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井(三)

秦長生一路走走停停,最後還是在一家名叫優思青年旅社的前面停下了腳步。

稷山附近,因為之前死過人的蹊跷案子,還有頗多人來旅游觀光。想來人都有獵奇心理,這麽詭異離奇的事情沒有讓他們生出一點敬畏之心,反倒熱熱鬧鬧的往上面湊。

秦長生打開手機,徐靜給她發了信息,關切的問她找到了住下的房間沒有,又說明天約定幾點見面,好帶她去稷山。

秦長生想了想,手指在鍵盤上滑過,打了個八點。

去的太早,去的太晚,都不好。

她進了店門。裏面放着舒緩的慢調旋律,聽起來,好像是一首語調含糊的民謠。

外面的天已經黑了下來,秦長生下意識的看了看身邊的空氣,後面突然撐起一把傘,從她身邊經過,猶如頭頂飄來一片陰沉的雲。

她轉頭一看,是白天裏在小飾品店裏看到的那個女生,她依然是穿着簡單的白色T恤和短牛仔褲,雪白光潔的大腿筆直,面色冷淡,低垂着眼眸,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旁邊的秦長生。

但她撐着傘。

外面并沒有下雨,秦長生白天裏看到這個女生的時候,她渾身上下似乎就只是揣了一部手機,現如今又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把老式的黑傘,還有模有樣的撐着,一步步走過她的旁邊。

秦長生往外撇了一眼,雖然天色漸晚,但是天空卻沒有絲毫要下雨的跡象。

那片黑雲掠過她的旁邊,看樣子,這個女生并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只是目視前方認認真真的走路,和她擦肩而過,進了客棧門。

客棧前臺是個年輕的小夥子,穿着襯衫,坐在椅子上,拿着手機正在核對着電腦上的賬單。看到這樣撐着一個黑傘的年輕女生進來了,第一反應便是驚訝。

秦長生把注意力從這個女生的身上收了回來,也走到了櫃臺前面。

黑傘下,露出一張清冷的臉。那年輕的小夥子先是被黑傘吓了一跳,起身後,下意識往外面一看,看到沒有下雨,更是驚訝。

但那驚訝的表情很快就換成了驚豔的表情。那小夥子熱情的朝黑傘下的女生問道:“來住店的?”

秦長生也湊到了櫃臺前面,和這個黑傘女生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那個小夥子笑容洋溢的朝秦長生也點點頭:“一起的?”

秦長生自己長得也不錯,雖然比不上旁邊這位,但也算是清麗。秦長生還未來得及搖頭,旁邊那個女生也沒有反駁。那個小夥子一連見了兩個美女,倍覺養眼,臉上笑意盈盈,指了指旁邊牆壁上挂着的價碼牌:“标間一百二,全天熱水WiFi,出示身份證讓我登記一下。”

秦長生看了一眼旁邊那個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話的女生,朝櫃臺後面的小夥子說道:“我和她不是一起的,給我單獨開個房間。”

小夥子愣了一下,看了看前面黑傘下神色沒有絲毫變化的女生,又看了看秦長生,有些遲疑的說道:“不是一起的?”

秦長生點了點頭。

他坐下去,在電腦上查詢了一下,擡起頭,有些疑惑的說道:“不過.........只剩一間房了,标間,要不你們湊在一起,我給你們算便宜點,一百,怎麽樣?”

秦長生稍微猶豫了一下,這個黑傘女生已經掏出了手機,朝坐在櫃臺後面的小夥子淡淡道:“好。”

她拿出身份證,又擡起頭,朝秦長生看了一眼,眼神不言而喻。

天色已經晚了,秦長生也不想再浪費時間。她大老遠跑過來,也實在累得很,今天不好好休息,明天又要上山,更沒時間休息了。

秦長生也從包裏翻出身份證,掏出一張粉紅色鈔票,遞給那個女生。

那個女生拿起身份證,一起遞給了坐在櫃臺後面的小夥。那小夥拿着身份證,默念了出來:“江中雪?秦長生?”

秦長生嗯了一聲,小夥子朝她開玩笑道:“長生?還真有人給自己的孩子取名為長生的啊?”

秦長生聽出這小夥子善意的玩笑,淡然道:“我爸媽希望我長命百歲,所以就取了個長生。”

那小夥子笑笑,刷了身份證,收下那一張粉紅色鈔票,又刷過江中雪手機的付款碼,給了江中雪一張房卡和剩下的錢。

不知何時,江中學收起了黑傘,她将剩下的錢遞給了秦長生,沒有說一句話,只是轉身拿着房卡去了1302的房間。

秦長生跟在她後面,看見她話也不說一句,直覺的覺得這個女生傲慢冷淡,但一想她這張漂亮的讓別人犯暈的臉蛋确乎是她傲慢的資本,也就釋然了。

反正和她沒有半毛錢的關系,她們不過是臨時睡一晚的同房房客,等過了明天,兩個人以後估計也沒有機會再遇見,這個傲慢的江中雪又不花她半毛錢,實在沒必要計較。

秦長生一邊釋然,一邊跟着江中雪進了房間。身後冷風吹起,她往旁邊撇了一眼,眸光冷厲,冷風頓時消失。

進了房間,江中雪将房卡插在房門上,将黑傘合攏放在旁邊,拿出手機,坐在了床上。

燈光暖黃,裝修的也不錯。秦長生進了門,換了鞋,朝坐在床上的江中雪問道:“我先洗澡了。”

浴室是透明的玻璃門,現在最時興的旋轉門。秦長生看着這客棧外面看起來不怎麽樣,裏面裝修的卻不錯,提了拖鞋,挽了頭發,便往浴室裏面走去。

江中雪沒有說話,她低着頭,神色認真,頗有些專注的模樣,目不轉睛的看着手機裏的一幅圖。

秦長生從她面前走過,挽着頭發,眼神稍微一動,便落到了她手機畫面上。圖片是黑白的,随着江中雪手指的滑動,變成了下一幅顏色極為慘烈的圖片。

青灰白,溢出的屍油從擔架上淌下,白布下,一個凸起的身體弧形,上面畫了一道黑色的詭異符咒,兩旁是亂糟糟的人群,還有攝像頭和記者,看樣子,場面頗大。

秦長生心裏咯噔一下。

江中雪擡起頭來,她的手指放在手機的側面,稍微一按,屏幕陷入一片漆黑。暖黃色的燈光下,她的臉如夢如幻,沒有一絲瑕疵,冷的卻如同冰雕一般,瞳孔漆黑,沒有一絲光亮。

秦長生的腳步頓時定在了原地。

她還挽着頭發,臉色卻分外凝重,如臨大敵,看着江中雪這張沒有表情的臉,心裏越發驚疑不定。

是郁家的人?

還是競争對手?

她從來沒有聽說過,郁家在郁茵的事情上,請了別的幫手。

江中雪依舊坐在床上,她微微向前傾了一點,朝秦長生輕聲問道:“秦長生?”

聽不出裏面帶了任何感情的語氣。

秦長生頭皮一麻,看着江中雪,心裏驚疑不定,卻又很快冷靜下來,朝江中雪問道:“你是誰?”

那張凸起來的白布上,被侵濕的暗色水澤裏暈染着一道詭異的黑色符咒。而青灰色屍油打濕的白布下,是郁茵的屍體。

這張圖,也是郁茵的家人經過輾轉打聽之後,找到秦長生的時候,給她看的圖片。他們将郁茵的死告訴了秦長生,這張圖片,是郁茵詭異死亡後他們千求百求後警方唯一給出的圖片,而且,不可外傳。

那道黑色的符咒,是吸引着秦長生來到這從來聽說過也從未有所交集過的地方的唯一原因。

江中雪看着她,如同冰雕一般沒有絲毫表情的臉上終于有了一點表情。她看着秦長生,眼裏的黑暗漸漸凝聚,浮現一種類似悲哀到平靜的神色,淡淡道:“停手吧。”

秦長生站在原地,手指僵硬了片刻,頭皮有些發麻的感覺。她看了看旁邊的空氣,又不做聲色的看着江中雪。

江中雪坐在床上,握着那個剛剛熄滅屏幕的手機。她微微仰頭看着秦長生,似乎想說些什麽。但她停頓了片刻,一個字還未出口,便被她掐斷在了嘴裏,繼而将手機放在了自己的旁邊,換上了另外一幅表情:“郁茵這件事,以後就和你沒有關系了。你別再摻和到這些事情裏來,回你的秦家去。”

作者有話要說:  比較恐怖~

膽小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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