帳擡,邊擡邊扯着脖子大喊,“軍醫,軍醫,小神醫……”
剎那間,整個先鋒軍亂成一團,預警鑼急促鳴響,将士們擡傷號的擡傷號,尋軍醫的尋軍醫,集結的集結。
此情此景,餘慧哪裏還顧得上身邊的磨人精小祖宗,忙就擡腿跟上,快速的救人。
好在沒有傷到心肺,餘慧又挂牽着大事,保住這位勇士的性命後,無視身後守在醫帳外的尾巴
直奔帥帳而去。
尾巴見狀,擡腳跟上,急走幾步,一把拽着餘慧的衣角不放,眼巴巴的擡頭,面露急切,滿口只有一個問題。
“我們到底什麽時候走?”
餘慧惱火,這丫的到底有沒有一點眼色?
眼下這樣的情況還走什麽走?動什麽動身?
若是高狗摸上來了,清河堡首當其沖,而離着清河堡咫尺之遙的河田軍屯……餘慧根本不敢想象那樣的場景,此時此刻,親人的性命重于一切,所以走什麽走?
什麽祥瑞之功,什麽護送之功,都是狗屁!
她不走,她要回去通知親人跑路的先!
才到帥帳跟前,裏頭就傳來號令。
“衆将帥帳聽令。”
肖遠領了蕭逸的令坐鎮先鋒軍,變故突來,肖遠自然得主持大局調兵遣将,餘慧雖然心急,卻因身份特殊,且又被賦予護送閑王的重任,自然也墜着尾巴,跟着一道入內。
肖遠帶領留守的校尉們勘驗輿圖與沙盤,點過報信将士禀告的陷落之地,勘察過十個小隊的卡哨據點,危機盡在眼前,所有人的人都跟着沉下臉來。
“高狗大舉進犯,莫不是心知我清河出事,沿線防禦松懈?”
一個校尉忍不住疑惑,另外幾位相繼點頭、搖頭。
“怕不是,雖欽差巡視極北不是秘密,可楊兆先叛殺欽差卻是極密,高頭探子再厲害也不可能得知,且也不會來的如此快,如今事情有變,狗賊大舉進犯我大靖,定還是別的緣故。”
“什麽緣故?”
衆人沉吟搖頭,肖遠沉了臉色,“不管是什麽變故,咱們眼下既然不得而知便不去計較,為今最緊要的是防禦,諸位請看……”
肖遠點着沙盤。
“高狗從這,這裏,還有這裏分兵而至,行進方向怕是直取清河而來,諸位同僚,楊兆先固然可恨,可如今他率領重兵追擊我将軍而去,清河堡城防空虛,若是高狗抓住此機襲擾清河,恐清河百姓遭殃啊!爾等身為鎮邊将領,怎可棄百姓袍澤而不顧?諸位,某決定馳援清河,不論高狗目的是不是清河,爾等也當固守清河,護衛百姓,保我邊關,定我家園。”
衆校尉雖然也恨楊兆先那狗東西可惡,可大是大非大義面前,他們不懼,“兄弟,爾等為你馬首是瞻。”
肖遠抱拳,謝過衆袍澤,緊接着下令,“事出緊急,肖某便不推讓矯情了,衆将聽令,杜禹辰何在。”
“末将在。”,杜禹辰出列上前,抱拳領命。
“杜禹辰聽令,本校尉派五百精銳騎兵由爾等掌管,爾見機行事,定保閑王萬全,必要護送其平安入關。”
“末将領命。”
肖遠點頭,而後望向身邊的袍澤兄弟。
“衆校尉聽令,爾等分成四股,燃起狼煙,驚鼓四野,每人率部兩千餘衆(其實不到兩千),分東南西北四路奔襲清河四門馳援,力保清河萬民安危。”
“喏!”
危機當前,刻不容緩,一聲令下,整個先鋒軍都動了起來,竟是棄營保城的決絕。
餘慧與杜禹辰領護送令在前,如今得五百精兵,杜禹辰自然是帶上了自己那一百早已配合默契的手下,人手領得一馬,再加之曾經參與救援餘慧的四百精銳騎兵,準備直奔燕山關的方向入關。
當然,在此之前,杜禹辰深知大伯一家三口在心上人心裏的重要性,便決定趁着敵軍還未到來之前,星夜奔襲河田軍屯,先通知大家撤離隐蔽再做上路,五百隊伍都是自己人,可以說多多少少都是受過餘慧這個小神醫大恩的。
且這裏是邊關,誰人沒有父母兄弟,對于小神醫要繞路通知家人的事情,大家沒有任何異議,只除了……
閑王人是小,但是不蠢好吧。
看到護送隊伍領着自己居然不是往燕山關的方向去,反而是往先鋒軍集結的方向去,閑王大驚,在路上就鬧騰的起來。
“這不是去關內的方向,你們這是要帶着本王去哪?本王要入關,要回京都!掉頭,掉頭啊,本王要入關!”
可任憑他怎麽喊,杜禹辰跟餘慧可不慣得他,衆人繼續奔襲。
閑王大怒,指着身側一左一右護着自己的人口不擇言。
“你們,你們!你們都是亂臣賊子!你們這是要造反嗎?本王說掉頭,你們沒有聽見嗎?本王,本王一定要砍了你們,砍了……”
額……
聒噪的聲音戛然而止。
餘慧驚訝的側頭,看到的就是某人還來不及收回的作惡刀手。
杜禹辰察覺到餘慧看來的目光,他努力神情自若的收手,努力淡定的朝着餘慧回以微笑。
“呵呵,那個慧兒,我們秘密行軍,動靜太大不好,事從權宜,呵呵……”
餘慧呵呵。
不過這樣也好,省得這小祖宗鬧騰,眼下自己可沒工夫搭理這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